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第四七回 蚍蜉游,世人笑我卑折腰
十年前。白玉堂心头一寸一寸地碾过这三个字。
又是中秋。给个解释。
每一个字词都像是无形且尖锐的刀子, 悄无声息地掠过心头。
他捂着白云瑞耳朵的手动了一下, 指尖冰凉, 从树叶光缝里揽着小儿轻身一跃。
金光下,白玉堂的面色有些难看, 覆满阴霾的心神缠上了一个画面。他本就是过目不忘,因而细想时那个令人牵肠挂肚的人的背脊、肋骨和肌理上本不显眼的旧疤,都扎人的很。而这一幕与眼下所闻交织,白五爷生平纵意畅快, 哪怕受百人指点、千人眼色, 也就没有这般宛如被摁着头往泥里一塞,可把气性大的锦毛鼠撩拨出十分火气来,恶心的不行。这得亏没带他的长刀来, 否则喜怒无常的玉面阎罗只怕一时没忍住就提起画影,给这屋里嚼舌根的夫妇画个人影分离。
他抿唇不语,愠色发作边缘的另一端紧紧牵着融在夜色里半句叹语:“此次去展家,你应我一事。”
白玉堂恼意在胸,又记着来前之约,隐忍不得发,竟是难得在心口憋出一句——
难怪展昭生父分明人情练达、生母处世尽善尽美, 却由着这又是远亲又是近邻的展暄一家与自家划清界线, 砌墙断义、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想必伯父伯母二人神台清明, 自有道不同不相为谋之意。
心念电转, 白玉堂冷眉低垂, 终究又想着展昭之事。
没有猜错的话, 十年前,展昭尚未至束发,但也有十四……俞叔与展忠提起中秋家宴,皆是面有异色,他背上所留时日已久的鞭笞痕迹,恐怕正是那时应下。
凭何?
那十数鞭,凭何落在他身。
展昭此生侠肝义胆,不争名利,见苍生、见家国……展昭、展昭。白玉堂窝火凝眉,只默念着展昭的名字,旁的言语又咽回默然的风里。
好个中秋家宴。
难怪大清早来吵人安宁,生怕展昭留不住片刻、转头就纵马离去。
展骁因鸿鸣刀惹来的江湖人十有七八已经寻上门来。倘使只是为夺一把宝刀,照江湖规矩,好面子的江湖人不至于厚颜无耻
、堂而皇之地问话;但此事坏在鸿鸣刀传出邪异噬主之名,连月来为此离奇身死的就有四人,少不得“正义之士”借题发挥,打着武林太平的名头,要展骁交出鸿鸣刀——更甚的,要展骁给那身死的人一个说法。
人心诡辩多贪求。
白玉堂再清楚不过,什么说法、什么武林安危,都是危言耸听,如北侠欧阳春那般当真无意于鸿鸣刀的只是少数,大多是为名正言顺地夺刀找个由头罢了。然而众人齐聚,在这苦读圣贤书、不问江湖事的耕读世家展家门前舞刀弄枪,谁知这“粗鄙之人”会不会一脚蹬开了门,按江湖规矩拿拳头说话,难免惹得人心惶惶。
中秋家宴未必如展暄所言,是要展昭给个解释。
既展骁确不在家中,江湖人要展家交人也便交不出来,总得有人出面料理这门前蛮不讲理的凶徒,他们这些斯文人是不屑、也多少畏惧那拔刀相向的绿林客的。
巧就巧在,展昭此时当真为“展骐”之事回了常州。
到了此时,白玉堂也明白展暄这满腹愠怒何来——
恐怕正是因大清早寻上展昭的宗家人,当真拿展昭是个人物看,甚至有的人可能心头不屑也得巴结着、低声下气地求着。
展暄此人厌极了江湖绿林客,又与展昭他们家中素有旧怨——否则这自诩饱读圣贤书的斯文人,又岂会学个长舌妇背后嚼舌根、议论一个妇道人家的过往不堪传闻;如今他们还走丢了个儿子,说的仿佛是被展昭,乃至其父展昀旧年心往江湖、习武强身便是哪害人的毒蛊,引诱展骁步入歧途,如此焉能不恼。
这才大清早的在自家屋舍里嘀嘀咕咕、满腹牢骚,又刚好被翻墙而来的白玉堂听了个正着。
“……话虽如此,他、怎么说也是当了大官了……今时不同往日,这、我们这……宗家也不能拿他如何吧……且、且前些日子,不还有说借他这门路,或能谋个官身……”
白玉堂在屋瓦上顿步,闻屋内妇人低语,尚有几分温热的秋日晨光照出了他冷凝的眸色。
“大官?”男人讥笑着打断了妇人无知的胡言,言辞中尽是对朝堂四品侍
卫的不以为意,又有发怒之兆。
“蠢妇!我先头所言你是半句听不懂还是没听进去,还和几个无知小儿一般蠢得当这是一条登天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假,那也得看看是个什么人物!”
“你真以为……!”
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添了些难言的意味,又好似忌惮着什么,纵使在这自家屏退外人的屋舍之中也不敢高谈阔论。
白玉堂撩起眼皮,听着风中低语竟是没有再添恼怒,而是压着凶煞戾气,生无尽缄默。
“就他……莫说朝堂,他闯荡江湖多年何用?”男人的声音因不屑,渐渐又恢复往常,“不过平白得了个好听的名头。逞凶斗狠之人个个狂妄自大,一言不合只知兵戈相见,为了点蝇头小利闹得死伤无数——若他们真知廉耻,又或能有些纲纪伦常、尊义重道,懂那人情,给展昭那名头几分薄面,今日怎会提兵刃逼上一个手无寸铁的诗书世家。”
“这天下何处能轮得着他说话的地方。”
在男人一时轻蔑的言语中,妇人又惊又骇道:“……那骁儿——骁儿该如何?如今他已然……!”
展暄沉默了好一会儿,好似能听着他恼怒磨牙,当真是恨铁不成钢,“……打小这书他就读进狗肚子里去了,没一日专心念书,没出息的东西。既是敢离家出走,我便当没生这个儿子。”
展李氏听着心惊胆颤,骇得呜咽出声,“老爷、老爷!你可不能不管骁儿啊——”
“他都几个月没消息了,他才多大啊,世道险恶,骁儿性子天真,素来是旁人说一句他信一句。要是……要是真叫人哄骗、叫人迫害下了毒手,我、我可怎么活啊。”展李氏越说越怕,痛哭出声,“老爷您再派人寻寻骁儿罢!那些——草莽粗夫,都在寻骁儿,要真让他们先得了手——骁儿还是个孩子,又懂什么……!”
呜呜咽咽的声音在风里传了老远,好似这一番谈话兜转一圈,又回到那摔杯发怒之时。
所求已知,白玉堂无意再听二人满嘴胡言,耐心等一众仆从走过回廊、白云瑞也啃完了手中的包子,便提步踏风而行,穿过彻底收声寂静庭院
,翻墙归府。
墙上的爬山虎在晨间的金色碎光里摇曳,木人桩的影子投落在一旁的竹椅上。白玉堂抱着白云瑞在石子路上站住了。
如他昨夜所料想,于展昭而言……
这里,与“展家”,是不一样的。
展昭对家中事鲜有一提,与对“展家”罕见只言片语,是不一样的。
白玉堂的目光攀过院墙,枝头鸟雀梳羽啾鸣,秋风似刀、裁得树叶飒飒作响。隔着墙,这外头的风雨颠簸便仿佛与此地的安宁和乐毫无干系,泾渭分明,尘埃不染半寸光阴。
他们此行江南,本无意凑这热闹,却因黑市走货牵扯的铸兵之源与展昭子侄展骁被牵扯其中。麻烦另说,如今展骁下落不明,无处着手,只得先寻得展骁弄明白事端因果。细想来,当日秦苏苏的告诫倒是成了空,今日想起甚是讽刺。展家与展暄皆是不明白,展昭若真为展家,与一众江湖人周旋,化解这干戈,方是真正的祸事。
秦苏苏曾说,英雄出少年,早年江湖上来了个展昭、手持古剑巨阙;如今又有一位姓展的少侠,初出茅庐,得古刀鸿鸣。
早在太原闻知那展家儿郎展骐,与展昭一问展家根底时,白玉堂心头便升起困惑。
满江湖皆知,常州府武进县遇杰村出了个少年英雄,手持宝剑、武艺高强。没人知道他的师承根底,只把“南侠”的名号吹遍了江湖,那时见过他本人的或许寥寥无几、与他有交情的更是屈指可数,但各式各样的传说,诸如虎背熊腰、诸如一剑能拍死熊……又诸如师承于某个隐世门派、某位江湖老前辈,云云,或有荒唐,先在各人耳中周转了一遍。尤其是来历之说,那传的可叫一个有鼻子有眼儿、像模像样,将巨阙、燕子飞还有他那一身剑术和纯阳内力的来历编造的清清明明、有理有据。
可问题也在此。
展昭的古剑巨阙哪儿来的?盛传天下第一轻功的燕子飞从何处习来?还有精妙绝伦的剑术与年纪轻轻浑厚的内力……?白玉堂清楚,都是师承其父。
那么展昀又从何处得来?
展伯父将巨阙交付给展昭之时,似是为曾提过此事
。
武功与神兵,本不可能出自展家,其中定是另有渊源。
思及此,白玉堂眉头纠缠得更紧了,想起展昭曾言展伯父武学天赋不高、武艺平平,无怪在江湖素来不曾听闻起名;而勾龙赌坊鼎鼎有名的侯爷,与展昀却有故交。
展伯父三十多年前,义无反顾地只身行江湖,究竟曾遭遇了什么?又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奇遇。
还有……展昭生母、苏州吴家娘子。
展暄与展李氏背后议人长短,污言秽语且不论,也确是说那传闻有几分可能是胡说八道的谣言。只是无风不起浪,女子清白名节何等重要,若无事端,这红口白牙一声骂,展家也不该由着它风言风语地传了数年。甚至按展昭言下之意,这不堪之语曾传入尚且年幼的展昭耳中。展昭提及又三两句带过,无意详谈,想必是伯父伯母根本不曾解释此事,又或展昭幼时脾性内敛、未有一问。谣言几分真假,但满城飞的传闻定是确有其事。
却不知展伯父当年……
“……爹爹?”白云瑞揣着小手扒拉了一下白玉堂的头发,一脸困惑与天真地扬起头。
“嗯?”白玉堂敛去眉间戾色,懒洋洋地笑了一下,眸色难言端肃。
罢了,正如展昭所言,长辈之间的情意旧事焉有他们置喙的道理。
不论展伯父有何奇遇,而后又为何突然与吴家宵娘喜结连理、归隐常州,如今这巨阙与鸿鸣撞到了一块儿,便已然成了祸端。早前兴许并无猜想,可江湖上一旦得知展骁与展昭的干系,见展昭为展家出头……自然也将满心狐疑投落在展昭和江湖不见声名的展家上,跳进黄河论不清。
展家不知巨阙宝贵,更不知心中谋算乃是惹祸上身。
展家自言耕读世家,与江湖草莽毫无干系,可绿林客哪个不把屡出神兵的展家当作宝库。
巨阙在前,鸿鸣在后,引来的那是嗜血蝇虫,无穷无尽。
他抱着白云瑞顺着石子路、再穿回廊入庭院,正见展忠急匆匆地从屋子里饶了出来。
展忠正心里焦急呢,他奉展昭之命,前来请白玉堂往前厅一叙,结果回了侧院一瞧,
人没了。屋里屋外、庭院四周转了一圈,都没瞧见这做客的白公子和小孩儿,早膳的碗碟还摆在桌上,要不是那一刀一剑一并搁着,展忠还道白公子带着儿子不告而别了。这江湖人不都这般行事恣意洒脱,不爱讲规矩么。
他这转悠一圈寻不见人,前头主客结等着,心里不免着急。按理说,展家的中秋家宴也断没有请一个外客的,遑论还不是宗家友客,只是这事他做不了主,忙不迭地要给展昭回话,可好就在侧院门前碰上了。
“白公子您这……上哪儿去了!”展忠迎面就道。
展昭见客未归,寻他……是为中秋宴?
白玉堂心思一转,舒展眉头,甚是和气答道:“饭后与云瑞在庭院闲走了几步,忠伯寻白五可有事?”
“少爷请您往前厅一叙。”展忠道。
白玉堂心有预料,略一颔首,将云瑞搁在地上,笑道:“既如此,劳忠伯留在院中,照看云瑞片刻。”
“……??”白云瑞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被他爹塞给了尚且陌生的爷爷,方才张嘴、还未来得及呼声,白玉堂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糖糕——也不知他从哪个袖子里变出来的。
白云瑞含着糖糕,一时忘了是该先哭闹还是先吃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白玉堂拂袖飘然而去。虽未有飞檐走壁,可三两步也远胜寻常人,一下就转过檐廊不见了踪影。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扬着无忧无虑的小脑袋,看向展忠。
展忠给了自家少爷的螟蛉之子一个和蔼的笑容,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献宝似的道:“吃糖吗?”
“……吃。”白云瑞含糊地说,欢天喜地地跟着展忠进了屋。
白玉堂自是不知他那便宜儿子轻易被糖哄走了,昨儿入府时,他便弄清了展府不拘一格的庭榭楼栏,寻见前厅不过片刻。这一入厅,果不其然见展昭之外还有三位客人。他心头不痛快,见这什么展家宗家之人也厌烦得很,几乎都直白地写在锋利的眉角,挑着一抹漫不经心的讥诮笑容将端详的目光投了过去。
领头的年轻人面相清秀,但眉梢高扬、薄唇寡情,哪怕垂手静立、规规矩
矩,也有几分天生的年轻骄纵、心高气傲。只是多那持节立身的书生心气,并无侠客剑气,而且生的也瘦弱。该是那展十七爷、展旸。
另两人也做书生打扮,衣衫宽博、头顶巾帽高而方正,面容称不上俊秀非凡,倒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添之圣贤之言在胸,书卷气也叫人眉目疏朗。
白玉堂轻慢地扫了一眼,口中懒声含笑,却是端正极了:“展大人寻我?”
他来时,三人也不由细细打量,皆是难掩异色。
无他,世人谁不知白玉堂生的俊艳昳丽,貌美不失锋锐、俊逸不减张扬;一身梅花白衫,挺拔似寒刀,形神独绝,既有文人明见心性、又有刀客任侠放浪,如此意气风发,最是国士风华。这天下的年轻人多在这颦笑疏懒、利刃藏鞘的风采下黯然失色。展旸三人眼力不俗,原以为展昭府上贵客该是粗鄙草莽,乍见白玉堂,难免猛地提了神,心生赞叹欣赏。
不过其间又有不同,莫说展昭和白玉堂,就连展旸都察觉到同行二位书生中一人目中惊色。
非是惊艳,而是惊愕。
但他很快收敛,低垂眼帘,尴尬歉意地一笑。只是他又藏不住面容上那几分僵硬和不自在,慌乱极了,频频暗中打量白玉堂,而后又将困惑迟疑地目光悄悄挪向了展昭。
展昭诧异之中扫了心不在焉的白玉堂一眼。
认得?
白玉堂略一耸肩,全天下他就记挂一个姓展的。
白玉堂过目不忘,既是全无印象……展昭心下明了,白玉堂该是未曾见过。不过这年轻人无意谈起,追问未免失礼,展昭遂搁下此事,先与白玉堂轻咳一声,引见了展旸,又道明渊源。
“……失礼了,是小弟请堂兄牵线搭桥,白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展旸与白玉堂作揖见礼道,“闻白公子临门,恰逢中秋,展家惯有家宴旧俗,却不愿冷落贵客。小弟唐突,有意请白公子与堂兄同行,今夜小聚,也沾沾这团圆和乐之意,公子意下如何?”
白玉堂一挑眉,给展昭抛了个眼神。
展昭无奈一笑。
这神态意味不明,白玉堂却无声瞪了展昭一眼。
中秋晚宴之事,展昭无意瞒他,其中前后因果,无论是展忠与俞叔的态度、涉及当年鞭笞之事,还是今日来者不善,想必都迟早会和他说个明白。但今夜的中秋宴,展昭不欲白玉堂同行,恐怕对宗家下帖的目的心知肚明——若非白玉堂闲来无事,先跑了一趟展骁家中一探,自然应他之意。
然而白玉堂开口之言却是截然相反:“展公子此言差矣,既是展家家宴,白某一个外人,委实不便打搅。”
展昭眸光微动,
此言似是未叫展旸意外,又或是换句话说,全然在他意料之内。
他神态不变,仍是谦逊地三请五请,言辞恳切,直到白玉堂推辞道,在常州碰上旁的友人,有意前去一会,这才惋惜作罢。白玉堂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年轻人,心道此举虽该是正合他意,展旸与展昭提出亲自赔罪一请白玉堂本就是劝退之意,更是笃定要将展昭请入宴席;可他在事成之后,分明心高气傲,仍能喜怒不形于色,俨然将白玉堂当成贵客,诚信作态、恭敬如常、绝无怠慢,委实不易。
这展家人……也未必都是诸如展暄一般人物,又或是展暄夫妇言辞透露的一心巴结利用。
至少此时看来,眼前的年轻人目无恶意,礼数周到,虽有些好奇,但既无贬低之意、亦无奉承之举……自然,本性如何却是另论,一面之缘难见真章。
白玉堂收回目光,见展旸神态轻松的与展昭告辞,与同行两个不声不响的小辈书生离去。
“……怎的改主意了?”展昭在厅前回眸笑问。
他且转过身来,不知远去的展旸三人经庭院,至门前白墙相夹的窄廊时,那小辈的年轻书生又回头瞧了一眼,神色怪异,与在厅中乍见白玉堂时无异,错愕之中又有眉头紧蹙的不可思议。
“怎了?”另一人见他止步,便回头问道,“丢了东西?”
书生摇了摇头,张口欲言,又皱眉把话吞了回去。
展旸瞥了个正着,敏锐道:“你见过那位白公子?”
“……许是见过。”书生抿了抿唇,不知因展旸此言想到何是,面色透出几分荒诞与惊惧。他很快就
摇了摇头,谨慎道:“许是小侄认错了。”
展旸微眯起眼,微微笑道:“时候尚早,待我回禀父亲,趁着天色正好,手谈几局如何?”
他们出了展昭家的大门,这百花岭下遇杰村住着一整个展家,这随手敲一户,开门许是都姓展。所以展昭家的宅院和婺州白府不同,并无那敞亮的大门和台阶,正门漆黑,藏于幽静小巷,连“展府”匾额都无,只在门边墙上刻了“明园”二字,一推门正是白墙窄廊通天光,竹影摇曳风飒爽。
而门一关,景致隐其中。书生上马车前,似是禁不住又瞄了一眼“明园”正门,恰好见风徐徐掩上了门,竟是惊得眼皮一跳。
厅中。
白玉堂轻哼了一声,往椅子上大马金刀一坐。
什么会友人之语,他们来前才同容九渊喝了茶,想当然全是糊弄展旸的假话。展昭清楚白玉堂多少瞧出展家端倪,这大清早来访到底是急了些,方才恼他自作主张。可白玉堂没任凭心意、犟着脾气反其道而行,一举掀了展旸的打算,还亲口推辞,叫展家宗家称心如意……
“你们自家人说话,白某一个外人在场总不方便。”白玉堂说,那语气又像是堵了气,又仿佛另有深意。
展昭神色稍动,垂眉一笑,“要听?”
白玉堂语气微妙,眯起的双眼瞧不出心绪,“听,怎么能不听了,展少爷不让听呢?还是白某听不得了?”
“不敢,白五爷有何听不得。”展昭直笑,不招他了。
展家宗家既要请展昭出席,定有话相问、甚至有事相托,可要是外人在场,抹不开脸面,大伙都一派和乐的饮酒作乐、说些场面话,焉能窥出底细。
白玉堂是要听听展家宗家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这锦毛鼠,飞檐走壁、窜屋越脊的,悄悄跟去听个墙角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总归屋里唯一一个能发觉他踪迹的展昭不会揭了他的短。
说话间,展忠知晓展旸三人离去,领着白云瑞前来。
这送客之后,二人总算将扫墓之事提上日程,备了马车忙忙碌碌地往展家祖坟赶去;又见白云瑞与展忠已然熟悉,登山劳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