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三人在外面的长凳上又等了半小时左右，icu的红灯突然熄灭了。大门打开，医生擦着头上的汗珠，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奶奶见此场景，站起身来。她年龄大了，本就身体不好，久坐忽然起身，眼前一黑，脚步也有些虚浮。幸好张渺在旁边扶着，她才不至于倒下。
沈律上前问医生：“医生，病人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他已经尽力保持住镇定，但张渺依旧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波动。
医生回答道：“幸好送过来及时，病人目前情况稳定，但是需要在医院观察休养几天。”
陈奶奶被转入到了单人病房里。她在手术不久后就醒了过来，躺在病床上，面容虚弱。她看到了病房中等着的三人，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
她看到张渺和沈律都在病床前等着，分别牵住两人的手：“哟，渺渺和小律也在啊，现在不是上课的时间么，你们怎么过来了？哎，老太婆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你们要以学业为重啊。”
李奶奶在旁边听了她这话，气不打一出来：“什么征兆都没有就突然晕倒了，你管这叫没事？哼，你没事我有事，差点被你吓死了。”
陈奶奶摸了摸鼻子，像做错事情的小孩一般，不敢再说自己没事这种话了。她虽然刚醒来身体很虚弱，但兴致却不错，开始絮絮叨叨地和三人说话。
她拉着沈律的手，向他介绍张渺：“小律，这就是奶奶上次和你说的，住在我和你李奶奶隔壁的渺渺，其实她现在也在一中读书，可能你们两个的班级离得远，所以你不认识她吧。平时我生活上有不方便的地方，都是找她帮忙的。你以后在学校的时候，要记得多照顾一下渺渺。”
她同沈律介绍完张渺，又转头和张渺说话：“渺渺，这就是我上次和你们说的我孙子沈律，我之前夸他，你们还不信，现在见了真人总该相信了吧。”她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小律这孩子从小成绩就好，你要是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他吧，要是他不给你讲，你就告诉我，看我不收拾她。”
张渺本就认识沈律，还曾经和他发生过暧昧关系，现在面对面被陈奶奶当成陌生人相互介绍，其实多少还是有些尴尬。她心里对沈律抵触挺大的，甚至根本不想看到他，但面对陈奶奶的好兴致，张渺只好露出得体的笑容，装作第一次见到般打了招呼。
沈律的回答淡淡的，他主动伸出握手的姿势，没有给张渺拒绝的机会。他看着张渺的眼神沉静幽深，漆黑的眼眸里压抑着诸多情绪。
眼看着天已经黑了下来，几人才认识到现在还没吃完饭。
陈奶奶冲张渺和沈律摆摆手：“你们两个小年轻出去走走，顺便买点饭回来，我先和你们李奶奶说说话。”
张渺和沈律一前一后走出了病房。
张渺自从知道了之前的那些事，说不准现在对沈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绪。她只是明确的知道自己不想见沈律，因此把步子迈的很快。沈律便以同样的速度静静跟在她身后。
张渺心中烦闷，想要转头大声对沈律说：“跟什么跟，烦不烦。”但片刻后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反倒显得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失了风度。
她在医院不远处一家广式茶餐厅里停下，对前台说：“打包两份鸡蛋瘦肉肠粉，一份香肠炒饭。”不必说，两份肠粉好消化，是买给陈奶奶和李奶奶的，而香肠炒饭是她买给自己的。她完全无视了沈律的存在。
沈律在心里苦笑着叹了口气，又让前台另外打包了四份蔬菜粥和一份炒饭。
茶餐厅现在很忙，东西不能立刻做出来，他俩只能先暂且找个空桌子等着。
张渺为了避免和沈律说话，主动拿出来手机玩，还戴上了耳机，冷着脸。一副识相不要打扰我的态度。
但沈律却偏偏是个“不识相”的人。
他站起来，前倾上半身，忽然摘下了张渺左耳的耳机。
张渺没有想到沈律会这么大胆，她眉头一皱，像个受到攻击的刺猬一般，已经在嘴里酝酿好了恶毒的话。
沈律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先发制人道：“我知道你是在生气当初我对你的隐瞒，对不起，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想到后来我们会发展成那种关系，所以就任由你误会了。后来，因为身边发生了一些事，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我以为你能感受到我的心意，我以为你会不在意那些……张渺，对不起，可以告诉我怎样能够弥补之前的错误吗？”
他的眼眸注视着张渺，漆黑的瞳仁中，是女孩美丽的身影。
但张渺只是冷笑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如同匕首般伤人：“怎么，当初你隐瞒那些，真的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吗？还是你觉得我不配知道关于你的事情？陈奶奶住在我家隔壁，那时你为何要欺骗她说我们不认识，这种谎言有必要么？还是单纯地觉得我不配认识你？”
沈律想要告诉她，他当时之所以没有说出真相，是因为那个地方和张渺曾经说过的，自己的家，并不在同一处。他担心张渺知道后会觉得自尊心受损。甚至……他为了照顾张渺的情绪，就连去看奶奶，都特意挑了张渺不在的时候。
但这种话，他要如何挑明了告诉张渺？
张渺看他沉默，开始不受控制地说出了自己都觉得可怕的话：“沈律，你是不是觉得，当初那个张渺，不过是个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的职高女生罢了，随便玩弄一下就丢掉也无所谓吧。现在我成了网红，你又觉得我身份高了，有钱了，即使别无所长也没事了。因为我配得上你了，所以你才来找我的吧？”
她的大脑现在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这些明明都是学校里一些同学为了发泄学习压力乱嚼舌根的传言啊，她以前不是最不屑这种行为么？
张渺只知道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使出浑身解数，让沈律别再靠近她。
她在害怕，她在害怕啊。
“张渺，够了！”沈律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清隽的眉头深深皱着，眼眶因为愤怒而发红，此时，他脸上往日的镇定自若，已经完全不见踪影：“你怎么会这样想？”
那不仅是对她自己的侮辱，也是对他的感情的侮辱。
这时，他们买的饭后厨已经做好了。服务生将两份打包拿过来，放在两人所在的位置上。
服务生看着沈律情绪不对，特意提高了嗓门，说：“这位小哥，我看你也是个文化人啊，你女朋友那么好看，为什么要凶她？有话好好说，文明社会不提倡暴力。”
张渺却一言不发，提起打包好的饭，直接离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医院，陈奶奶和李奶奶正在聊天，她们见到张渺和沈律回来了，不满地教训沈律：“小律，你怎么回事，还让女孩子拿那么多东西？”
张渺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般，只是把饭放在了病床旁的桌子上，笑嘻嘻地打开肠粉的盒子，端到陈奶奶手里：“奶奶，先吃饭吧，呆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沈律歉意地笑了笑，把粥的盒子也打开：“是张渺同学人太好了，非要拿一些。”
他这次并没有挨着张渺坐下，而是坐在了病床的另一侧。他一直沉默着，看得出来情绪有些低落。
几人很快把饭吃完了，但沈律给张渺买的那份粥，张渺自始至终没有喝一口。
天色不早了，陈奶奶找了个理由，说李奶奶身体不好，已经劳累了那么久了，让沈律先送她回去。张渺自告奋勇，说要在这里多陪陈奶奶一会儿。
陈奶奶看到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才拉住张渺的手，说：“渺渺，奶奶这里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张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笑着说：“您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
其实在刚刚吃饭的时候，她就收到了陈奶奶的暗示，所以才会特意留下来。
陈奶奶面容严肃起来，她告诉了张渺一个地址：“这里住着的是我儿子现在的妻子，也是沈律的后妈。她被诊断为神经分裂，但具体情况却很复杂。你可不可以每周帮我送点东西给她……顺便，顺便观察观察，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么短短几句话，包含的信息太多了，张渺一时怔住，并没有回答陈奶奶。
她现在有太多的疑问。
沈律的后妈？所以沈律其实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么？沈律的后妈疯了，那和陈奶奶一个自己都患着重病，朝不保夕的人有什么关系呢？陈奶奶为什么要让她观察沈律的后妈？难道她的神经分裂是人为导致的不成？
陈奶奶当然看出了女孩的诸多疑惑，便拉住她的手，长叹一口气：“渺渺，这件事情牵扯到我们家许多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所以我暂时无法和你解释。你就当帮奶奶一个忙好么？奶奶可以保证，虽然她是病人，但是那里很安全。她被我儿子命人用锁链锁住了，无法攻击别人。”
陈奶奶定定地望着张渺，抓着她的手是那样用力，仿佛，她现在除了张渺，已经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
张渺最终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其实，陈奶奶也是个可怜人，她生病那么久，唯一的儿子连影子都没见过。甚至连这次重病，李奶奶都只能联系到沈律。纵使这辈子有许多钱，衣食无忧又能如何？到老来能陪伴她的，不过只有年轻时的一个手帕交。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张渺对于孤独的人，总是抱着恻隐之心的。更何况，李奶奶的这个请求，与她而言不过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