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回 夜静语,偷得浮生半日闲
又过两日, 恰逢中元,凉雨惊秋。
东汉道教称三元,上元天官赐福,中元地官赦罪,下元水官解厄, 分别是正月十五、七月十五与十月十五。七月半本就有祭祖旧俗, 乃是孝亲之举, 添之唐时中元节兴盛, 又有佛家以七月为报恩月、正是僧徒功德圆满时, 合该解救众生、荐亡度鬼……如此随历史周折三俗合一、七月半这节便相沿迄今。
中元多是南方一代常见,不过官家着令中元节放假三日, 解了宵禁,太原城内倒也如此。
早两日市井便有盘游买卖冥器靴鞋、幞头帽子、金犀假带、五彩衣服等物;勾栏瓦肆又有唱戏唱曲儿,又有卖果子、练叶、麻谷窠儿等物, 可谓是热闹非凡如七夕, 未至中秋先赏月。若往南方去, 还能见泛舟、放灯之举。
而这一日, 官府也总算是解了城门盘查一事,张贴告示道那城内杀人的凶犯已被缉拿。
因着与万胜门、飞鱼镖局干系不浅,如今几家俱被查抄。太原知府明察秋毫, 还了两位遭人陷害的少年郎清白。百姓们稀里糊涂, 心头不明真相, 只道是案子了结、凶犯被抓, 便该皆大欢喜。至于闯入万家酒坊大开杀戒的二位侠士, 却是无人问津。一是万家酒坊东家下落不明、无苦主报案,二是里头似是牵扯江湖恩怨,三是官府人马从义庄里抬出了八口棺材、好似是一桩与其有关的、通敌叛国的大案。城中百姓只敢私下言语几句,不敢高谈阔论。
是夜。
客栈灯火葳蕤,二楼对着寂静巷落的屋子传来些许哗哗水声。
不多时,一人影缓步绕出屏风。
一头湿漉漉的墨发,白色的里衣被灯火照出几分暖色,连垂着水珠的肌肤也仿佛映出了亮光,是展昭。他单手擦着长发,一抬眼见白玉堂正意态闲适地坐在窗边。
如今太原诸事了却,不仅算不上皆有所得,还留下了重重疑虑。如他们入城一来就处处掣肘,仿佛他人棋盘之上的棋子,每走一步都受其掌控;如给万家酒坊中的珊娘、阿九二人提前报信之事……幕后之人究竟是如何赶在他们之前,又将他们的
行动算计的如此精准?论起来他们只有两个人,消息该是如何走漏的?便是对方手下有万胜门的弟子,也不至于能看的住两个武艺高强的人,否则岂会被白玉堂三个局套着了。
其间糊涂太多,百思不得其解,但二人也总算寻出一条线索,镖局送尸人与货从江南来。
尽管仍不知详细,他们须得前往江南一探,别无他法。
二人惯是洒脱本性,多加计较思索反入迷障,因而启程之前偷得半日闲亦无不可。
只不过……展昭停步望去,见白玉堂半湿的青丝散在身后,将随手披肩上的水绿色外袍沾湿了大半。这位大少爷倒是不管不顾,垂着眼瞧着窗外,指尖好似在摆弄几根细细长长的红绳,不知在想什么。
展昭看的好笑,上前捻起他的长发,倒是把心不在焉的白玉堂吓得一激灵,几根红绳一卷收进了袖子。
展昭眉梢微动,目光也紧随着低垂了下去。
白玉堂偏就当作无事发生,还堂而皇之地反问道:“瞧爷作甚。”
展昭便笑,也不问,指尖轻梳纠缠的发丝,慢条斯理地接过话道:“怎的,白五爷如今是闺中小娘子,瞧也不让人瞧了?”
白玉堂眉毛一掀,半点不恼,只气定神闲又不着调道:“那要看展大人是怎么个瞧法了。”
“……”展昭只得斜他一眼,见他笑的眉飞色舞,尽是揶揄之意。展昭不语,又用脸帕再给他的头发擦了擦,直到揉不出水了方才松了手。可本懒懒托腮坐着、任展昭摆弄头发的白玉堂冷不丁一抬手,不知可是临时起意,他拽着展昭手腕、侧扬起头得寸进尺地问道:“展大人想好了没?”
窗外月色正好,一场秋雨云散雾开、清风凉爽。
底下窄巷寂静无人,只有青石板铺成的小道上有些小水洼,倒映着一轮圆月。
屋内的火苗攒动,轻微的响声好似将这点寻常变得格外旖旎。白玉堂一向是恣意放肆,见展昭盯着自己半晌不作声,墨眸犹如深潭映明月,悠悠晃晃,不笑也有三分笑意,甚是招人……他干脆伸手一揽,压着展昭半矮下|身吻住了他。风卷袖袂,披在身上的青衫
向下滑落,长臂挽着单侧肩膀,指尖自然卷住了尚且未擦干的如瀑墨发。温热的呼吸交缠,令人目眩神迷,白玉堂目光好似在灯火跳动中有几分幽深起来。
他很快松开了人,压着那抹意味不明的目光,倏尔伸手擦过了展昭发红的唇峰,笑了一下。
那一笑又惬意又锋利,眸光朦胧,勾魂摄魄。
水珠从发丝坠落在地板上,胰子素淡的香味凑到了起来。
展昭闪了神,扶着窗棂整个人逼近了一步,两人的膝盖也轻轻挨在了一起。窗子旁好像有无形的墙,因而四周奇异地狭窄起来,暧昧又缱绻,像是置身旧梦。展昭眸光微垂,竟是一反常态道:“莫招我。”嗓音极轻,又赤诚坦荡又心神不宁。
“谁招你了。”白玉堂直笑,靠着窗子一侧,歪头瞧他,也不肯松手,“分明是你这贼猫凑上来的,怎就反口咬人……”
话未完,展昭垂头吻了他一下,惊得白玉堂直直望进了展昭的眼睛里。
展昭且笑,目中月光流连、星辰璀璨,明朗平和又模糊不清,像是低语:这才叫反口咬人。
这一把春风可真将人心揉的粉碎,还气的人牙痒。白玉堂干脆将人抱了满怀,臂弯箍紧,又轻又浅的亲吻经他发力仿佛突然变成了刀剑交错的锋利比划,你来我往,激烈、蛮横、酣畅,不似缠绵悱恻倒像是在发狠较劲。可于此截然相反的,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墨发,攀着肩膀,轻轻拂落在展昭的后颈上。
温热,还有带着发丝上捻下的水。
展昭动了一下,单手握住了白玉堂的手肘,侧开头看他。
白玉堂笑得好不得意,早知这猫儿一点后颈皮就一个激灵。他全无停歇之意,但也未有逾越,手顺着衣领外侧向下抚、也按住了展昭的背脊,再稍稍一仰头,没有去亲,只咬了一下展昭歪头时露出的侧颈下方。
展昭愣住了。
白玉堂咬的不重,敛着目中神采,于展昭而言本就敏感的脖颈本该痒痒的令人发笑,在这一刻却像是突然叼住了人的心口最滚烫的地方,引得展昭握他手肘的手猛然用了劲。
青衫滑落、垂在床上,月下相拥
的身形抵住了窗沿。也是同时,二人忽闻一声咚响。
展昭猛然直起了身,也跟着轻嘶了口气。他退的太快,因而白玉堂本来轻轻一咬扯到了,牙尖蹭了过去。自然没咬破,只是留下了一小道红印。
“……”二人难得惊惶地侧头望去,见一坨被子从床上掉在地上。
“……爹爹呜……”不知怎么才能在睡梦中、把自己用薄被子五花大绑的白云瑞在地板上蠕动了一下,发出求救的哭声。
白玉堂无语地看那条虫扭动,那抹无端而来的旖旎也随之消散一空。
倒是把这小子忘了。
展昭哭笑不得地上前解救白云瑞。
这小子倒是没心没肺,前一瞬还在闭着眼哼哼唧唧、哇哇哭叫,被展昭一从被子里捞出来,立马扭头睡死过去。展昭只好将白云瑞搁回床上,正要给白云瑞重新盖上被子,一只手掀开了他的侧领,指腹蹭了蹭那一小道红印,微痒的触感令人心神发麻。后知后觉的,展昭双耳通红起来。
白玉堂确认当真没刮破,便收回了手,只抱着胸懒懒道:“别盖了,天不冷,不会着凉的。他那般卷着睡,回头中暍了才麻烦。”
他说着一抬头,眉眼仿佛亮了几分,正见火光照着展昭的耳廓泛着红,像是被火烤过,却衬得夜色下的面容柔和极了。
薄皮猫儿。白玉堂笑眼瞧他。
展昭轻咳一声,想想也是,便将薄被推至床脚。又直起身,见白云瑞在床上一边睡一边滚,口中喃喃梦呓,展昭忍俊不禁道:“他这般,往日若无人看顾……”话说到这儿,他又收了声,是想起白府仆从众多,这小混世魔王走哪儿都有丫鬟小厮跟着。哪儿会如今日一般无人照看,更别说滚下床了。得亏白云瑞入睡后当真是个雷打不动的性子,否则这一摔疼醒了可还有的闹腾。
“日后让他睡里侧便是。”白玉堂眉宇舒展,随口道。
他从屏风上取了一条干净的帕子,伸手招招展昭,让他近前来。
“往江南一路舟车劳顿,怕是总有不周……”展昭缓步上前,话未言尽便被白玉堂单手按在座位上。
白玉堂垂头给他擦头
发,“无碍,他又不是泥捏的,能随嫂子大老远来了太原,自然也能回去。”说罢,他又一笑,捏着展昭的头发调侃道:“你这么大只猫,还怕镇不住一个三岁小孩儿?”
展昭想了想,竟是当真笑着服软道:“若是言怕了,可是这一路只管交托给白五爷便是?”
“……那不行。”白玉堂说。
“从白大夫人那儿应下此事的……是玉堂罢。”展昭笑问。
能屈能伸白五爷当即改口道:“展大人气宇轩昂怎会怕个区区黄口小儿。”
展昭见他说这话眼皮都不眨,可谓是面皮比城墙还厚些,心笑不已。他伸手摸了摸身后,头发已然被擦了半干,便抽回头发,起身含笑道:“不敢,还请舌灿莲花的白五爷一路上多费费心思。”说罢,便提步床榻,将白云瑞内侧抱去,收腿上了床,抬手一卷床脚的薄被。
“哎?”白玉堂舍了擦发的帕子,踏步近前,也扶着床沿坐了上去。他瞥过睡得四仰八叉的白云瑞,语气还是一贯地漫不经心,倒是放轻了嗓音,“猫大人讲讲理,儿子你抱来的,总不能光给白爷嫂子当甩手掌柜罢。”他单腿半盘,手肘撑在膝盖侧边托住了下巴,一副说理架势,可偏是没一句着调的话。
展昭似笑非笑地瞧他一眼,再不与他辩驳,“明日赶早,白五爷收些精神罢?”
闻言,白玉堂收了玩笑之色。
明儿一早他们便打算启程离城。
去哪儿?自是往江南一会,顺着从珊娘口中套来的话,前去印证一番走货边关的兵器是从江南何处来的。
二人原有意太原之行后,绕道秦川沈家还有蜀中唐门,如今倒是不必,欲知之事已从沈嫮、唐无影二人口中问得。他们要查的、能查的,也只剩下一事。
太原数日,摆在他二人面前的路已经清晰可见。
造兵虽在江湖屡见不鲜,但铁矿开采却另有来头,寻常打铁铺所用材料采买皆与官府报得清明,便是沈家也不例外。如此数量的造兵走货,幕后之人定是私藏了一座铁矿——这座铁矿十有七八就在江南。查明此事,边关走货一案自能告破,幕后黑手也能抓
获归案。
至于白云瑞在此……这还要说到沈嫮。
沈嫮前来太原,本就是为寻离家出走的沈星瀚。带着两个孩子,是因俩孩子与沈家亲眷并不熟识,白云瑞又是个小魔星,只肯跟着沈嫮。可如今传闻沈星瀚用铁弓杀人一案了结,真凶投案自首,连铁弓铁箭都寻了回来——凶器本该上缴,不过那太原知府得知展昭展大人在此,又弄明此物来历,倒是卖了个人情转手就送还了,还道定会寻回无辜受累的沈星瀚。
不错,案子了了,沈星瀚仍是下落不明。
那来官府投案自首的刺客自名许六,好似来之前就受了折磨,好好一大汉,说话有些神神叨叨的。还没进官府大门,他就将自己受人调遣,如何拿下沈星瀚与展骐、杀害方家少爷、又对勾龙赌坊的催命三郎下手云云叽里咕噜倒了个干净。
半个多月前,展骐与沈星瀚两个少年郎同行,碰上外来镖局送尸人在城门不远的酒楼歇脚,偶然发觉棺中满满当当,装的不是尸首而是兵器。二人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出门敢为侠客先,见其中古怪,后脚就尾随而去。送尸人将棺材搁在义庄,便走人了,但两个少年郎却在义庄里发觉了好几口棺材里的秘密。
赶巧那日幕后之人派手下前来确认货物送达之事,两方碰了个正着,这才追杀两个少年。
恰逢方不宁也搅入其中,被一箭射杀;展骐挨了数掌竟是被残忍地废掉了经脉,身受重伤。沈星瀚无可奈何,便故意将人引走,保下展骐一条性命。随后展骐便前去勾龙赌坊求救,被断头贼带入后院,而沈星瀚确实被他们所捉。动手的正是许六在内的数人,给他下令的则是万胜门的大弟子,于万胜门化名许平,他们称其许二。
许二背后自然另有主子,但许六说不上来。
其中另有一事,便是这幕后之人将两个少年的身份弄反了,以为逃走的才是铁弓铁箭的主人。
然而还未等他们对沈星瀚下杀手,便有一高手一个照面便抢走了那少年,只留下了铁弓铁箭。
救人者底细,许六也说不知,总归是武艺高强,他们连影子都没摸着,沈星瀚就
从他们手中不见了。依许六之言来看,救人者半句未言,不闻缘由,倒像是路见不平之举。沈星瀚也就随这位突然冒出的高手而获救,又失去了踪迹。
此事,沈嫮有意还返秦川沈家,仔细告明,顺带将铁弓带回;也照白玉堂之意打探明白沈星瀚此番偷走铁弓离家出走的缘由。
毕竟催命三郎虽保下性命,却是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哪还能梦中坦白他与沈星瀚的干系。
沈嫮是个果断性子,今日一早便离城而去。只临走之前,她又起了旁余心思,带走了阿圆和白芸生,却将白云瑞这三岁半的小混世魔王丢给了白玉堂。说是他们二人将下江南,一并将孩子带走;回头沈家之事了结,她自会前来接人。若她迟了时日,叫白玉堂将孩子送去陷空岛住几日。
白玉堂明了沈嫮这是要他摸空回陷空岛一趟,见见岛上几位哥哥嫂嫂,好好赔个礼。
但白玉堂若要回陷空岛,和展昭之事,怎么也得给给义兄义嫂们说个明白。白云瑞这小子机灵,性情简直与白玉堂儿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深得岛上诸位兄嫂的喜爱,留他同行,多少能缓和其中冲突。沈嫮自是不愿见白玉堂为此事与陷空岛几位生了嫌隙,因而多为他周全考虑几分。
白玉堂心思玲珑,焉能不知亲嫂好意,便应下了此事。
仔细算来,白云瑞这孩子还是他俩在江宁府捡来的,往日就做个甩手掌柜,也有几分歉意,今儿自个儿带带也是理所当然。也亏白云瑞虽是个闹腾的三四岁孩子,但脾性上有几分没心没肺;他又一贯亲近白玉堂,待展昭也甚是牢记“一糖之情”的模样,这会儿见往日教养他的伯母离去也不发脾气,只高高兴兴地跟着白玉堂、展昭瞎转悠。
此事不说,倒是沈星瀚就这么平白无故失踪一事,白玉堂另生思虑。
白玉堂在床榻一侧脱了木屐,往床内挤挤。
客栈这床不小,只是两人睡尚且宽敞,多了个睡相大开大合的白云瑞,两个大男人生的再瘦削也难免要抵足而眠。
不过白玉堂没有躺下,而是坐在床尾那头,靠着床板屈着膝盖,又道:“猫儿,
沈星瀚被救之事,你可有想法?”
展昭侧过头来,明了白玉堂心头揣测,“不像是偶然的路见不平。”他顿了顿,轻声道,“若只是见一众人追杀一个少年人看不过眼,当夜救人之后也该在城中落脚。”而不是就这么下落不明了。
救人的是个万里挑一的高手,凭其武艺又何必救人之后躲躲藏藏。
许二等人既能把控城中消息,连展昭、白玉堂所在与所行都能揣摩的一清二楚,没道理寻不见一个会光明正大在城中落脚的人。除非此人有万不得已的理由躲闪,又或是他救人一事本就值得商榷。
“但那许六投案所言,几乎句句属实。若是已然杀了沈小公子,没道理在此事上遮掩。”展昭又道。
白玉堂思索片刻,压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叩了两下,“他未必撒谎,但也未必毫无隐瞒。”他浅浅眯起眼,语气更低了些,“你猜这杀人真凶,是怎么良心发现,自己上官府投案的?”
“……秦侠士?”展昭眉梢微敛。
“他受嫂子之托,前来助你我一臂之力,恐是没那么简单。”白玉堂道。
秦苏苏扮作赌坊那身死的小童阿金,在城中引起注意,为他们转移视线……可往后他在其中做了何事,他们也一无所知,勾龙赌坊多半为其遮掩干净了。
“那许六多半是他逮着的。”白玉堂轻叩着手指,“照侯爷所言,秦苏苏来此并非为了催命三郎之事,甚至可能不是为那假的鸿鸣刀。”他停顿片刻,抬起眼来,“若是为与兄长还有他们早年之事相关的幕后设局之人,那日飞鱼镖局,他也该在场。可偏偏他早一步离了城。”
“似是对此毫无兴致。”展昭颔首。
“换言之,他另有要事,且已有所得,”白玉堂轻嗤,“秦苏苏绝非心热之人,甚至不大肯陷入于己无关的事端。前头你我忙着布局,未有细想,他此次助力,关心的不是幕后之人,但与幕后之人有关。秦苏苏既已离城,定是得手,而勾龙赌坊在飞鱼镖局现身,为捉拿许二,可见秦苏苏得手又隐瞒的不是幕后之人的消息。”
否则勾龙赌坊大可不必前去飞鱼镖局,
巧与展昭、白玉堂打了个照面,落了不快不说,还被诈了不少话。
而这其中最大的可能……
展昭颔首:“玉堂疑心的便是那不知根底、救了沈公子的前辈?”
白玉堂许久未言,似是尚在思量。好半晌,他低声慢语,“救了沈星瀚的人,一个武艺高强的前辈……”白玉堂的语气有几分踯躅,若是旁人面前他自然不会如此凭空瞎猜,可与展昭一言却无甚干系,“你可还记得唐门外的林子里带走了秦苏苏的人。”
展昭想了想,冷静道:“未必是他。”
“未必,但如此猜想并无不可。”白玉堂轻语,“猫儿,此人救人之后,分明武艺高强却躲藏起来……这些年来,我们可不是听闻这种人了。”
当年指导温殊习武学艺的几个疯老头儿。
带走雷家二公子的凡渡和尚。
万魔窟的老魔头。
展昭略作沉吟,知晓白玉堂的猜测不无道理,但是……“此事并无旁余线索,秦侠士如今不知去向,若那救了沈公子的人当真与秦侠士有关,倒是幸事。”
白玉堂一点头,纠结无意,眼下还是先往江南好好查查走货一案要紧,遂如展昭之言搁下此事。
他从床尾转过身来,随手一掌扑灭了远处桌上的灯火。
展昭已然躺下身来,闻白玉堂悉悉索索地掀起薄被,忽然在黑暗中又轻声道:“我有意先回一趟常州。”
白玉堂一愣,隐约察觉展昭话中有话,尽管往日默契,这会儿却弄不清这抹犹疑。“常州亦是江南,傻猫儿莫不是久未归家,思乡过度而糊涂了?”他躺下了身,从善如流地接过话头,“你那子侄在外受伤,总该将消息送回。”
展昭听的好笑,心下一叹。
这也是二人今日一早未有离开太原之由。
太原一案在昨日便落下尘埃,因而沈嫮今儿一早便动身离去,可展昭与白玉堂又多留了一日,为的正是展骐之事。就在昨儿夜里,鬼医芍药从府州前来——其中,还有二位副将的助力,说来好笑,为请动鬼医,二人不得不书信府州,将此事托给了叶小差,又劳叶小差转给顾唯。芍药对顾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