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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第四八回 刺与探,众口多声频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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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箭矢坠在泥地。

    展昭蹙眉起身, 白玉堂已然冷脸提着长刀纵跃直去, 像是反手抛射的寒刃。

    未烧尽的纸钱随风晃荡, 展昭拎着巨阙,垂头轻轻一抖腕,断开的箭头被他挑了起来。他捏住了半截箭杆, 在攀升的日头隐约可见漆黑箭头折着暗绿, 若不是淬了毒,便是抹了见血封喉的毒汁。

    这一暗中冷箭,是为致人于死地。

    他二人来常州不过三日, 哪会结下新仇,是谁如此用心歹毒……展昭暗自思索, 莫不是武林中人云集,将旧日仇敌也招来了?二人今日前来扫墓,除家中忠伯, 称得上无人知晓。但何人能瞒过他二人的耳目暗中尾随,伺机放箭?倒是借山中祖坟或有旁人扫墓为掩, 早早在此暗中蛰伏有几分可能, 却古怪于谁人能未卜先知、猜着他们今日祭拜先人的打算。

    且……这一箭是冲他来的。

    展昭用帕子将这支箭头包起暂且收着,心下留意此事。

    风中呼声微变, 展昭眉梢低垂,似仍在出神沉吟,巨阙在万籁俱静里徐徐震动、凝着凶兽的低吟。无人所见, 数十箭矢陡然齐发, 穿林而发, 枯叶纷飞,展昭浅扫墓碑并列的名字,眉目慈悲,无意出剑。

    “猫儿。”

    长风穿声,展昭轻轻一笑,足尖踏枯叶一声脆响。

    数十铿锵响声继而交织,三步为吐、七步则纳,气沉丹田、意聚寒刃,梅花白衫拂过叶尖,白玉堂踏风断矢、身若翩影。四周一圈淬毒的箭矢一一削断飞折,被一把黑沉沉的古剑一接一敛,在墓碑前堆积成小山。二人身影齐落,展昭接住了一根从树上掉落的长绳,与白玉堂在声势巨大但无旁人动静的林中墓前对视了一眼。

    “陷阱。”展昭诧异道。

    “有人在林子里提前布置了机关。”白玉堂语气危险。林中飞箭不是挽弓所射,而是利用树杈的缝隙绑了棕绳和生筋,做成了一个个弹弓,勉强卡住了箭矢,只要有一处割断,机关盘活,就会应声齐发。“但第一支不是。”他又道。第一支箭显然是故意冲着展昭背心来的,和随后那一窝杂乱、只管往

    墓前飞射的乱箭不同。若说是布置此处陷阱前,此人能料有先机,知晓展昭于何处跪拜、分毫不差,未免荒唐。也就是说,当时却有人躲在林子里看准了展昭所在,随后放了一只冷箭,又在逃脱之时割断了另一处的陷阱引绳。

    “此人善射,臂力不弱,又早有准备,起初便站的远……”展昭颔首,将探询的目光抛给白玉堂。

    “……刨土溜了。”白玉堂说。

    “……?”展昭茫然地看着白玉堂,才迟疑接话道:“有徐三爷几分本事。”

    白玉堂掀他一眼,听出那丝戏谑,因着他三哥徐庆能探山中十八洞、号穿山鼠,笑他莫不是手下留情。

    不过白玉堂追去时,见寻常木弓搁在两百步外,人不见踪影;只有几步远的地上有一个仨碗口大的洞,该是箭一脱手射箭人便调头离去,布置称得上周密、但不问结果,绝无恋战之意。他又不能和他三哥似的往洞里钻,哪怕平素展昭取笑老鼠打洞,他也没这本事钻洞捉人、指不定是瓮中捉鳖;闻风中棕绳断裂崩响,忧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这才回来了。

    “我们这趟下江南,入了有心人的眼了。”白玉堂冷笑。

    他还刀入鞘,心思翻转,总觉得这常州之行有些古怪。

    武林之中,锦毛鼠得罪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可要问起南侠展昭,哪个不是称道一声好。纵使有人疑心他入朝堂、为官府卖命,那也得认南侠年纪轻轻武艺超群,且与人和善、脾性温厚。可今日这坟前乱箭就罢了,他这记性也忘不了昨儿在常州城遇到的、行迹古怪的一老一少……种种巧合迹象瞧来,确有人盯上了展昭,如容九渊所言,展昭正是阴云盘顶。

    若说是为鸿鸣刀,发觉展昭与展骁的干系,这坟前布置陷阱之举也太莫名其妙了。笃信杀了展昭,就能避免展昭掺和其中,阻拦他们抢夺鸿鸣刀?荒谬可笑。不说平白得罪了展昭,指不定激起南侠血性,非要掺和此事一脚,岂不是另生枝节、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除非这人是故意要将展昭卷入纷争,否则光是这数十支箭就想夺二人性命,白日做梦呢不是。

    虽说全天下

    也不都是聪明人,指不定就看轻二人、想当然而为之。但相比之下,此举更像是……

    “试探?”展昭想想,环顾一周道。

    来的急,去的快,颇有试探根底之意。

    “不无可能。”白玉堂说,“虽说大费周章了些,但做机关的人藏头藏尾,显然怕死得很。”

    展昭失笑,知晓白玉堂是说那人谨慎。

    既然对方有备而来,二人没逮着正主,也懒得徒费口舌猜疑。扫墓祭拜已然妥当,这高堂也拜了,该说的话也说了,展昭与白玉堂无意逗留再闹腾先前那不着调的玩笑,稍作收拾,便坐着马车下山去了。至中途,晴朗的碧空突然飘来几朵阴云,不见雨来,紧接着先是一道惊雷。展昭掀起车帘外瞧了一眼,有几个布衣的年轻人,不知是不是登山游玩,闻秋雷皆惊,纷纷调头下山。

    道有黄叶红枫、织满山野,又有秋菊成片迎风怒放。

    白玉堂又见展昭回首望了一眼,虽无愁眉不展、闷闷不乐,却是隐约怅然。

    他知是为遇袭之事。

    今日倘使只展昭独一人前来祭拜扫墓,那挽弓射箭的鬼祟小人不一定箭出则走,甚至还会拎着那弓,躲在山林之中伺机而动。此人择展昭双亲坟前布下陷阱,分明是清楚展昭护卫双亲坟头之意,断然不会追踪于他。这数十只箭矢的机关与那人配合,能不能伤得展昭另说,却要让展昭为先人碑石分心狼狈。且真糟蹋了家坟、扰了展父展母清净,呕也呕死了。

    其心可诛。

    可马车里始终无人作声,在摇摆的阴云下藏着隐匿的温柔。

    车轮轱辘着驶向山下,未有一刻停歇。

    青山巨树耸立,几人站在树桠上,多是身着劲装、黑布蒙面,目色冰冷地望着马车远去。

    他们一言不发地站了许久,每一双眼睛在骤然掠过的闪电下阴森恐怖,像是烧着火。很快,马车在山脚转弯,阴云笼罩山峦,一场秋雨在雷声后如约而至,洗刷着石碑上并列的日月之名,沉默无声地注视着人间山河。

    满园湿漉。

    朦胧雨声里,隐约有人陡然惊呼言语。

    “……你是说——!”

    四下寂静,又有人压低了声音、忍着错愕连番确认道:“……你当真瞧见那位……?果真?这、这未免……荒唐……”

    “……呃……这、这……”另一人未有言语,迟疑地声音几乎让人怀疑他涨红了脸,尴尬极了,支支吾吾半晌才道,“搬弄是非并非君子之道……我、小侄本是不知如何是好,这才与十七叔袒露……如今……这兴许是小侄一时花眼,思来想去,一面之缘,岂能辨得清明。事关、事关……君子思己过、不言他非,怎可坏人声名,小侄此举已然大错特错。十七叔,您还是莫问了。”

    “是,抱歉。”年轻人不知是陷入沉思还是震惊之中忘了如何言语,几次停顿,语气缓慢,“……是我鲁莽多言了,此事,并无实证,如你所言,确有可能是……是误认,凭空猜疑绝非君子之风。”棋子敲在棋盘上,再无人谈话。

    雷大雨小,雨淅淅沥沥的,带了一阵北边儿来的阴寒,没多久就停了。

    倚墙的芭蕉叶兜不住雨水,向一侧斜倒,哗啦啦地洒了下来,漫进一旁错落别致的假山,细声流淌,不见踪影。屋檐断断续续地坠着雨水,将檐廊对坐二人的声音掩去,残局将尽,捧着托盘快步而行的仆从远远听见错落的棋子声各自停下。洒扫的小丫鬟瞧着胖乎乎的管事婆子脚下生风,匆匆忙忙地从那一头往后院去了,而对弈的两个年轻人起了身,高个儿的少爷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唤了另一人,低声言语起来。

    “……今日之事,是我冒昧发问……我知你为人正直,但此事非同小可,无论真假都该咽于你我之口,千万莫与旁人提起……”

    “自是如此……便是十七叔不说……实在是小侄有失分寸了。”

    “不,是我见你一改往日从容,心下担忧,未曾想……幸好如今也不过你我二人……”

    模糊的声音随着齐齐一叹,彻底消失于雨后滴水之中,很快,有旁人含笑的呼声,“阿旸,你怎躲在此,莫不是怕了我,要忘了与我斗诗一事——”陆陆续续的,有人踏入偌大的院中,不拘老少,穿廊走庭,于亭台楼阁各处三三两两相会,又有人叹着

    阴云突然,不知今夜能否赏月吟诗;女眷则提着裙摆纷纷绕道,先去拜会这院子中的老夫人,或见闺中密友、或携懵懂小儿,垂帘嘘寒问暖,欢声笑语、济济一堂。

    只是欢快之中,又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忧心忡忡与惊惶难安,压在各自的笑面之下。

    家宴在这样的氛围里有条不紊地筹备着。

    许是阖家团圆日,老天不忍阴霾败了兴致,乌云到底是散了。

    天色尚未彻底昏暗,一轮圆月已然悄悄挂上了东边,目送夕阳沉西。既无夜雨,家宴便摆在园中,仰头见明月、环顾错山石,灯笼悬于高低各处,流水淙淙,池水飘莲灯,相映成趣。

    到了酉正,天地昏黄,万物朦胧,展昭交代展忠差人注意双亲坟墓之后,亦从明园出发。白玉堂早有打算暗中一听、也不躲着展昭,大方随行,只留了白云瑞在家中。二人这揣着心事,先见之明地同小孩儿玩闹了一下午,嘻嘻哈哈跟遛猫似的,哄得糊涂又素来顽皮的白云瑞高兴得找不到北,筋疲力尽地吃了两口饭就去睡了。

    明园离展家宗家大院不远,只是二人出了门,方才发现街上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巷子间有不少摊贩,样式别致的各种灯笼在不算冷的秋风里摆弄风姿。展昭瞧了好一会儿,想起一事。原是这百花岭下有一座仙女庙,此间习俗与别处不同,每逢中秋便有夜中庙会,恰逢团圆佳节,家家户户提一盏灯,携美眷稚儿往仙女庙中一行,求那圆满签,又或难得闲暇一家人在街巷中放松放松,也是团圆喜乐。

    展昭与白玉堂见人头攒动,兴致正盛,二人逆道难行,难免冲撞了平头百姓,不得不绕道而行。

    不过两位侠客脚步轻省,纵是绕了远路,也不多时就到了宗家大院。

    不似遇杰村那闲适轻松、悠然来去的氛围,展家宗家大门挂着“展府”匾额,正门敞开、两侧虽无镇宅辟邪的石狮,却也威严庄肃。与寻常江南门户不同,与王侯将相也不同,门庭漆黑、毫无花哨,无仆从立于门前迎客,院墙极高,不见院内风光,乍一眼瞧去颇有世家风范,却又肃穆得像是一座黑瓦白墙的庙。

    到了门前,有三三两两的展家族人,白玉堂便装模作样地与展昭暂别,未有纠缠半句,摆弄着一把折扇,孤身离去。

    因着中秋家宴、展家皆是不通武学的文人雅士,舞刀弄枪难免失了和气;且若入展家宗家大院,怕惊扰府内的老人家,自得礼数周全地卸了兵刃,交由仆从保管,展昭干脆连巨阙都没带,着青衫空手入了大门。他虽数年不归乡,也鲜有与展家族中远亲来往,但两年前入朝为官后清明祭祖现身,倒是在各人面前过了眼,这一入门,数人眼尖,或有诧异、或有扭头翻着白眼离去,又或有纷纷上前寒暄,笑称一句:“展大人来了。”

    又有人道:“展大人今夜竟也出席,真是稀客!”

    “闻说展大人公务繁忙,不知何时归府?未有上门拜见,委实失礼。”

    展昭一一温声笑答,只些许问话不便答时含糊而过,未有冷了面容,打断众人兴致,一派其乐融融地与数人先后入了席。尚未开宴,又本为亲眷,各人皆是自顾自围聚笑谈。夜中无人察觉,一道梅花白影足踏月色,犹如轻飘鬼魅,轻身掠进了高墙大院,往屋檐高处一拂袖、一转扇,再盘腿一坐。那架势,简直是梨园看戏来了。

    底下的展昭瞄了个正着,一口茶水差点喝呛了,只能与白玉堂要遥遥对视,无奈一笑。

    “一事。”展昭无声告诫。

    白玉堂将扇子一开一合,跟展昭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啰嗦,爷记着呢。”

    他又转过头,环顾一周,很快在宴众之中寻见那位明园隔壁大放厥词的展暄,那道貌岸然的模样,见展昭入席连个眼神都不肯多抛,也不知心头该有多恨。

    展昭见白玉堂歪着头,活像是在看猴戏,只得忍笑垂头。

    白玉堂那高位虽在屋顶、正对着展昭的座位,可谓是看戏的绝妙地方;但处夹角,偏的很,一旁又有高树茂密,树影重重,凭院中的灯火与明亮的月光断然瞧不见这白影。

    不过刚下了一场雨,这屋脊排瓦俱是湿漉……展昭失神地想起上回白玉堂往满是灰尘的屋顶一躺,一身华衣灰不溜秋,可真是一只硕大的灰毛鼠。

    他饮茶遮掩,目中笑意缱绻,心道白五爷这回要是不记得先擦擦屋檐上的水渍,只怕是起身时见不得人,坐的又湿又凉,有苦说不出。

    他一时出神,未有搭话,一旁几人皆是无声相觑。

    许是见展昭神态虽恭敬温和,但并不热切,几人自讨没趣,先闭了口;又或有几人换了坐席、神怪异地垂头耳语,他们只道声如蚊蚋,因而几句尖酸刻薄旁人不知,说这当了官的人啊眼高于顶、瞧不上他们这穷酸亲戚!图了一时口快,却不知这夜风清明,将低语一字不落地送入两位耳聪目明的侠士之耳。

    “……”

    展昭面色未变,眼观鼻、鼻观心,捧茶不语。

    白玉堂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中折扇,眯起眼暗中打量着那几人。

    正在这时,几个面色端肃、一丝不苟,乍一看颇似学堂老先生的大爷从假山后饶了出来,也听了个正着,当即一记戒尺啪啪啪的击中了那几人的后背,疼的叽里呱啦说闲话的各人纷纷龇牙咧嘴。连白玉堂都猛然坐直了身,诧异望去。那几人回头一瞧,更是吓了一跳,哆嗦地埋头称了一声“夫子”。

    “……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挥戒尺的大爷冷冰冰道,“若有疑虑不满,尽管往人前去问,白读了十年圣贤书,是教你们来做这结党营私、背后嚼舌的小人的?”

    “宴毕,自请领罚,抄书二卷,罚跪一个时辰。”另一位大爷也古板道。

    “是,夫子。”几人动了动唇瓣,不管老少,便是面有不满、却不敢顶嘴。

    几位老大爷冷峻严厉的目光随后扫过展昭,仿佛根本不是为展昭出头,审视之中还带了几分挑剔与不快,很快背手入席,这才揭过了此事。

    白玉堂瞧了瞧仍是不动如山的展昭,微微一挑眉。

    展家家规果真森严。

    这一波折,信口谈笑之声收了不少,想是这几位老大爷积威甚重,无人敢挑衅。不过这也使得更多先后来者发觉了展昭今夜竟然前来赴宴,一时气氛有些诡谲,与展昭搭话的人纷纷佯装无事、相携入座;熟识之人相互交换着眼色,多是蹙着眉头、有几分忧心,不曾交头接

    耳讨论,因而也猜不着分别愁苦何事;唯有年轻小儿们对展昭好奇,眉宇间天真不掩,屡屡暗中一窥展昭,似是有意上前,又心下顾忌地瞄着长辈未有动作。

    展昭平静地端详着筵席之中众人百相。

    虽说是展家家宴,但族中门户众多,断然没有举族入席的可能,院子再大能也纳不下这么多人。

    这请帖与筵席皆是讲究的很。

    照展家规矩,宴摆院池两侧,未免夜风伤身,女眷与七岁以下的孩子皆是在池子对岸的水榭之中一聚,也省得赏月饮酒的儿郎唐突了未出阁的闺中小娘子。所以这头院落里的人算不得多,也算不得少。展昭曾多次随包公入宫,逢年过节的,少不得官家宴请百官,诸如春秋大宴、圣节大宴、闻喜宴云云,与那场面相比,这乡野之地,院中的人再多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说来大宋朝野素有簪花喜乐之俗,不论贵贱、不问风流,男女皆爱。前岁年节宫宴之上,因契丹使臣挑衅大宋虽有文人口利、却无武将英勇,后被展昭一人连退三勇士,天子赵祯大喜,便赐了展昭一枝牡丹,称牡丹国色艳绝、展昭国士无双。赐花乃是天子恩宠,不得推拒,若不戴花,且隔日就要得御史弹劾奏章。

    展昭性子朴实,除却婺州白府那日玩笑,从未有簪花之举,那日无奈戴着牡丹归府,被白玉堂瞧着笑了一整夜。

    自然,惹恼展大人的白五爷第二日戴着一枝娇艳牡丹赔罪,陪同样簪花的展昭巡街逛了满城,闹得满街姑娘尖叫着砸了他们满头的花、堵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因着此事,御史的弹劾还是隔日送达了天听,逮着展护卫乱了开封秩序和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骂了一通。官家拎着奏章翻了又翻,看足了笑话才与陈伴伴道,来日再不能给展护卫赐花,不然啊,怕是汴梁城的小姑娘们都将芳心捧给无情人。

    笑话归笑话,只有有心人私下惦记,这大冬日里汴京城哪儿还有旁的牡丹花。好小子,白玉堂鼠胆包天,夜里窃了天子御花园的牡丹哄猫去了!

    偏偏官家宽仁,见此狂徒,未有责罚之意,反倒在垂拱殿与包公坦然笑语:“这白侠

    士心气儿高,非要朕再瞧瞧他的本事,要朕收回金口玉言。”

    展昭敛神而笑,心知白玉堂疏狂放达暗藏一点灵犀。

    不是国士无双,是无独有偶。

    不是风华绝代,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摘那御花园一枝花那是藐视王权的重罪,可白玉堂此举暗下所指,却合了官家心意,因而龙心大悦、倘使计较反倒失了君王风范。这浩荡人间,只他一个展昭能有何用?无有一人扭转乾坤,纵是圣人也不过是大道之上一盏灯、一粒沙、一片瓦。今天子贤明,励精图治,所望不正是代代才人固山河。

    也正是这点神台清明,无论如何封赏,展昭清楚没有什么天子跟前的红人,只有一介武夫、一个护卫。

    他的目光落在各怀心事的宴中人身上。

    高吹虚捧大可不必,借势营私小人行径,一兵一卒皆有他的用处,行分内之事,踏大道之途,竭力尔尔。

    这思索片刻里,中秋宴启,东道主、这宗家的宗子与族中长老在一众人簇拥下前来。

    宗子展清身为一族之长,今已近古稀,满鬓白霜,步履蹒跚。尽管如此,他拄着拐,不必旁人搀扶,慢步至前,叫人不敢小觑这张不苟言笑的面孔何等威严。院中屏声,他在展昭的小桌前站了站,和气缓声:“你来了。”

    展昭起身见礼。

    “倒是多年未见。”展清年迈,又不曾习武强身,满脸皱纹,眼皮已经有些耷拉,但他神智清明,嗓音隆隆低沉,“既然来了,这开宴之前,倒有几桩事,该在宴前道个清明,还望贤侄莫怪老夫失礼,不讲情面。”

    屋顶上的白玉堂一转手中折扇,心道这老头开门见山,作态倒是耿直。

    “族长请入席,小侄洗耳恭听。”展昭温声道,目光清扫宴中神态不同的诸位,更有人面露糊涂之色,正强忍与熟稔之人问询之念。如此瞧来,江湖人为展骁之事登门造访,并非全族皆知,当然,知者也算不得少。他心下一叹,哪怕兴许是展骁自个儿搅如其中在先,到底是江湖恩怨招了寻常百姓的展家麻烦。

    这无知者何其无辜。

    展清到底体力不支,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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