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回 局中局,千里眠风送尸人
两日来, 白玉堂做了三个局。
其一为阳谋,做了一场敌我皆知有诈的戏。
其二为阴计,乃是请君入瓮,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而前二连环策,合为虚, 热热闹闹, 明目张胆;另作一策, 为实, 釜底抽薪的局中局, 查的便是棺材的来历。
后者,自然不能二人亲自着手。白玉堂将这事私下交给太原的白家仆从、陷空岛的人手料理, 细细核实城中各家棺材铺子所造棺木、义庄棺木和城内外近三年来的逝者名单,以及曾于棺木打过交道的各家列出一一比对……多出来的,自然便是有人暗中运送, 又来历不明的“藏兵棺木”了。此番查法甚是繁杂困难, 可谓是伸手数数的笨主意, 最要紧的是, 不能叫幕后之人察觉。
为此,他造了一番假象:他与展昭别无他法,只得一心钻研展骐之事, 欲借“展骐”将幕后之人揪出。
所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虚实交叠、暗局为重, 明局能否查出线索或是异样, 白玉堂并不在意。
因而无论刺客毒发、内贼自绝还是万家酒坊里藏着的主谋逃脱, 看似每次都精准地掐断了他们的谋算、陷入僵局、功亏一篑,却不足以叫白玉堂与展昭为之急躁恼怒,亦或是一筹莫展;恰恰相反,有此作掩,二人步步紧逼、“无中生有”,可谓是咬得敌手焦虑万分、抱头鼠窜,几番被逼得出了乱子,哪能顾得上白玉堂暗中直捣黄龙的后手。
但与此相反的是,这一明面上的局看来处处尽心,闹出了诸多动静,实则称不上尽善尽美,有几分不周全的疏漏。
白玉堂用乞丐混混、乃至丐帮之人盯梢、跟踪、调查,正如他与那严舵主所言,点到即止便可,不必深入探寻害了性命;甚至打从一开始,白玉堂就没指望着凭此能套中幕后狡兔的洞窟,只管打乱对方行动,处处生事。毕竟幕后人手下不少,若信使武艺不弱,甩脱小乞儿易如反掌,哪怕这小乞儿是丐帮人手。
如此漏洞百出,乍看聪明,又有几分愚笨的急智,便是防着连环计被敌手堪破。
白玉堂故意为之,是有意
算计幕后主使的心思,令其认定白玉堂与展昭此时束手无策、方才出此下策。一为保暗局不被发现端倪,二为藏拙、若使其小觑二人再好不过。
至于寻上丐帮分舵,倒是白玉堂算计之内。与严舵主的揣测不同,白玉堂根本不是为借用丐帮的眼线去的。他二人打从进了太原城,就仿佛置身棋盘之上的棋子,每一步都在幕后之人的意料之中,委实古怪。而这城中耳目暗桩最多的,唯有这些不起眼的乞丐,他白玉堂能散财驱小鬼,旁人也能。
丐帮分舵主,调动起城中乞丐,更是易如反掌。
换言之,白玉堂疑心丐帮这太原分舵。
他刻意借事挑动了城中小乞儿,一会严舵主,有几分咄咄逼人,不为激将、不为解释,是试探此人根底。只可惜,此番白玉堂并无所得,那严舵主瞧起来确实与此无关。
不仅无关,丐帮还真给他们逮着了人。
白玉堂本念着渔网有洞,徒劳一场好叫水中鱼松懈心防之用,竟当真套中了传信之人,顺藤就摸着了万家酒坊这狡兔之窟。虽说他二人仍是慢了一步,叫那人逃出生天,可显然是浑水里网着鱼了。
而后白家仆役来报,剩余棺木多是镖局的棺木。
镖局。
飞鱼镖局里一片寂静,莫说露出惊色的展昭和白玉堂,便是马车里滚落的珊娘和阿九也呆住了。
太原的镖局自然不只是飞鱼镖局,为查证详细,二人本该再与官府周折一番,便是展昭所言东风再起——此时却不必了。五年前松江府醉花楼跑了的三姑娘……白玉堂的目光冰冷,逐一从摔在地上的两个女子身上掠过。他本就过目不忘,一眼就认出这妆容与旧日不同的“三姑娘”。显然,他们确是逮着了这只藏头匿尾的狡兔,且照二人车中所论之意,她们绝非如当年藏匿醉花楼一般,留在万胜门暗中谋事而已,这飞鱼镖局定在幕后牵扯不浅。
可白玉堂的面容却未有因此而缓和,反倒愈发阴霾覆盖。
堂内狼藉,桌椅碎裂,兵刃断成一截儿一截儿,而穿着山梗紫色短打的镖局弟子和长衫的万胜门弟子倒了一地,连个哼声的都无。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顶着一个可笑的粉色猪头罩,单臂掐着个男人,就站在大堂的中央。
环顾四周,房梁上还坐着二人,一个兜着糕点、一脸病怏怏的小子和提着蓝儿、捂着嘴似是害羞的小姑娘;左侧的角落摆着两张未有倒下的圆凳,盘腿坐着两人,是个头犹如垂髫小儿、鹤发童颜的老婆婆和老爷爷;而右侧,半张脸上有个硕大的红色胎记、活像是被打了一拳的白面书生,面有黥文、正抱着把刀、皱着眉头的高壮男人,还有一个面容丑陋、戴着草帽像个农夫的老头一并看了过来。
“二位可真是赶巧了。”单手按倒了一匹受惊骏马的男人缓缓站了起来。
是今早在赌坊后院一会后就消失踪影的侯爷。
除了病太多、断头二爷、断头贼,还有侯爷,这屋里竟还有半数素未谋面之人,想必也是勾龙赌坊里的人了。
白玉堂面色冷凝,讥诮地扯开唇角接了一句:“怕是晚辈来的不是时候。”
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与展昭再来晚一步,飞鱼镖局这到手的鸭子就给勾龙赌坊截胡了!
他口出不逊,惹得心直口快的断头贼怒目而视,“小子你——”
侯爷抬手一拦,从容道:“惭愧,不过比二位早到半刻罢了。”
“早半刻也是早,侯爷过谦了。诸位前辈果真是技高一筹,白五佩服。”白玉堂冷嘲热讽道,心头正是不痛快。
他布局捉人,两日来费了不少心思,可若非展昭今日偶然与万胜门掌门夫人碰上,认出此人,二人焉能此时赶来;茶杯口脂可证幕后至少有一个女子,却非是指名道姓地点出“三姑娘”与飞鱼镖局;二人定是要按原计划与官府交锋,证实所查,等兜了个圈子再来,飞鱼镖局与万胜门哪儿还有他们要的线索。
“此言差矣,二位侠士光明磊落,便是步步为营,也绝不伤及无辜,能赶在此时……”侯爷面色不改,仍是和气一笑应话,“论本事,该是二位棋高一着。”
“……”展昭神色微动,听出侯爷言下之意。
勾龙赌坊在此自然不是与飞鱼镖局同流合污,更别说是提前一步杀人灭口
。恰恰相反,他们勾龙赌坊莫名其妙被盯上,卷入这栽赃陷害的局中,他们自然要查过清楚明白。勾龙赌坊在江湖上威名显赫,是下九流皆知的不好相与,不说赌坊之主,光是侯爷手下几人,也个个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可偏偏就是有人赶着在太岁头上动土,泥人也有三分气性,遑论这赌坊众人没一个称得上是侠客心肠。
他们调查此事已久,能赶在展昭与白玉堂前头,显然是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难怪今日赌坊后院几乎空空荡荡……展昭的目光又略过堂内那不曾相识的几人,是了,他本就揣测勾龙赌坊卧虎藏龙,怎会只有寥寥几人在后院来去。这些人,甚至可能还有更多的人,早就被侯爷派遣出去,探查算计他们的幕后人去了。
似是瞧出展昭心头揣测,侯爷微微一笑道:“二位繁忙,在下自作主张,借了二位的朋友一用。”
朋友……哪来的朋友?
白玉堂拧起眉头,与展昭不动声色地对了一眼,确是想起一人。
白玉堂也嗤声笑了出来,讥诮又客气极了:“能给侯爷添助力,倒是他的荣幸了。”
他们前几日在义庄逮了个尖脸汉子,因二人定计做局,且心知这尖脸汉子未必知晓怎么回事,便将其暂且搁置客栈,交给了沈嫮。如今看来,这两日,他们勾龙赌坊的人趁二人忙碌,探入客栈,拷问了那尖脸汉子,所用手段想必见不得光。至于沈嫮不管不言,自是那旧日好友秦苏苏出面说项。
从幕后之人行事作风来看,手下人多是宁死不招的死士。那尖脸汉子要么一无所知、要么死不开口,然而愣是给勾龙赌坊撬开了嘴……如今倘使还留有一条性命,也该是生不如死。
除此之外,侯爷手中该是另有线索。
同查一事,侯爷所作所为可谓是不动声色、一击必中。
倒是他们年轻狂妄,小觑了成名已久的老江湖了。展昭打量着侯爷,忽而开口道:“……展某冒昧一问,侯爷何时起疑?”
侯爷短短的灰眉一扬,神色有几分古怪,很快反问道:“展侠士是问这飞鱼镖局?”
展昭略一颔首
,大有虚心求教之意。
侯爷缄默半晌,才抬头示意横梁上的病太多,沉声笑答:“此事简单,二位侠士该是同有疑虑来不及证实罢了。那日救了病太多的送丧队伍,乃是万胜门中人。齐掌门所言虽合情合理,亦有旁证,可那一夜救的太及时了。”
那套下的极小,勾龙赌坊知晓自家清白,那另一家是否清白就值得考量了。
他顿了顿,“万胜门古怪,而往事其门下弟子前来送瓜,皆是送至阿金手中。”
阿金,说的便是那侍奉小童。
“……侯爷之意,是早就发觉赌坊内的侍奉小童乃坊中内贼。”白玉堂眯起眼道。
侯爷仍是笑笑,扫过马车上摔下的两个女子,也仿佛认出了那位万胜门的掌门夫人,缓缓接话道,“赌坊的两只猴子,虽是病太多从耍猴人手中买下,但往日养猴、添粮加水、细细照看的却是阿金。”说到这儿,他抬起眉眼,眸中似有细锐的光,“二位那日盯上病太多,是因两只猴子罢?”
“……”病太多翻了个白眼。
不等展昭与白玉堂作声,侯爷已接着道:“我前两日得空试验了一番,那两只猴子有几分灵性,却不知何时起,见着红衣与白衣之人,便飞扑上前。那日二位入城,闻阿金意外将猴放出,病太多是寻猴上街,方才偶遇得罪了二位。自然,小子随后认出二位,一时起意,顽劣冒犯,却是他不知天高地厚,叫二位见笑。”
横梁上的病太多又不大高兴地轻哼了一声,倒是让人又想起,那夜他站在墙头闻秦苏苏代为道歉时不服气地模样。
“凭此,侯爷便断定小童是内贼?”展昭道。
“不过些许猜测,用人不疑,自当再细细论证。”侯爷平静作答,刚硬平和的面容不见半分锋锐,却是不怒自威。
展昭良久静默,似是沉思,“……侯爷何时怀疑赌坊之中藏内贼?”
“三郎近半月鲜有踏出房门。”侯爷轻声叹道。
“……”展昭目露诧异,白玉堂也神色微动,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
催命三郎。
“能令三郎在门前毫无防备地接下那一箭,多半是门外
有人来访,但赌坊后院,外人不可进。”侯爷缓声接着道,“且外人也不该知晓三郎住在哪间屋子,在何时开门。”能吐露催命三郎所在的,必是赌坊中人;而赶在开门那一瞬射箭,催命三郎全无防备,这恰好的时机甚是难得……若是又内应哄骗令其开门,便说的过去了。
“侯爷从那日起便设了个局。”展昭道,紧接着一叹,“是我们误了侯爷之事。”
侯爷早在发觉勾龙赌坊叫人盯上之时,便疑心赌坊有异,且布局一一试探。甚至他有意装作一无所知,借内贼揪出幕后人,因而看来处处被动。然而展昭与白玉堂前来,打乱了这番谋算,引出内贼小童,将其一刀斩杀……
“非也,”侯爷略一摇头,客客气气道,“若非二位聪慧过人,布下天罗地网、步步紧逼,焉能如此顺利,在下该多谢二位。”
白玉堂面露哂笑,未肯接这句夸赞。
照理说,两方敌手相同,本该携手合作,却又皆知此道不通、各行己道。
一是赌坊手段未必光彩,祸及无辜绝非展昭与白玉堂所愿;二是两方乍然初识,本就论不上几分信任,展昭与白玉堂未有疑心勾龙赌坊,还多亏秦苏苏在此现身,与勾龙赌坊干系不浅;三,也便是最要紧的一点,展昭瞧的出勾龙赌坊探查此事,另有图谋,并非仅仅为了快意恩仇、威慑敌手。
此事……恐是与掩日教的秦苏苏有关。
白玉堂见勾龙赌坊快他们一步,心生不快,也是为此。
幕后算计的这拨人与数年来在松江陷空、开封汴梁、婺州桃山、府州折家算计他们的分明是同一拨,且与他亲兄白锦堂早年之事另有牵扯,方才引祸于他。秦苏苏与云静翕俱是藏着掖着,不肯大方叫他弄个明白。今日这线索若被勾龙赌坊所截,想必是半句话也问不出了。
“他在何处?”白玉堂干脆道。
侯爷一笑,知晓他所问何人,“这会儿,该是出城了。”
秦苏苏。白玉堂唇角压得笔直。
这家伙今日应他所求,乖乖配合做戏,还拉上了那唐无影,定是另有打算。
思及此,他忽然眸中一跳,眯
起眼道:“这么说来,他不是为勾龙赌坊被人算计一事来的。”
“……”侯爷望了一眼白玉堂,虽面不改色,可目中隐隐有几分被白玉堂敏锐所惊。他轻声一笑,仍是平平淡淡的语气:“此事乃勾龙赌坊之事,秦公子前来拜访,怎好叫他操劳。”
白玉堂嘴角微撇。
这其中另有隐秘,但这会儿不是算账的时候。
他侧头看向那两个女人,珊娘与阿九,万胜门的掌门夫人、也是当年的三姑娘,和另一位小丫头。既然逮着人了,就该弄明白这背后到底是何人操纵,他们可是追着设局人跑了许久了。
白玉堂提步上前,似是逼近那二人,口中冷不丁落了一句:“催命三郎,可是未死?”
此一言落,堂中死寂,落针可闻声。
除了侯爷和带着猪头罩的断头二爷,其余几位皆是讶异望来。房梁上的病太多更是一口糕点噎住了喉咙,一旁提篮的小姑娘也松开了手,露出了一张奇怪的阴阳脸。
“果然。”白玉堂头也不抬道。
堂中几人面色微变,听出自己这老江湖叫这后生儿诈了一回。
可白玉堂不以为意,更无沾沾自喜之色,“沈星瀚与展骐二人不可能杀死催命三郎,诸位皆知。”
展昭心下笑叹,在一众沉默里,顺白玉堂之意接着道:“展骐不认得催命三郎,而催命三郎的名头早就被人盗用……可见他遭人刺杀,绝非幕后之人担心展骐吐露消息给催命三郎,而是另有缘故。”
“秦侠士与白大夫人半句不提不说,展某在赌坊观之诸位交情甚笃,断兄……”他顿了顿,意指断哥断头贼,“也曾为催命三郎打抱不平,诸位却几乎不曾一提催命三郎身死之事。两日前,与辛夫人谈及此事,她面露异色;而先头侯爷之言,也道内贼是哄骗催命三郎开门,近半月来不曾踏出房门,他遭刺杀一事,究竟是内贼,还是刺客把握时机都难料……因而此番猜测,在如今知晓内贼之时看来合情合理,但反过来看却有些古怪。”展昭与沉默的堂中众人微微一笑,“自然,我二人不过私下狐疑,并无实证。”
“你们那日不是
见过尸首?”侯爷反问。
“未曾上前一观,眼见未必为实。”展昭诚恳道。
“世上有一术尸解,能叫活人装死。”白玉堂眯起眼道,“闻说催命三郎在江湖上早有‘一睡不醒’之名。”
侯爷闻言竟是笑了,“二位聪明。”他道,“那一箭被他躲闪些许,未有夺他性命,但三郎身受重伤,为寻生机,只能封己经脉,断绝气息。”催命三郎一脸的大胡子,又倒在地上,远远看去根本弄不清他是否被穿喉,添之一箭扎入,不闻气息,自当认定他无回天之力。
“如今他尚未清醒,只曾留信警示坊中有异一事。”至于内贼何人,便是侯爷耐心所查了。
闻言,那面有胎记的白面书生抬起头,好似眼神不大好,眯起眼看了白玉堂和展昭半晌,笑了,“侯爷,你又被这小子诈了。”
应他之言,白玉堂抬眉玩味一笑:“万魔窟。”
一旁的展昭收敛神色,轻咳了一声,“玉堂。”
尸解一术,江湖上会这保命手法的屈指可数,据二人所知,唯有温殊幼时吃尽苦头习得此道,名作“死去活来”。而有趣的是,教他武艺与旁门左道的那几个老头疯疯癫癫的,依推测,该是万魔窟中人。
催命三郎通尸解之术,他从何学来?他与万魔窟,换言之,勾龙赌坊与万魔窟有什么干系?
白玉堂提起此事,话中下了套,侯爷未有察觉一口咬定了这鱼钩。
白玉堂轻哼了一声,算是对展昭的答复,慢声又道:“所以,你们故意掩下此事,还定了一副棺木。”
勾龙赌坊以催命三郎的死做了个骗局,除了试探、寻出内贼,还别有所图。
催命三郎遭人盯上不是因展骐与沈星瀚,而催命三郎之名早就被人盗用,可他若身死,死人的名头自然也用不上了——于勾龙赌坊而言,定是幕后盗用催命三郎名头的真正目的出现,因而才被刺杀。不是寻仇,也不是灭口,那么算计催命三郎的原因是什么?想必这也该是这拨人盯上勾龙赌坊的缘由。
随后,也便是催命三郎“身死”那日,他们等来了白玉堂和展昭。
侯爷定了棺
材,传出催命三郎死讯,在明知展昭、白玉堂寻人之时,掩下展骐的消息,是为探明幕后之人的目的是否与万魔窟有关。勾龙赌坊要在展昭和白玉堂面前遮掩的,是与万魔窟的隐秘。
堂中众人皆不做声。
白玉堂逐一扫视堂中几人,也无咄咄逼人之意,总算是将目光转至那两个默然无言的女人。
万魔窟的事,且趁其不备诈个一两回或能有所得,可勾龙赌坊的人和那秦苏苏一样不好对付,想要撬开这些老江湖的嘴却比登天还难。白玉堂神台清明,哪儿会赶着去做这徒劳无功的事,总归如今知晓勾龙赌坊与万魔窟、掩日教、秦苏苏,乃至与他亲兄白锦堂都关系不浅,足矣!来日他总有办法查个明白。
倒是眼下之事……
那万胜门的掌门夫人珊娘见白玉堂目光扫来,在沉默中先声夺人道:“白玉堂,莫以为你能从我口中得知一星半点。”
她二人如今落入他们手中,堂中个个武艺高强,莫说她与阿九,便是飞鱼镖局一众,也无人是他们的对手。哪怕二人不想束手就擒,也是插翅难逃。但二人本就死士,算不得幕后主使,到这关头也是死鸭子嘴硬,不肯张口一言。
然而白玉堂却嗤笑了一声,“从你口中?”他懒懒提着画影侧头反问。
“你该说的不该说的,早就与白爷倒了个干净,白爷可没话问你。”白玉堂道。
珊娘面色微变,似是细细回忆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但很快,她又压下了扭曲颤抖的唇角,侧头望向门外的脸忽然亮了几分。
几乎是同时,门外传来重重脚步声。
一伙人冲了进来,衣着统一,手提佩刀,个个面色凶恶。自然不是飞鱼镖局与万胜门的人,是官府的人马紧追着白玉堂,总算是从万家酒坊远远赶至。白玉堂轻功高绝,眨眼没了行踪,他们却是实打实得跑了数条街道,顺着百姓报信方才迟迟前来。这轰然一入,领头的官差未看清屋内之中先暴喝道:“何方宵小,胆敢在城中闹事杀人!!”
珊娘神色微动,当即高声惧道:“官爷救命!”她对展昭与白玉堂微微一笑,有几分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