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女孩此时正站在白色的幕布前，对着摄像机露出甜美的微笑。她听到有人走来，转头看了过去，发现是比她更漂亮的女生，登时眉头皱了起来，看向张渺的目光带上了敌意。
她知道最近工厂要和她解约，是因为找到了一个更合适的模特。她自视长相千里挑一，还暗自骂了几句工厂是不是眼睛瞎了，直到今天她看到了张渺，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如此看重的美貌，竟会被别人完完全全艳压。
女孩为了拍照，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但她的拳头却紧紧攥起。
她其实还是挺看重这份工作的，n市是个小地方，能找到的兼职并不多，自己又除了美貌，全无其它特长。因此，平面模特这种高薪又轻松的活计，可遇不可求。
没几分钟，女孩的拍摄任务结束了，她换好衣服，发现新交的男友正在仓库外面等她。
男友是个富二代，虽然长相平凡，身材肥圆，但出手阔绰，并且从头到脚都是名牌，t恤上大大的gucci标志简直要闪瞎旁人的眼睛。
女孩扬起头，朝男友微微一笑。她看到男友如此盛装来接自己，感到很有面子，很骄傲。
不多时，她便朝男友跑过来，小鸟依人一般，挽住男友的胳膊，娇笑着离开，临走时还不忘用挑衅的目光看了张渺一眼。仿佛在说，就算你抢了我平面模特的工作又怎样呢，我有这么有钱的男友，你有吗？呵呵，如果女生找不到有钱的男友，那就算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她这一番举动，愚蠢又俗气，张渺看着她的神态，不难猜到她在想什么。嗤笑一声，并未放在心上。
张渺换好衣服，站在镜头前，按照摄影师所说的，摆好姿势，准备拍照。
摄影师拍了两张，目光惊艳，但随机摇摇头，有了更好的想法：“虽然拍白色背景的效果不错，但是少了点氛围感。模特的气质很棒，要是野外拍摄，成品会更令人震惊。”
何笑笑的妈妈听他这么说，心中一动：“我看着这就已经很好看了，要是再拍出来你说的什么氛围感，那宣传效果肯定更好，咱们不如就出去拍摄吧。”
于是几人说干就干，驾驶了一辆面包车，带上今天要拍摄的服装道具，一同朝着市郊赶去。
只是张渺没想到，他们所来的拍摄地点，居然是上次自己和沈律放风筝的地方。她的目光一寸一寸暗下去，眼前浮现出沈律的欺骗和玩弄，胸中的郁结之气再次积聚。
何母坐在她邻座，察觉到了她情绪上的低落，问道：“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么？”
张渺掩住眼眸中的失落，朝她微微一笑，解释道：“不是，就是觉得我们去的地方是个景点，会不会人很多？”
何母笑着说：“今天是工作日，应该没什么人，n市这边的风景最贴近自然，符合我们拍摄的要求，如果你是因为人太多了害羞，我们可以找些僻静的角落。”
张渺不好再说些什么，毕竟她只是来做兼职，拿了人家的钱，肯定是要按要求办事的。于是，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
果不其然，工作日里，偏远的市郊没什么人，摄影师和何母临时搭建了一个试衣间，让张渺进去换衣服。
今天的天气就如同她和沈律上次来的一样，厚厚的云层遮住了阳光，远处的山峦层层叠叠，仿佛有什么东西潜伏着。
摄影师却大为赞叹天公作美，这样的天气，很容易就可以拍出文艺电影风格的照片。
张渺换好了衣服出来，她现在穿着的是一套靛蓝色的棉麻连衣裙，裙子很短，堪堪过膝，但是设计很巧妙，各种盘扣充斥着复古风，裙边还有撞色的刺绣，以及随着她的步伐摆动的流苏。
何母走过来，帮她把一头长发编成两条麻花辫，长长的垂在腰间，又用同色系的丝带，在麻花辫的尾部扎了蝴蝶结。
摄影师对这个造型很满意，开始指导张渺拍摄：“你从这里朝山的方向跑去，记得要一边跑一边笑，想象自己是个热恋中的女孩，把摄像头想象为你的男朋友，要笑得灿烂一点。”
张渺听完这个指示，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回忆起和沈律一起放风筝时的场景，心想要是她现在把摄像头想象为沈律那张脸，别说笑的灿烂了，不竖中指都算是有礼貌。但摄影师的指挥不能不听，张渺只好尽可能维持住笑容。
幸好过往的生活早已教给了她如何对别人笑脸相迎，即使那笑容并不像热恋中的少女一样闪闪发光，但仍旧是天真烂漫的。
她弯弯的眼睛如同闪耀的星星一般亮，饱满的脸颊上是这个年纪的女孩才会有的青春活力。
摄影师抓住她笑容的瞬间，抓拍了几张，效果非常不错。辽阔的草地上，少女穿着轻盈的连衣裙，一边跑一边笑，看上去是那样轻快自由，那样无忧无虑。就连他一个大男人，看到这样的卖家秀，都会忍不住买一条裙子。
来来回回拍了几套衣服后。摄影师指导张渺换了今天要拍摄的最后一身衣服，也是压轴的一件。
群青色露脐短上衣，有着宽大的袖口，砖红色的刺绣绣着各种山间的花朵，繁复美丽，深绿色喇叭裤，版型很好，却不像上衣那样图案艳丽，只有腰间系着一条绣着藤蔓的丝带。
他看到张渺换好衣服站到镜头前，只觉眼前的少女惊为天人，又让她把头发散开。海棠般的卷发自由垂在脑后，少女的身姿清丽动人，像眼前绵延的望不到头的云与山川，古老神秘。
恰好此时起风了，何母灵机一动，买了一只风筝回来，提议道：“我看这身衣服尤其好看，不如拍个短视频放在抖音上作为宣传吧，”那时，短视频刚起步没多久，但是很多人都看好这个行业，不少卖衣服的淘宝商家，都在短视频网站上放过自家的产品宣传。
张渺：“……”她看着那风筝，只觉嘴角刻意摆出来的微笑逐渐消失。
摄影师和何母一拍即合，当下便由何母帮助张渺把风筝放起来，摄影师指导着张渺随着风的方向赤脚跑动，并且要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
但这次，张渺招牌一样的笑容却无法再让摄影师满意，他放下相机，叹了口气：“总觉得你笑的有些假，像是特意给别人看的一样，拍静态的照片不觉得有什么，拍成视频就觉得差了点意思。”
何母在一旁提议：“那要不然就不要一直笑了，我看小姑娘从拍摄到现在，笑了那么久，换谁都受不了，不如拍的自然点吧。”
摄影师觉得这个提议也很不错，便对张渺说：“你试试一边走一边放风筝，脑子里什么都不要想，用心去感受现在的风，做自己想做的表情就好了。”
张渺舒了一口气，揉了揉脸上已经笑的快要僵硬的肌肉。
她闭上眼睛，开始驱散内心的杂念，将关于沈律的那些不美好的回忆统统踢出脑海。她拉着风筝线，感受着风筝被风所给予的力量。
风吹动着她，吹动着她的头发，吹动着她的衣服，上衣下摆的流苏时不时碰到她腰间的肌肤，酥酥麻麻的触感让她有些战栗。
张渺抬头，目光空灵地望向高高飞在天空中的风筝。心中的渴望几乎要化为实质性的东西。好想变成风筝，好想随风漂浮起来，飞向高高的天空，好想穿透那厚重的云层，飞过重峦叠嶂，摒弃一切重负，无忧无虑地去一切她想要去的地方……
张渺想要割断风筝线，但此时她的手中却没有刀片，看着被风筝线困住的风筝，她的眉宇间流露出哀伤的神色。
摄影师拍着她的侧影，只觉每一帧都美到触目惊心，需要自己屏住呼吸慢慢欣赏。
这时，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闷雷，惊醒了仿佛沉浸在梦中的少女，她蓦然回首，眼眸猛然睁大，像是森林中遇到天敌的小鹿，透着湿漉漉的可怜。
摄像机恰好把这一幕也录了进去。
何母这时候走过来，对两人说：“看着这天气马上就要下雨，咱们照片拍的差不多了，快回去吧，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
张渺去试衣间换好衣服，便和何母一起将东西全部收拾了搬进面包车里面，等他们开车回去的时候，外面刚刚好开始下雨。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小雨便发展成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落在地上、树上、山上、车上，坐在车里也能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
张渺又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和沈律一起躲雨的情景，他被雨水打湿的肩膀，他泛红的眼睛，他靠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再一次无比清晰地出现在张渺的脑海中。甚至耳边还有那湿热的触感。
只是一想到自己不过是被当成了工具人，她的内心就泛起阵阵酸苦。
张渺闭上了眼睛，靠在座位上，长叹一口气。
忽然，她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张渺打开一看，是何母给她的转账提示。令人惊奇的是，何母比说定的多给了她二百块钱。
张渺望向何母，想问一下原因。但还未等她说出口，便听到何母温和的解释：“拍了那么久你也累了，今天的照片效果特别好，多出的二百块钱是你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