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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7章 第九二回 日月情,枕边真心诉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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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潇潇, 夜风细, 街巷里纷纷打起了暖色的灯笼。

    沾了雨水的白衣在墨夜高处垂落。

    许是下雨,黑云翻滚着压得极低, 仿佛触手可及, 而眨眼入夜的苏州城静谧非常,只余风雨为声, 盖掉了家家户户的动静。

    白玉堂立于高处屋檐,侧耳细辩。有脚步声, 是未打伞的百姓急匆匆穿过巷子;有水声, 是乌篷船悠悠然划水穿流;有言语声,是酒楼茶馆里的闲谈……这些声音在风雨里太轻了。很快, 他动了一下, 长刀斜开雨帘, 未出鞘, 已似白练, 鬼魅般的身影紧随而至, 仿佛从黑漆漆的巷子里冷不丁地冒了出来。

    被刀截了一瞬的人抽身一避, 贴着墙滑了出去, 头上的珠钗却掉在青石板上, 清脆作响。

    柔弱的小娘子露出了一双沾着雨与泪的眼睛,继而她身形直退, 发出了一声慌乱害怕的惊叫。

    “……”白玉堂看着离刀数丈远的小娘子, 面色发寒, 长刀再斜翻。

    几乎是同时, 有人被尖叫惊动,纷纷探头。

    而更快的,一柄剑钩住了长刀,犹如惊雷忽至,以雷霆之势挡下了白玉堂抖腕出鞘的无情一刀。是一个带着斗笠的黑衣剑客,各自的兵刃出鞘三寸,在雨中刮出火花,又堪堪停住。白玉堂侧眉,未有理会这拦路虎,目光落在另一端,不少人探头,而那看似瘦弱的叶姓小娘子早就趁着二人交手之时飞快钻去四通八达的狭窄小巷,不见了踪影。

    人声杂乱,恐怕得另外再寻踪迹。

    直到此时,拦路之人好似也发觉不妥之处,好似是自己生了误会。

    他抬起头来,望向白玉堂,未见诧异,只道:“……白玉堂。”

    白玉堂亦是转回目光,眯起眼打量眼前这个又高又瘦的年轻剑客,一张久未见但熟悉的面孔:“你在苏州。”

    他顿了一下,缓缓收起了刀,“云静翕也在这里?”

    “……”年轻剑客绷着脸,本不欲作答,但收剑之时许是想起自己坏了白玉堂的事,冰冷冷道:“不在。”正是云静翕身侧常年跟随的书童,那个年轻剑侍子青。

    白玉堂登时念起秦苏苏当是也在江南,不由蹙眉道:“他独自去会友?”

    “……少爷回云府了。”子青道。

    他停顿了一下,打量白玉堂的目光并不愉快,甚至有些克制的恼意。他敛着复杂的心事,抬手一正斗笠,背过身去,又耐着性子解释:“我已不是少爷的侍从,你不必猜忌少爷的心思,我此行,与少爷无关,与你也无关。”

    白玉堂眉梢微动。

    “云静翕,”他又道,拦住了子青的脚步,“可是身体不适?”

    “……”子青捏紧了手中的剑。

    “我在西夏曾遇鬼医……”白玉堂道,“若你来日回云府,劳烦带话于他,叫他在云府好好养病,莫再为人奔走。”他停了一下,语气不见和缓,甚至冷得就像是这场雨,“兄长不愿如此。”

    “……”

    “白某谢过。”

    雨声宁静。

    听吱嘎一声门响,油纸伞被斜立在墙边,屋里灯火葳蕤,拉长了三道影子。在咕噜咕噜的水声里,展昭牵着白云瑞在窗前站了站,目光越过黑漆漆的夜雨,落在院中的青石板夹缝里生出的草叶上。台阶前的花盆里养着一株花,茎叶的边角在风雨里摇摆,白色花冠在这秋夜里径自盛放,虽见风雨但显然被精心养护着。

    这一怔神的工夫,烧水壶呜呜鸣叫起来,另一道影子提着水壶从屋子另一侧走近,是那微胖的妇人。这位林娘子名作秀云,嫁人之后,夫婿为救落水小儿意外身死,此后侍奉公婆,至二老数年前撒手人寰,膝下无子,因而多年寡居。

    她见展昭和白云瑞站着,忙道:“公子怎不坐下?寒舍简陋,别无招待之物,叫公子见笑了。”

    展昭回过头来,微微笑笑,指着那株花道:“宝珠茉莉,我母亲也有一株。”

    林秀云顿足,吞声不语,目中泪意隐约又起。

    “未曾一言名姓,晚辈失礼。晚辈展昭,常州人氏。冒昧一问,”展昭眉目温润,笑面中含着极淡的了然之色,“林夫人见晚辈面善,又一语道破晚辈姓氏……可是,识得晚辈母亲?”

    “展昭。”林秀云喃喃了两遍,抬手抹了抹眼角,

    在灯火下端详着展昭的面容轻声笑道,“是个好名字。”

    她平缓了面色,提着水壶沏了茶,才擦了擦手,欠身一礼,“说是相识,倒是我失礼高攀了,先前之举怕是吓着了公子。”她不急着应下猜测,深吸了口气,不疾不徐地求证道,“小妇人僭越,公子双亲可是常州展家展昀、苏州吴家宵娘?”

    展昭心中轻叹,上前从林秀云微微发颤的手中接过了那滚烫的水壶,才温声作答:“正是。”

    “大姑娘、大姑娘她如今可好……?”林秀云已然压不住满眼湿润,急切道。

    “……”展昭神色微顿,放下水壶,良久才轻声答道:“母亲已故去数载。”

    “……去了。”林秀云呆住。

    “怎么会……?我从未听闻,大姑娘怎会……?”她喃喃起来,不知是在问展昭,还是在自问,那低垂的眉眼尽是惊痛。这个从容、尚且称不上年迈的妇人好似转瞬间被这短短几个字化作的重锤压倒了,鬓边华发在灯火下更是灰白,“是了……是了!难怪数年前老爷就……!”她想起了什么,手紧紧捂住了心口,禁不住地弯下了腰,泪如雨下。

    白云瑞睁大了眼,见这妇人又哭了起来,不知所措地拽住了展昭的衣角,被轻轻拍了拍头顶。

    “林夫人。”展昭探手扶着她在桌旁坐下,在啪嗒啪嗒的秋雨里温和地地拍着她的肩背落出一句,“林夫人节哀,母亲……是病去的。”

    “那、那姑爷……姑爷他呢?”林秀云忍不住紧紧拽着展昭的手臂道,痛苦之中泄露些许克制不住的质问与诘难。

    她的大姑娘去了。

    那么姑爷呢?姑爷在哪儿?

    嫁去常州展家的那些年里,姑爷可有好好待她,又怎叫她早早病去。那些年,她在异乡,究竟是怎么过的?

    展昭沉默了一瞬,在这寻常又尖锐的问声里,又一次轻轻一拍林秀云的手背,声如春风拂满,在寒冷的秋夜里裹住不住沉坠的心,“……父亲身子不好,早母亲数年离世了。”

    “……什么……?”林秀云呆滞地握着展昭的手,含着泪,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温润如玉的年轻人,在

    锥心的悲痛里捕捉到那双墨色的眼眸,清润、沉静且慈悲。他看着她时、谈论这父母双亡的旧事时,清澈的眸中不曾沉缅悲苦,恰恰相反,是早就将这些纳入怀中的从容,而这清醒与坦然并不让人心觉无情,只让人觉得……让人觉得……

    林秀云心下一疼。

    从她第一眼见到这个年轻人起,就觉得这双眼睛像极了她的大姑娘。

    吴家宵娘庄严恬淡,却有一双灵动柔软的眼睛,眼梢尖尖,眸中通亮,又像菩萨含笑垂目人间,又像天上明月映入湖水。那时她还当如此巧合,叫她碰上了个眼睛相似的人,如今再想可不就是她昏了头。

    这年轻人面容尽挑着姑爷和姑娘长处,乍一瞧,觉得与年轻时的姑爷相似极了,仔细观之才心觉生的不大相同。

    这是他们的儿子。

    他该比她更痛。

    他是大姑娘的儿子,至亲早逝,那时他才是个孩子。

    她又能比他痛苦多少,活到这把年纪竟叫这孩子反过来安慰她一句节哀,未免可笑。

    林秀云既自责又难掩痛苦,张着嘴挤不出一句恰当的歉语,只哽着声道:“是我失态了,我不过是一个下人,哪儿能叫少爷这般礼待……”

    “林夫人。”展昭同她微微摇头,又绕开了话头道,“听林夫人之意,林夫人当年曾在吴家当差?”

    “是,我本是大姑娘屋里的丫鬟。”林秀云抹了泪,缓声作答,许是未能从悲意之中缓过劲,说话时有些语无伦次,“原也不是吴家家生子,因与大姑娘年纪相差不大,年幼时得了老夫人赏识,到大姑娘屋里当差。大姑娘心善,虽为主子,却是世上性儿最好的主子,从未有打骂斥责,还教我识字、做女红、养花,从不觉得,那株宝珠茉莉是姑娘所赠,每年都会开。”她的唇角浮现淡淡的笑容,在灯火照耀下格外柔软,但紧接着她收紧了下颔,眉毛下垂着蹙了起来,“只是后来……我犯了错,这才离了吴家,也未能再陪着大姑娘……”

    林秀云难受地收了声。

    展昭听出她心恼旧年的过错,这才失了给母亲陪嫁、日日夜夜照看母亲的机会,连母亲去了的

    消息也到二十多年后才知晓。他未有追问勾起林秀云的伤心事,只道:“林夫人既得了自由身,又与母亲自幼相熟,当的上这声长辈。”

    “……”

    窗外风雨与桌上灯火都将这一刻的沉默无限拉长。

    林秀云面露动容,呢喃叹道:“少爷……当真是大姑娘的儿子。”

    她仰起头,久久地、近乎贪婪地望着展昭的面庞,就像是试图从他眉宇间去寻那位二十余年未见的大姑娘,小心翼翼地问道:“……在展家那些年,大姑娘可高兴?”

    展昭神色微动,仔细端详满目挂怀的妇人,没有敷衍作答,而是细细想了想。

    他微笑道:“同父亲一并的几年,母亲很是快活。”展昭稍稍侧头,烛火染得他的墨眸明亮又温柔,像是深潭坠着光。他鲜少专注地思索回忆父亲与母亲的模样,那些时日于他而言自然不是什么伤心往事,只是在这素昧平生的旧人面前,方能清晰明了地想起,双亲的言行举止、一颦一笑,每一个画面确是在日积月累中沾上了模糊的灰尘,须得他一一擦拭,才能显露真容。

    “母亲是个认真较劲的性子,向来是事事妥帖,而父亲随和且敬重母亲。虽未能白头偕老,我幼时观来,二人不曾红过脸、吵过嘴,一直相敬如宾……”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林秀云道。

    她放下心来,又含泪道:“这二十多年来我始终忧心,姑爷到底是个江湖人,与姑娘怕是说不到一块儿去,当年虽是如约提亲,可那到底是迫于意外……”

    “林夫人知晓父亲是江湖人?”展昭一愣。

    “自是知晓。”林秀云诧异地颔首,指着展昭那把巨阙笑道,“当年姑爷便是提着这把剑的,我见了数回,不曾忘怀。若非如此,又岂敢冒昧一问少爷的身份。”

    展昭眸光闪烁,隐约有个念头一跃而过,却快得抓不住,只茫然道:“父亲……是提着剑去吴家提亲?”

    “这我便不知了,那时我已然离了吴家。”林秀云微微摇头,苦笑道。

    那她是何时见过巨阙……?

    展昭垂目巨阙,还未理出头绪一问,先听林秀云言语

    ,睁大了眼呆住了——

    “……少爷刚说,姑爷身子不好?”林秀云迟疑着又问道,“可是因为旧伤未愈?”

    展昭敏锐又困惑地捉住了她的字眼:“旧伤?父亲的旧伤?”

    这话令林秀云的面色一僵。她打量着展昭的神色,犹豫片刻方才道,“是,姑爷在苏州曾受过重伤,少爷不知?”言罢,她又径自摇头一叹,“我糊涂了,二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还没有少爷,姑爷与大姑娘也还未成婚,少爷不知才是对的……”

    展昭心头闪烁起来,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窜出数种声音。

    是二十多年前冬日年关时匆忙的婚事,是母亲闺中污了清名的传闻,是数年积在双亲之间阴差阳错的心结,是苏州红叶山庄血案之后父亲的踪影……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都汇成了同一桩事——“林夫人,此事所知详细,可否告知晚辈。”展昭急切道。那些声音嗡嗡响着,将他搅得稀里糊涂,又凝成了一个清晰的念头,一个他前来苏州急于求证的猜测:“父亲当年在何处受的伤?受了什么伤?”

    林秀云诧异地抬眸,迷惑于展昭为何对旧事如此挂心,“倘是旁人,自不能说,既是少爷你问……”

    她叹了一声,仍坐在凳子上,肩膀塌了下来,“我也不知姑爷受了什么伤,那时他翻墙而入时,浑身都是血,我还当他没救了。只听姑爷与大姑娘言语是说什么经脉全断……”

    展昭愕然地抬起头,打断道:“……你说什么?”

    “……”

    风雨忽而大了些,但在这江南水乡里在这么张牙舞爪也敲不出狂风骤雨的可怖,倒像是夜中独有的凄冷之景。

    巷中吵嚷渐收,子青沉默地站在雨中,而白玉堂早已头也不回地提刀离去,一袭白衣卷入夜中时鲜艳炽烈得像是一把火,瓢泼大雨也不能将其熄灭。不知过了多久,他紧绷的冷面上有了须臾变化,又气又烦,恶狠狠地剁了跺脚,到底是拎着剑,一脸不高兴地顺着白玉堂离去的方向将人堪堪拦住。

    “来苏州前,少爷说了一件事。”子青僵硬着脸说。

    白玉堂眉梢一挑,“带给我的话?”

    “他没说是。”子青冷言冷语道,像是在怼白玉堂自作多情,但仍是接着说,“少爷说,二十一年前云府游云宴上,来了个年轻人。他不是来求秘籍,也无意请云家指点武艺。少爷说,他只向少爷的父亲问了一件事,经脉寸断,可有回旋余地,又尚有几年寿命。”

    二十一年前的游云宴……

    白玉堂神色一顿,有了不祥预感,“谁人经脉寸断?”

    子青未答,只接着道:“云家家主道其错失良机,未能在经脉初断时接回,如今已然无能为力。经脉寸断、周天难成,气不能走而聚于穴,因而气滞不通,日日衰竭至死。此后再不可习武行气,若强行运功必当气血逆上,闭阻心窍。若不运功,悉心养身,侥幸之下,或有十年寿期,反之长则三月,短则当场丧命。”

    “谁人经脉寸断。”白玉堂仍是拧眉问道。

    “少爷与我谈及此事,我原不知缘由。”子青充耳不闻,语气平平地陈述,“至前几日,我闻人谈起展昭之父曾以詹云之名行走江湖,方知此话少爷或是让我带给你二人。”

    他捂住被风吹歪的斗笠,落下无情的字眼:“那个年轻人,自称詹云。”

    “……”

    风雨冰冷。

    林秀云半晌没有作声,呆呆地看着近乎失魂落魄的展昭。

    “少爷……?”

    展昭与她笑了一下,任谁都能在昏暗的灯火里瞧出他强作精神。

    “你说父亲是,经脉全断?”

    怎会是经脉全断……?

    他猛然想起父亲虽时常强身健体,但全无内力一事,旧日他曾因此笃定父亲武艺不济。可江湖传闻里,见过那少侠詹云的人无不称道詹云武学天赋极高,就连丐帮老帮主问风前辈亦是道詹云天纵奇才,是平生前所未见。

    詹云本该在这江湖扬名立万,却毫无预兆地失了踪影。

    江湖代代新人换旧人,自是无人在乎一个天才少侠怎会突然不见,这颗还未升起的星星早早地陨落了。

    经脉全断,近乎是武艺全废,该是何等的痛苦……那时父亲究竟遭遇了何事?

    他是,因此早逝的吗?

    “我

    也只是听了一两句,并不知是什么。”而对此一无所知、更无法给展昭任何答语的林秀云手足无措地说,“那可是了不得的伤势?”

    展昭苦笑着摇了摇头,斯人已逝,说这些又有何用,只忽而察觉不对之处:“林夫人先头说父亲翻墙而入?那时母亲与父亲……?”

    “是,”林秀云抿了抿唇,“他一个陌生的男儿郎,无缘无故地突然闯到后宅姑娘家的闺阁之中,纵使重伤之下情有可原,也委实不合礼数。可大姑娘听着动静,却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时因怕仇家寻来,误伤无辜,连郎中都不敢请,大姑娘便日夜独自看些医书,暗中想法询问郎中,姑爷还劝她不必费心。也亏得姑爷不是占了便宜就跑的小人,当真上门提亲了,否则要我们姑娘如何是好……”

    展昭在接连落下的惊雷中头晕目眩,顺着话喃喃道:“那个传闻……是母亲,救了父亲……?”

    他像是呆住了。

    可比起先头的震色,这一刻面上的神态并无意外,甚至有一种吊在头顶的猜测终于落到实处的晃神。

    “少爷原是也听闻过那个传闻。”林秀云道,又隐约察觉展昭之意,连忙拉着展昭描补,“那传闻都是说瞎话的!少爷你可切莫听信,大姑娘性子好又心善,绝非什么水性杨花之人,若非救人要紧……”言及此,她咬了咬牙,坐在桌边恨恨地捶胸,不知不觉泪流不止,“都怪我那时不小心,本来大姑娘救了人,也瞒得好好的,只待姑爷上门提亲,绝不会有那荒唐传闻……”

    “我明白。”展昭闭了闭眼,敛着胡乱的心思温声道,“林夫人莫非是因此才离了吴家?”

    “我害了大姑娘的名声,哪还有脸在吴家呆下去。”林秀云捂着脸,又哽声道,“却不想姑娘不计前嫌,还将卖身契还了我,叫我脱了奴籍。这样好的姑娘却……”

    吴家宵娘是苏州远近闻名、百家求娶的闺阁娘子,可却坐着花轿嫁至常州,嫁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展家儿郎、一个提剑走江湖的侠客。人人口口相传,道吴宵月在闺阁之时就污了名声,收留了一个重伤的江湖男子,礼教压人

    ,她险些被逼死之际,是展昀上门提亲,力排众议将她求娶入门,将她带去无人认得她的常州……也因此在展家落得种种不堪传闻。

    他曾揣测母亲口中的心结,是疑心父亲对此不快。

    竟是如此……

    竟是如此!

    从头到尾都只有父亲与母亲,只有展昀与吴宵月。

    他们从来不辩的这桩不堪入耳的传闻,本就是他二人相遇相识的起点,是荒唐的真相、又或是……他们耳中本就是另一番不可告人、各自心知的故事。

    窗外风雨窃窃,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苏州城里被埋藏多年的秘密。

    在这须臾里,展昭冷不丁想起父亲临终那日。

    展昀病得重了,却难得没有病歪歪地躺在床榻上,而是盖着厚厚的裘皮大氅倚在院子里那张长藤椅上晒太阳。

    那是一个春日。

    刚过年不久,屋里屋外都换了灯笼、贴着喜庆的对联,院子外头还能听见小孩儿在放爆竹。

    前一年的冬日没有下雪,日光暖洋洋的,是一个暖冬,对等待一场瑞雪兆丰年的佃农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对展昀来说,那是最好过的一个冬天,哪怕白日坐在院子里也不怕阴寒叫浑身发疼。但春寒料峭,他仍是穿的厚重。吴宵月便蹲在不远处,碍事的长发细致地束了起来,正亲手料理着一株快要坏死的盆栽,蹙着眉头好似还有些发愁。展昭自然也一如往常地在父亲严苛的敦促下,扎着马步,一边挥舞着那把死沉的木剑,一边报数,少了一个数都不行。

    突兀的,展昀坐起了身,“昭儿。”

    展昭没有停,仍是一边记数,一边挥剑,还要绷着脸应声。

    他不是头一回被父亲捉弄,叫他忘了数到几,只能从头再来,还被取笑用心不专。

    “你过来。”展昀说。

    展昭愣了一下,喘着气扭过头,“爹爹?”在这春寒里他大汗淋漓,墨发都湿了大半,穿得自然也轻薄,紧绷的小脸蛋上还有两片清晰的红晕,可却板着几分较真,“今日还未有……”他没说完,看到父亲坐在藤椅上朝他递出了黑沉沉的古剑。

    父亲弯起和煦如冬阳的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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