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这话顺着他发梢的水滴落到浴桶之中荡起涟漪,白茫茫一片,屋内热气飘散,陆绾的脸被熏得有些微红。
她不太知晓他问这话的意思,只道他是王爷,自己是他的下属,并无其他什么想法。
“那你口中的云湛呢?昨晚你在睡梦中喊了这个名字三遍。”萧彦北搭在桶上的手慢慢紧握,死死抓着桶沿,像是想徒手将桶撕碎。
陆绾疑惑看着他,原来他昨晚便就知晓自己躺在了床上,还偷听她说梦话,不服气道:“原来王爷也学我偷记我梦呓之言,不知王爷是想从我口中打探出什么消息来呢?”
“你还没有回答本王。”
“那不如我们来交换,如何?”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此人在生病时反而更亲和了,大抵是没有力道去披上那件刺猬外衣。
萧彦北手腕处的白色绷带被雾气浸湿一角,陆绾赶紧端着药瓶上前,低头专心拆着布条。
“云湛到底是谁?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他语气听着有些生气,但依旧软绵绵的。
陆绾低着头,手上依旧忙着给他上药,“之前同王爷说过了,他只是我的朋友。”
“那你为何连做梦都要喊他的名字,陆绾,你别忘记了,你是谁的属下。”
“王爷,”她无奈笑着抬起头来,看着那双带点气愤还有憋屈的眼睛,“我当然是你的属下,但是总不能连我做梦都要念着王爷吧,这可是对你的大不敬,更何况你马上就要被皇上赐婚,要是传言出去,我……”
“在未查清文轩死因前,本王绝不会谈论此事,”他另一只手抓住正在给他包扎的手,“本王如此,你也一样,在未给你自己开罪之前,不许对任何人有想法,当然,本王不介意你对我如何。”
这一番强盗理论还难以想象是从一个王爷口中说出,陆绾噗呲笑着,“王爷,你还真是比山匪还要强词夺理。”
萧彦北其实在私下找培风调查她口中的云湛,只不过怎么查都查不到关于他的一切消息,就连在陆绾所在山头都未曾听过,到底是怎么一个行迹不明之人,连锦衣卫都打探不到。
刚进门时的羞涩此刻在这般山匪话语间也完全被掩饰过去,陆绾包扎好后准备要起身离开,萧彦北也就在此时站起身来,吓得她立马背转身过去。
水声哗啦响着,听到身后之人在拿毛巾擦着身上的水珠,想要赶紧逃离此处,可脚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怎么拔都拔不动。
“过来给本王穿衣。”
陆绾深呼一口气,半眯着眼睛缓慢转身,往旁边挪着步子去拿衣裳,可地面太湿漉,自己又眯着眼睛,脑子还一旁空白,刚挪几步,仰面就滑到在地,萧彦北正站立她跟前,双鬓的水滴顺着他洁白紧实的胸膛一路往下滑落……
滴答一声,水掉在有水的地面,水面倒映着不太清晰的画面。陆绾眨巴着眼睛,立马用双手捂着脸,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子,“王爷,我,我……”
古来多半是男子调戏女子,也多半是男子充当采花贼偷看女子闺房,可如今却正反颠倒,虽她没有上前调戏,可也的的确确看光了他的身子,还真是符合她的山匪身份,可她并不想,更何况对面站立之人是一个喜怒无常的王爷。
还以为他会杀人灭口,可自己随即被拉起来,他衣衫半开着,耳旁飘来低沉的嗓音,“好看吗?”
这戏谑口吻像极了云湛平时里打趣她的话,要不是那张没有情绪起伏的脸,她差点脱口而出喊着云湛了。
“帮本王穿好衣衫,用完膳后我要进宫一趟,你就不必跟着了。”萧彦北将她另外一只手给拉了下来,盯着自己的手腕看着。
陆绾前一刻还在想着要怎么补救这场意外,可听到他要进宫便将此事抛之脑后,拉着他的手道:“王爷,请让我跟随你一起进宫,还有,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王爷能去一趟陈贵妃的寝宫。”
萧彦北反手抓起她的手举在跟前,“你想进我母妃寝宫做甚?你在怀疑什么?”
“我,没有王爷查案般明锐,更不可能怀疑陈贵妃,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陈贵妃有秘密。”
“放肆,陆绾,你不要蹬鼻子上脸,以为本王对你态度好转就开始得寸进尺。”
虽然这般结果自己早就预料到,可心中还是不死心,陈贵妃的秘密说不定是他胞弟案子的关键。
萧文轩才年仅十二岁,听她爹之前叹息过,十皇子年少多病,长年生活在安慈寺,到了十岁那年才被接回宫,那么小的孩子从小就被迫养在寺院中,期间皇上还从未去看过,他对萧彦北如此宠爱,为何同是一母胞胎的十皇子这般冷淡,其中肯定有缘由。
“王爷,你想要治我的罪还请等查明十皇子之事后再来处罚我,陈贵妃她……”
“此事休得再提,”萧彦北一把推开面前之人,朝门外大喊了一声培风,急速奔来的培风见到两人有些难看的面色,一脸懵状,起先二人不都是有说有笑的,这才不到一炷香的时辰,说变脸就变脸。
见他手中拿着衣衫,便自觉上前给萧彦北穿戴好,等他出去后才小声问道陆绾发生了何事。
“没事,只是我多嘴提及了陈贵妃。”
培风小心朝门口观望着,声音压得很低,“丝官姑娘,此事切莫再提,王爷平日中有两件闭口不谈之事,第一件便是十皇子,这二件便就是陈贵妃。”
“这又是为何?”
培风将嘴闭得严严实实,也让她日后不要触及王爷底线,否则,他不一定能帮到她求情。
萧彦北不说,还谨防他人再提起,此事他一定知晓其中的缘由,他在护着什么秘密;自己不能贸然进宫,不然自己也将会陷入泥潭当中,看来此事要先从十皇子的尸骨着手。
培风说完便追着萧彦北出去了,眼下春猎在及,尸骨验证也只能等到结束之后,这段时间她有空将自己的案子整理一番。
回到屋内的陆绾拿出之前在兵部尚书府寻到的那根像鱼刺一般柔软银针,仔细一瞧又不太像是银针,浑身像鱼骨头一样雪白,柔韧性很强,但顶端却又尖又硬。
按照卷宗记载,府上之人是先中毒后再用纸鸢绳子勒断脖子,为何下了毒还要自己再动手,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她拿着那根银针到铁器铺子询问这是究竟是何物,可问了好几家店铺都不清楚,正当她拖着疲乏的步子往回走时,被几个小孩子推搡撞了几下,前方一个老伯也被连番推到,她拿在手上的银针没有声音般的掉落下去。
几个年幼的孩子顽皮地逃窜跑了,陆绾摸着被撞的胳膊上前扶起那位老伯,那枚银针正好掉落在他脚边。
“老伯,日后走路防着点这些孩子,他们下手没轻重,您年岁已高,可经不起他们这么一撞。”她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用袖子擦拭着上面的灰尘。
那老伯乐呵呵道了谢,将眼神落在她手上那根银针上,他仔细看了一眼后便用沧桑干哑的声音同她说道:“姑娘,看你不像是胡人,怎么手上还有胡人的发钗啊?”
“老伯您认识此物?”她喜出望外地将银针递到他跟前让他再好好观摩着。
那老伯接过银针后左右端详着,点着头十分肯定道:“错不了,这东西呀,就是胡人的,我儿子之前在打猎时闯入了他们的圈套,还差点死在外郊,得亏偷得他们女子的发钗,这才逃得出来。”
胡人在京城以北的地方,他们常年是以游牧民的身份在外沿边上放牧捕猎为生,女子也要四处放牧,那发钗便是她们地方独有的饰物,除了装饰还能在紧要时刻捕杀猎物。
听闻有好些胡人和蛮夷族有不少来往,凡是胡人入京城者,一律关押,他们的生死无关紧要,说不定就在牢狱之中苟延残喘,或是被问斩处死。
只是胡人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兵部尚书府,难不成之前有胡人进过府邸?
陆绾连连道谢,还塞了几两碎银子给老伯,让他不要轻易提及今日之事,毕竟胡人在京城也算是种忌讳。
兵部尚书府已经被太多人翻查过,里面就算有线索也早就被破坏了,她一路小跑回靖王府,趁着萧彦北不在,便以清扫房间为由进了他的书房,查阅牢狱关押胡人的时辰。
京中除了有重大案件和官府之人的犯事者进锦衣卫的牢狱,其他全部交由府衙关押,陆绾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胡人的记录。
胡人在去年流窜严重,此事不仅在京城闹得纷纷扬扬,几百里开外的小城小镇也都知晓,那段时间人心惶惶,都说胡人杀人跟杀牲畜一般,脾气秉性又暴躁,摊上说不定就是一死;为此陆海那时也再三叮嘱胡娘将自己看住不要下山。
可是要查府衙的卷宗,须得有身份之人才能让他们拿出来,正思索着,手不经意间碰到了砚台,上好的端砚就被摔成两节。
“今日儿我是不是触了什么霉头,这砚台如此名贵,我哪什么赔啊。”她慌张地蹲下来将砚台捡起叹息着。
门外此刻响起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