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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回 酒家逢,故交千里再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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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果真是去买酒的。

    常州城不比恢宏大气的大都大城, 从布局到楼台都朴实无华,又在各处透着些许江南园林的独有雅致。城池不大,但也不小,北起关河、南至京杭运河,正是城河相依、河抱古城, 且内外城城相叠, 环环相套。城内酒坊酒肆自然不在少数, 不过白玉堂要买的不是寻常喝的女贞陈绍与梨花白, 这一连走了数家酒铺, 掌柜的竟是纷纷摇头。

    白玉堂倒是不恼,正当午时, 顶着烈日耐心十足地往更远处的酿酒作坊前去。

    他要买烈酒。

    城内酒铺虽多,但大多为米酿小酒,多是豪饮数碗也不知醺意;而大酒不同, 须得腊月下料、施曲蒸酿, 浓香且烈, 入口烧喉, 白玉堂买的便是此等烈酒。

    说来大宋好酒,却以小酒为主,江南更是多温软黄酒, 大酒鲜见, 通得蒸酿造酒之技的酒家……别说常州境内屈指可数、便是整个大宋也算不上多。倘使他们尚在太原, 汾酒一绝, 想必总有几家能酿烈酒;又或是在巴山蜀地, 也有色清味冲的烧酒……江南,却得碰碰运气。

    不过正逢中秋佳节,各家皆是饮酒赏月,城中诸店卖新酒,市声鼎沸,总该有一二家卖些不同的酒酿引客。

    果不其然,白玉堂先在药铺买了些草药,很快就在打听到在闹市街巷、一整排酒铺中一间新开的酒坊。东家是对外乡来的年轻夫妻,听口音时北地来的,因初来乍到、不比城中熟识酒客的酒家,可谓是门可罗雀。因而夫妻二人别出心裁,在门前摆了个摊子,备上烧喉烈酒,敲锣打鼓道若有壮士能一口饮尽,便送好酒一坛。如此彩头,哪怕送的不是平常惯饮的黄酒,还是引了不少好酒之客、贪小便宜的人前来围观,更有甚卷袖上前一试。

    白玉堂挂念中暍的展昭,未有凑那热闹,只干脆快快买了一坛酒香呛人的烈酒,打算就此离去。

    只他刚一出酒坊,巧见街道那侧一行人匆匆而过。

    白玉堂蹙起了眉头,“容九渊。”

    这一声不高,在喧闹非常的街巷里犹如石子坠湖,该是片刻没了动静,可

    偏偏那一行人末尾的年轻人转过了头来。

    这人生的挺俏,非是白玉堂那种扎眼的、凌厉的、华美的俊俏,他的五官生的很淡,但头发浓黑,肤如玉瓷,神清骨秀,添之眉如远山,双眸开合见神光,有几分不谙世事的顾盼风流。他个头只比白玉堂矮些许,但身形纤细、犹如未经风雨的世家小公子,只是神采间没有那傲慢轻蔑的公子气,反倒浑身透着爱咋咋地的和气。有趣的是,和同行的那些着统一长衫的人不同,他着深蓝色道袍,一根木簪盘发,打扮得像是个清心寡欲的道士,手里还持着一拂尘,仿佛随时随地就要登仙而去。

    “白五。”那被唤作容九渊的人眨了一下眼,在人群那头露出一个和软的笑容来。

    是旧年相识。

    “你何时下山?”白玉堂的眉头也松了些,神色倒是和气,并不上前,只隔着人群言语。

    “上月。”人声嘈杂,容九渊倒是听得清明,不紧不慢作声道,“师尊出关游历,命我来寻师兄。”他停了一回儿,声音不高,像是笃定白玉堂也能听的见,端详了白玉堂好半晌才接着道,“久不见你来做客。”

    “忙。”白玉堂懒懒地回了一字。

    容九渊也不恼,远远观白玉堂面色,又是一笑,他说:“白五,你面犯桃花、红鸾星动,是有喜事。”

    “怎的,拜师有所成,先给白爷显摆起掐指一算的仙人之道了?”白玉堂一扬眉。

    “白五明知故问。小道师从相术,非占星卜卦之道。”容九渊软声笑道。

    他又抬眼,许是金光在天,让他背光的瞳色有些模糊,瞧来并不锐利,恰恰相反,那目光像天地尘埃、几乎没有存在感。容九渊盯着白玉堂,先是意味不明地瞥过他轻微破了口子的唇角,稍稍笑了一下,紧接着咦了一声,“你有急事。”他说。

    白玉堂不答他,只往一侧瞧了一眼,那头走了几步发觉容九渊没跟上的一行人扭过头来。白玉堂眯起眼,竟是认出了这拨人,“七青门。”领头之人是七青门的弟子隗宜,白玉堂认得此人,或者说过去行走江湖之时有过几面之缘,自然也就认出了同行这一拨穿

    着打扮都相差无几的人了。

    当然,于他而言,奇的不是偶遇七青门的门人。七青门不是常州的门派,其山门位于隔壁苏州,江湖人嘛,游山玩水、四处来去再寻常不过。有门有派的作风虽与游侠儿不同,但也会出山红尘历练、行侠仗义。

    奇的是,面前这个年轻小道士与七青门同路,瞧着还有几分因果。

    “白五爷。”

    白玉堂能认出隗宜,反之亦然。隗宜面露意外,率先踏步上前,含着几分客气的笑容抱拳一礼道:“您也在常州?”

    这一言,也便分得清亲疏了。

    四周百姓见几人停下言语,又个个提着兵刃,该是江湖草莽,只是不知是敌是友,纷纷绕道而行。顷刻间,几人所立之处便空了出来,倒是那一开始搭话的容九渊手持拂尘,面容一看就是个和软性子,却是挤在人群之中。

    白玉堂神色疏懒,给了隗宜这面子,答道:“巧了,闲时走走。”

    “二位乃是旧识?那倒是巧了。”隗宜转头看了一眼仍站在原地不动的容九渊,语气有几分难明,“江湖相逢即是缘分,不若共饮一杯?”许是见白玉堂提着酒,他便出声邀约道。

    “不巧,另有要事。”白玉堂又从容推拒。

    话说的客气,但听来有几分傲慢,隗宜被这迎面堵了一句,面上有些不好看。不过似是知晓锦毛鼠一贯是这般恣意脾性,到底未有勉强,自个儿给自个儿一个台阶就下了,讪讪笑道:“可惜了,那来日再请白五爷把酒言欢。”

    白玉堂不置可否。

    他这不作答,瞧来委实削人脸面。隗宜身后的弟子似是个年轻小辈儿,方才十四五的少年,总归是不认得白玉堂,脾性也有些暴躁,这一言不合,当即就不快地飞起一刀。隗宜吓了个够呛,面色一青,赶紧伸手抓人,人是逮着了,可刀已经出鞘斜削而去。

    白玉堂眉梢不动,懒洋洋地站在那儿,见刀映着日光迎面而至也是淡然自若、半步未挪。

    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人眼似是闪过一寸白光。

    那七青门的小弟子手中利刃折转脱了手,扫着风一个翻转,咔的一声,轻轻还入

    了另一手的刀鞘之中。

    数人面色一变。

    隗宜魂飞魄散地将人往后一挡,在惊愕中吞着口水、赶紧赔礼道:“小子年轻无状,不知礼数,叫白五爷见笑了。”

    “好说,七青门弟子同心同德,”白玉堂撇唇,含着三分似笑非笑,“白五佩服得很,怎敢说笑。”

    “白五爷客气了。”隗宜勉强笑道,似是仍在掂量着白玉堂今日无端迎了一刀,心下到底有几分气性。

    一旁瞧了这般一个客套的来来回回,刀都出鞘了,说的却是些无用之语,容九渊好似觉得无趣,抿唇一笑,出声提醒道:“你急,还与我们虚耗时辰,等的人要急了。”

    白玉堂翻了个白眼,不甚客气地笑骂道:“修仙就修仙,别学的跟云静翕一样神神叨叨的。”

    这回容九渊有几分诧异,眉梢一动,又收了回来,“白五何时与孤帆先生有旧?”

    “这么说,你果真是认得他。”白玉堂双眼微眯,不冷不热道,“可莫说他与你这师门又干系不浅了。”

    容九渊自是听出白玉堂随口试探,不由失笑。他微微摇头,略作思索,半晌才道:“……孤帆先生曾至琼台做客,手谈一二局。师尊言孤帆先生乃是开了天目,与我等修道之辈大道殊途。”他声音极缓,又几分恰到好处的音律之妙,乍听不显,说的越多,却越叫人神台清灵。

    白玉堂想了片刻,心头还有疑虑,但街巷之上总归不是问话之地,且他还惦记着中暍、发了高热的展昭。

    他这出来买酒一个多时辰未归,那臭猫不知又要如何嘲笑。

    这心思一转,白玉堂倒是瞧着天色,念起匆匆进城尚未进食一事。不过那猫如今中暍,暑热不散,想是别无胃口,生冷瓜果却又不能吃,怕是回头要闹肚子。

    容九渊好似瞧出白玉堂游走的心思,笑问:“何处落脚?”

    “城西至福客栈。”白玉堂明了其意,信口答道。

    “明日申时,小道请二位,”容九渊顿了顿,素淡的眉宇又闪过异色,改口道,“请三位喝茶。”

    白玉堂果真未有再问,只背身一摆手,搭了一声“告辞”,也不知

    是否应了这约。

    眨眼间,他提着酒坛与长刀纵跃而去。

    隗宜盯着白玉堂远去的背影,忽而一叹,“好刀。”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那柄通身雪白的长刀上,刀虽未出鞘,可瞧其长短、宽窄,还有那一股仙气,便觉不凡;且先头他该是瞧见白玉堂抬袖顶开了一寸的刀身,神光逼人,识货之人心中自有计较。能在白玉堂手中的,自当非是寻常物。

    隗宜静立许久,直至身旁之人唤神,才压着古怪神色、似是自言了一句:“……白五爷换刀了。”

    话毕,隗宜一时惊神,转过身来,与静候不言的容九渊一抱拳,连连赔礼道:“道长久等,隗某失神。”

    容九渊笑笑,脾气和软道:“是小道闻故人之声,平白耽搁时间,隗侠士请。”

    隗宜手一摊,半弓着身、有几分恭敬地带路道:“道长请。”

    人散各去,此方事了,街巷仍是人潮奔涌、热闹不已,与平常并无不同。唯有坊间酒楼内外,似有数双眼睛或隐蔽、或坦荡地侧头看来;就连酒楼里窗子也被人推开,有人垂头而视。其间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无一不是手提兵刃、各具风采之辈。热风灼面,他们相互之间低语了几句,不知是商讨何事,观其面色还有几分肃然。

    风中隐约可闻各桌诸人声响。

    有人说,“好刀。”

    也有人说,“白玉堂怎会在此?”

    “江湖上有些时日不闻锦毛鼠的消息了。”

    “呵,五鼠经商,想必是银子挣不过来,哪儿有空闯荡江湖。”

    “那一手确实漂亮,小子年纪轻轻,武艺了不得。”

    “许久不见,这锦毛鼠还是这眼里瞧不上人的惯常作风。”

    “啧,那七青门的领头人是谁,莫不是与锦毛鼠有旧?刀至眼前了,白玉堂竟是不轻不重地放过了?这还是头一回见,年纪渐长,脾气瞧着比旧日好了不少。”

    “嘿呀,师姐,那锦毛鼠长得果真与传言一般华美非常,这世上竟真有如此俊俏的男子。”

    “七青门请的那位道长……莫不是天台山的那位……?”

    “那小道士气度不凡,想是大有来

    头。”

    “……还请了个道长,啧啧,七青门这是怕了。”

    “闻说前些日子尚在太原……?”

    “他当真与那个展昭同道?如此说来,展昭也回了常州……?”

    吆喝声将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淹没,酒楼的窗子也前后在相互间遥遥对视的古怪目光中合上了。只有一个穿着秋香色长衫的男人拧着眉头、摸着下巴久久站在窗边,怀里还抱着一把漆黑的长刀。他生的端正俊朗,有一双圆溜溜的鹿眼、两道短眉,仿佛少年相,却透着一股蔫儿坏,口中还在自言自语道:“白玉堂什么时候跑来了……?真琢磨着刀来的?”可不正是离了府州不见踪影的妙手空空、楚宵文。

    “楚小气。”

    身后有人唤他,是个少年人。

    楚宵文侧头看来,撇着单边的唇角,另一边高高扬起露出了那点梨涡,“你找死吗?”他一字一顿地笑着说。

    那少年人置若罔闻,只晃着手中酒坛子龇牙一笑,有几分醉意道:“没酒了。”

    “……”楚宵文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没救了。”他踏步上前,大马金刀地往一旁一坐,漆黑的长刀也搁在了桌上,“小爷便是抱着座金山也不够你这么喝的。”

    少年人打了个酒嗝,他约莫十六岁,生的浑浑实实、伶伶俐俐的,身量尚未长开但十分精瘦矫健,满面英风,只可惜面上两坨红晕,再如何英雄气概也成了个少年酒鬼。他抱着酒坛哈哈笑,尽是少年人的神采飞扬与意气开阔,颇有豪侠之风,“这人生在世不喝酒,岂不是没了乐——嗝——趣。”

    “酒钱你结,小爷便认你这乐趣。”楚宵文不以为意地说。

    他本就生的轮廓不显,像是未长开的少年人,二人坐在一起,光看面容倒觉得年纪仿佛差不了多少。

    同桌的少年人想想,双手枕着酒坛,一双晶亮的眼睛瞧着楚宵文,可怜巴巴道:“我没钱啦。”

    说着,他又打着商量的语气道:“楚小气,我师父不是把我的盘缠都给你了?再买一坛?就一坛!用今儿晚饭的银子。”

    楚宵文啧了一声,笑眯眯地反问:“今儿晚饭的银子?”

    “是。”少年人说,一脸理直气壮,“饭可以不吃,酒不能不喝嘛。”

    “……”楚宵文短眉高扬,一把按住了少年人的头,重重往后一推,“想、都、别、想。”

    少年人被推得向后仰倒,眼见着后脑勺就要咚地一声嗑在地板上,他脚下一勾桌角,后腰一挺,整个人跟粘在圆凳上一般,轻松地坐回趴倒在桌上。他叹了口气,醉醺醺地嘀咕道:“酒都不让喝……师父救我啊。”

    楚宵文半眯着圆溜溜的鹿眼,扫过桌上那漆黑的长刀,突然道:“那你倒是给你师父写信,让他赶紧将你带走。”

    少年人茫然地抬起头,一双醉眼稀里糊涂,“嗯?”好半天他才摇了摇头,语气有几分天真烂漫,“不成,师父莫得空。”

    “你师父上哪去了?”楚宵文用手指敲敲桌面问道。

    “访友。”少年打着酒嗝说,“义父说有位故友如今在常州,既碰上了,师父同他一道拜访去了。”

    “是你义父故友,又不是你师父的故友,他去做什么?他还真与他意趣相投了?”楚宵文慢悠悠地将桌上漆黑长刀哗啦出鞘,口中笑说,“你且同他传信,他再不来,恐怕是要领两具尸首回去哩。”那语气还有几分无忧无虑,全然听不出是玩笑之语、危言耸听,还是煞有其事。

    少年好似没听明白,只盯着那把出鞘的漆黑长刀,吞着酒嗝说:“好刀。”

    过一会儿,他接着道,“楚小气,你从哪儿偷来的。”这少年瞧着虎头虎脑、醉梦不醒的,却机灵非常,从楚宵文话中察觉什么,当即眯起眼,一把按住了楚宵文手中的长刀,“刀主不会找上门来了吧?”

    楚宵文看着少年凑上前,近在咫尺的眼睛仿佛迷迷瞪瞪的,实则压着几分凶莽,像极了一只尚且年幼的凶兽。

    楚宵文皮笑肉不笑道:“嘿哟,怕了?”

    “怕了是小——嗝——”少年说,“狗。”

    “……”楚宵文把漆黑长刀合了起来,面容梨涡闪烁,“不怕就好,”他笑面透着几分蔫儿坏,“你不是擅使单刀?如今还没趁手兵器吧,不如这刀借你使使。”

    少年本

    抱着酒坛打嗝儿,闻言眼睛一亮,兴奋道:“当真?”

    “小爷什么时候不是一言九鼎的?”楚宵文将长刀从桌子这一侧推向前,“请。”

    少年人抄起漆黑长刀,空酒坛也不管了,一抖手腕,将长刀翻折,刷的拔了出来。

    “够利。”他瞧着醉,刀却使得利落,一刀酒削开了酒坛,切面平整。许是从未得到过像样的兵刃,少年直把高兴二字都坦荡荡写在脸上,又掂量了一下长刀,“就是轻了点。”他心直口快地嘀咕了一句,身为刀客到底是有些挑剔的。

    楚宵文嗤笑,连连摇头,故作唉声叹气,语调跳脱:“你这武艺同你义父与师父学了个全,眼力却差了点哩。”

    “怎么说?”少年人被讥讽见识浅薄也不恼,率真发问。

    楚宵文不答,只笑眯眯地抬眼打量少年,高山流水似的嗓音偏偏带着一抹挑拨是非的语气,“我说你,拜师也两年了罢,认了义父也该有两年了罢?跟着他们二人,怎的连把好刀也弄不到?他二位名盛江湖,待自己徒儿、义子如此小气?”

    少年人哈了一声,也不知是听明白了,还是压根未察觉,口中道:“好刀难求,待我武艺大成,合我心意,自个儿量身打造一把不就好了。”

    他抬手锤锤自己的侧颈下方,打着酒嗝,又糊涂又清明道:“师父肯将一身本事教我,义父亦是赏识,我这是得了便宜……”

    楚宵文打量着这小子,“嗯……确是穷小子捡馅饼了。”

    少年呸他一声,晃着手中长刀又问:“快说说,有什么典故?”

    “好好听着,免得来日遭了笑话丢人现眼。你这刀,是故意往轻了打哩。”楚宵文笑了一下,与少年人招招手,想是大发慈悲与他讲了起来,“刀法一贯是大开大合,自然是笨重的兵刃方能使得虎虎生威,可横刀刀法却讲究灵巧,进则削,退则斩,纵横皆可来去自如,”他眯着眼,无忧无虑的眉宇间一时杂糅着见多识广方有的沧桑,“你以为为何江湖传闻横刀刀客鬼见愁,江湖百年也出不了几个横刀刀客,个个修得阎王斩。”

    “刀窄似剑,刀法却凶戾、丝毫不

    留余地,因而越轻越飘,越飘越强,否则刀一出,就折了。唐时用横刀之人多是战场兵卒,配有护盾,正是不得横刀刀法要领,防备刀断了。但刀越轻越难练,不仅借不到刀势,还要化己身为刀势。”

    楚宵文捻起桌上的杯子,语气轻飘,“沈氏剑庐从来没打过这样的刀,因为没人能用,也没人敢用。小爷在江湖行走十几年,也是头一回见人将横刀打的如此之轻。”

    白玉堂这小子,当真是个自负轻狂之人。

    “这么说来,这刀主,”少年听了半天,琢磨来琢磨去,一针见血道,“是个了不得的刀客。”

    “是,天纵奇才。”楚宵文不痛快地撇嘴道。

    “直刀不也是?”少年问道。

    “直刀短。”楚宵文像是在看一个傻子,“横刀本就是一种直刀,如今江湖分门别类,正是因为刀匠铸刀之时,将大多直刀铸短,刀法以劈、刺、砍为主,以免易折,但笨重不减,持刀者腕力要求极高。扶桑刀便从此而来,不过没有直刀笨重,以他们东瀛武士对刀术的见地加以改良,刀身略有弯曲弧度、以直上直下的劈砍为主。”

    少年摆弄了一下手中的长刀,语气有几分不信,“横刀刀法这么难学?”

    “不难哩。”楚宵文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尽管试试。”

    少年人撇了撇嘴,不说了,只将笑面灿然地长刀收起。

    不过没过多久,他又凑上来,“刀我借了,不过楚小气,你跟我说说这刀主何人?”

    楚宵文意味不明地拉长语调,哼了一声,打量着这个憨气里藏着些许机敏的小子,“……同小爷打听刀主?”他单手撑着脑袋,斜觑少年,“你是想来日卖了小爷还刀讨人情,还是想寻刀主讨教讨教刀法?”

    “你偷的刀,我借用着,总得问问吧。”少年人说,面上又有几分狐疑,“你说那刀主厉害,怎就叫你一个武艺平平的人偷了刀?”

    “那你别用。”楚宵文作势伸手。

    少年人连忙把刀往怀里一收,显然是对这漆黑长刀当真生了兴致,也确是手边没一把能用的刀,“一言九鼎,你说的。”

    楚宵文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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