第30章 第30章

    陈奶奶是在一周前接到的赵铃的电话。

    电话中，赵铃疯疯癫癫，哭诉着自己的遭遇，希望陈奶奶看在两人好歹婆媳一场的份上，能够帮帮她。

    至那时，陈奶奶才知道，原来沈耀早就已经死了，而赵铃病情如此严重，成为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虽然她并不喜欢沈耀，但那毕竟也是她的孙子。而且，沈耀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如此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令她如何不心痛。

    对于赵铃，陈奶奶并不同情。这个歹毒的女人，年轻时做了那么多错事，她现在的遭遇，也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只是，陈奶奶有些疑惑，为什么赵铃的病情会恶化的那么快。那样一个自私自利、贪图享乐的女人，似乎就是在短短数月内变成了疯子，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展成为现在的模样。

    好像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似的。

    但最令陈奶奶疑惑的是，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为什么沈律一件都没有和她提起过。当然，这可以理解为是他的孝心，不愿意本就时日不多的她为了这些烦心事浪费人生最后的时光。

    可是，在陈奶奶的印象中，沈律那般善良，对沈耀和赵铃颇为照顾，既然这样，赵铃为何会打电话找到她这个早已断绝了联系的老婆子身上呢？

    陈奶奶到底是活了那么大岁数的人了，阅历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她往深了一想，忽然觉得浑身发冷，汗毛都竖起来了。或许，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天性纯良的孙子，并不是他表现出的那般简单。

    第二天刚好是周末，张渺拍完了这周的照片和短视频，拿上陈奶奶准备的东西，去了赵铃的住处。

    地址是在n市的另一端，虽然也是市郊，但那个市郊与张渺居住的地方截然不同。那里风景秀丽，开发的也不错，几乎都是一些别墅区和避暑山庄。

    赵铃现在居住的区域，是n市最高档的别墅区之一，极大的一片地皮，为了保证每一个用户可以获得最佳最幽静的体验，只盖了二百栋房子。

    这个住宅区特意请了建筑大师作设计规划，似乎是秉承着天地间的灵气不只要聚集，还要流通的观念，整个场地规划不同于一般住宅区规整，而是整体呈环绕状，细节处又颇具匠心的有着别的规划。

    这样的设计能不能聚集灵气，张渺不懂。但她第一次来，就知道如果是之前没来过这里的人，在这样的迷宫中走上一圈，肯定会迷路。

    住宅与住宅之间离得那样远，牌号标的也不怎么规律，有的风景相似度极高，要是没有熟悉的人或司机带路，绕上半天都找不到地方。

    不过，在这里居住的人，大多非富即贵，他们出门都有私人司机，估计也不用担心迷路的问题。想到这里，张渺长叹了一口气，只好苦命地找赵铃所在的楼栋。

    好在她路上碰到了许多保洁阿姨，阿姨们热心给她指路，最后她费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赵铃的居所。

    那是一栋二层别墅，外观装修并不豪华，应该是保留着房子交付时的模样并未改动。附带的院子也并不规整，一开始种下的花木竹子因为长期无人修剪而肆意生长，长得乱七八糟。竹子的生命力最为顽强，长成了一大片小竹林，甚至将一楼某个房间的窗户都盖住了。

    入秋的天气逐渐寒凉起来，今天又恰逢是黑云压城的阴天。这样的天气，配上这栋阴沉的别墅，别墅里还住了一个因为神经分裂而被铁链锁住的女人。这些要素只要联系起来一想，便会让人内心悚然。

    别墅区的安保系统做的也很好，统一预装电子锁，张渺在门外按了门铃，不久后便听到一个阴沉的女人声音：“你是谁？”声音很低，并且格外嘶哑，还透着浓重的防备之心。

    张渺努力让声音听上去轻柔一些，解释道：“陈奶奶让我来的，给你送些东西。”

    别墅里的女人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张渺口中的陈奶奶是谁，然后想起了自己前段时间走投无路时，把电话打到了婆婆那里。她便开了门，让张渺进去。

    别墅里空荡的吓人，简直和张渺自己住的那个小房子有的一拼。不过，从豪华的吊顶、昂贵的地砖、流光溢彩的壁纸来看，这里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辉煌。

    赵铃现在居住在一楼的某个卧室里，卧室面积很大，因此许多必备的东西一应俱全。她被长长的链条锁住了脚踝，床头柜上放着个吃了一半的餐盒，那显然是她今天的午饭。离床几米开外，安装着马桶和空气净化机。显然，女人的吃喝拉撒，都在这个房间里解决。

    张渺走进了那间卧室，看到赵铃后，心里一惊，感觉自己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房间里开着灯，女人现在的情绪还算平静，但她的状态十分不好。女人十分消瘦，差不多就是一把骨头，她面色苍白，又隐约透着灰黑，死气沉沉。

    她的面色，让张渺想到了那种买来后就长期放在柜子里的白布鞋，时间久了就会变成这种颜色，还会有陈旧的霉味。

    女人见到难得有人过来，生怕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把小姑娘吓走。她努力用那张僵硬的脸挤出微笑，深陷的眼眶因为这一动作，出现了许多皱纹，比她实际的年龄看上去还要老了不少。

    赵铃说：“你不要害怕，我就坐在床边不动，不会伤害你。”

    张渺点点头，将带来的东西放在她的床头柜上，自己却又走远了些，在锁链到达不到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赵铃见女孩又走远了，面上失望难掩，但她一想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知道戒备才是人之常情，并没有说什么。

    张渺说：“袋子里是你要的褪黑素，陈奶奶让我顺便买了些营养品，有钙片和维生素，你可以吃一些。”

    赵铃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说：“谢谢你专门跑一趟。”

    张渺还记的陈奶奶的嘱托，问道：“你最近……情况还好吗？”尽管明眼人看过去就知道肯定不好，但张渺还是问了出来。

    赵铃难得见到有人愿意和她说话，内心挺感动的，鼻子一酸，眼眶也红了。

    她坐在床边，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自己最近的情况：“不怎么样，明明医生开的药也吃了，但不仅效果没有看到，幻觉还越来越多。我这幻觉总是一阵一阵的，平时夜里也睡不着，总觉得窗户外面藏着什么脏东西。你看，窗户外面很可怕吧？”

    张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窗外看去，发现正是自己在别墅外面见到的那片竹林。竹子过于茂密，几乎挡住了所有想要照进这所房间里的光，也难怪要一直开着灯。

    于是，张渺便顺着赵铃的话说：“这个房间确实很阴森，你为什么不在二楼的卧室住呢。楼上的话，阳光会比较好吧？”

    赵铃摇了摇头，叹气：“我不喜欢有阳光的房子。我年轻的时候做过不少亏心事……哎，那些不方便和你讲，我现在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张渺听到她说“亏心事”三个字，直觉告诉她这大概和陈奶奶让她来这里的原因有一些关联，但赵铃并不想说出来，张渺也不好去逼她一个神经分裂的病人讲。只好静静地在一旁听赵铃继续倾诉。

    赵玲说:“现在是白天，还算好，但一到了晚上，我就能看到很多鬼影，医生告诉我这是幻觉，小律也说让我不要在意那些东西，睡着了就不怕了。可话是这么说，但我哪里真能睡着啊，医生开的药里，有一种有安神效果，我前几天一直在吃那个，不过吃完后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感觉脑子像是被人摘走了一般。”

    张渺听到她提及沈律，眉头轻轻一皱:“沈律和你的关系很好”

    这不应该吧，她从陈奶奶那里得知赵玲并不是个好人，再加上她是沈律的后妈，是破坏沈律父母感情的罪人。沈律只要不傻，就不应该靠近她。

    赵玲的脸上浮现出了慌张的神色，似乎是不太想要回答这个问题。

    两人都沉默下来，张渺看她不再想说话了，便站起身:“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你多保重身体。”

    赵玲却叫住了她，含含糊糊说：“沈律是个善良的孩子，而且，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对我心怀愧疚，所以……”

    赵玲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愿意和她说话的人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一个，她实在是舍不得张渺现在就走。她太害怕自己一个人呆着了，所以，只要不是涉及到底线的问题，她都愿意回答，哪怕以此作为交换让眼前的女孩多陪她一会儿。

    赵玲把张渺留下后，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都是在讲她的那些幻觉。她的神智不是很清晰，说久了之后就开始胡言乱语。

    张渺看着外面天色已经很晚了，在赵玲的万般恳求下答应以后还会来看她，然后便走出了那栋阴森的房子。

    城郊人烟稀少，晚上比不得市里五光十色。幽深的夜色中，寒凉的月光包围住这栋孤独的别墅，好似真的会有鬼怪出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