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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视财空,狗笼作赌争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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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日昳, 一天里最热的时候便也过去了。

    城中有了几许微风,然而这几许风里却裹着热浪。太阳高高挂着,天地之间仿佛一个还未全然熄灭的大火炉, 烧的人啊狗啊花啊草啊都倦怠极了,浑身都没力气, 只想倒在阴影处当个清凉的石头雕像。

    展昭与白玉堂又踏入了太原城偏南的勾龙赌坊巷子。

    二人先是回了一趟客栈, 将那费了三天苦等才逮来的尖脸汉子五花大绑捆在客栈屋子里,交由沈嫮的丫鬟阿圆暂且看管。那尖脸汉子不通武艺, 便是长得壮汉模样, 论力气恐怕还比不上打小跟沈嫮习沈家千斤掌的阿圆。且那圆脸丫头性子虽然活泼, 但办事妥帖,总归是看丢不了人。待二人赌坊事了再回头审审这尖脸汉子,虽说多半白费心思,二人也有准备得不出有用的消息,但既抓了人, 聊胜于无。

    只是这般难免要劳累沈嫮独自带两个孩子, 幸好白芸生乖顺,总角之年, 渐渐知晓如何哄着那小混世魔王白云瑞。兄弟二人相处多年, 虽非血亲、胜似手足。

    这头妥当,二人性子干脆, 省了磨叽, 当即前来勾龙赌坊。

    赌坊之中吵吵嚷嚷, 仿佛永无休止之时, 门内银钱拍的脆响,骰子哗啦啦摇晃着,倒像是一支独特的乐曲,甚有韵律。再凝神细听,方才发觉门内当真有人在弹曲子。拨弄的弦音时而坚实清脆、时而明亮圆润,倘使拨得低沉些又粗犷豪放、丰满浑厚,和着那骰子敲击摇晃的声音作成一曲,不是琵琶的声音,也不是琴瑟,没有文人雅士的清冷高绝、也没有乐伎和鸣的空灵意境,当然也不是秦淮商女的靡靡之音。

    白玉堂的脚步微顿,抬起眉目。

    那一枝独秀的弦音里透着一种悠扬的江湖气,不热闹,却意气纵横,一是因曲子动人,二是因着弦音独特。

    “弦鼗。”白玉堂说。

    展昭迷惑地侧头一望。

    白玉堂想了想,与展昭笑道:“只有三根弦。”

    “听来是弹拨之声。”展昭有些吃惊道,他曾见二弦琴,但那琴乃是拉弦乐。

    “不错。”白玉堂微微颔首

    。

    话音且落,赌坊里的乐声便终了,二人在巷子口往里望,先闻一众叫好之声,所有摇骰子的声音统一一停,再见屋内挤着满满当当的人,叫人狐疑这到底是个赌坊还是个乐坊了。当然,这只是一瞬的狐疑,紧接着银钱声和接二连三的下注声都起了,各张赌桌开了骰盅,哀声叹气和兴奋叫声交错,小赌坊里也算是见了个众生百态。

    展昭与白玉堂也在赌坊门前站住了,正如四日前。

    不过今儿在门前坐着的,不是那头发胡糟糟的醉老头夜镖八百里了,而是一个穿着寻常布衣、带着猪头罩的男人。

    这猪头罩粉嫩可爱,用色彩绘着发笑的表情,将整个人头都罩住了,因而远远看去还有几分滑稽。更好笑的是,这个男人坐在赌坊门前的石阶上,还抱着半个西瓜,用一把精致小巧的长柄银勺挖着瓜一口口往猪头罩下塞。猪头罩上没有开眼睛的空缺,但这个男人轻易地注意到展昭和白玉堂的到来,随着猪头罩移动,做出了一个抬头的姿势,顺便还不紧不慢地塞了一口瓜。

    勾龙赌坊的杀手,江湖人称断头二爷,真正的名讳和这猪头罩下的面容一样无人知,道上敬他几分也称他断二爷。

    白玉堂一挑眉,扫过男人腰上挂着的那把破破烂烂、满是豁口的直刀,在和这个猪头罩沉默的对视中,开口道:“侯爷可在。”

    “不在,滚。”断头二爷咬着瓜,含糊不清地说。

    “……”白玉堂面无表情。

    这可比四日前的夜镖八百里还要不客气。展昭忍俊不禁,咳笑了一声。

    当今世上敢叫锦毛鼠白五爷滚的,这应当还是头一个。

    白玉堂冷嗤,眉目间虽压着风雨欲来,却又并无恼羞成怒之意,“你们勾龙赌坊,倒是比大内皇宫还难进些。”他轻巧说了一句,这回没有在勾龙赌坊门前与这断头二爷费工夫较量,反倒是提步大剌剌地踏进了赌坊大堂的正门。

    展昭想想,没跟着进去,只斜斜靠着门,抱着剑和气笑问:“敢问这位兄台,侯爷何时方归?”

    断头二爷转过他的猪头来,手中又塞了一口瓜,语气平平道:“…

    …你不赌,就滚。”

    “赌赢了,便能一见侯爷?”展昭反问。

    断头二爷吃瓜不语。

    “那不如做个赌,”展昭抱着剑,侧头瞧了一眼站到最大赌桌前的白玉堂,“就以侯爷的下落为彩头,不知断二爷可敢一赌。”

    断头二爷托着瓜似是想了一会儿,从那猪头罩的笑脸上自然是看不出他是个什么神情。

    “……赌什么。”他吞下瓜说。

    “赌他。”展昭稍稍一歪头,示意扶住骰盅的白玉堂,“一炷香,如今堂内所有人的银子。”

    “包括勾龙赌坊。”断头二爷说。

    “包括勾龙赌坊。”展昭和和气气地笑。

    “有意思。”先应声的不是断头二爷,而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那把嗓子像是天生带着一把钩子,娇中带妖、柔中含媚。紧接着,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人从大堂里走了出来。她梳着朝天髻,穿着黑红相间的大袖衫襦,挽着薄纱罗织成的银蝶披帛,满身点缀着精巧但金灿的金饰。这些金饰不足以晃花人眼的珠光宝气,倒是因她生的妖媚勾人、气态慵懒轻佻,又画着精致艳绝人寰的妆容,叫那“多金俗气”都成了十足精致的妖艳动人。

    倘使说那“秦苏苏”女子盛容乃是国色天香的冷艳绝美,面前这个女人可真是浑身上下都一股妩媚妖娆与多情荡漾,瞧得人神魂颠倒、口干舌燥,活像是见了传闻中祸水妖狐。

    “这赌,奴家应下了。”她对展昭勾起艳色朱唇,唇角还有一点小痣,“不过,侠士要是赌输了该如何?”她尾音挑起,笑吟吟地瞧着展昭。

    展昭的目光落在女子怀中抱着的那把弦鼗上,那满是江湖意气的弦音竟是出自这样一个艳丽女子之手,倒也别有一番江湖风情。

    闻说勾龙赌坊礼有位寡妇,美的不可方物,称她辛四娘,想必就是眼前这位夫人了。

    展昭眼皮也不抬,只和气一笑,“辛夫人与断二爷有何见教?”

    “我要他的刀。”断头二爷用银勺在西瓜里一转,另一只手指向白玉堂。

    画影可不是凡品。展昭有些意外,便抬头去望白玉堂。

    堂内,白玉堂正

    懒洋洋地捏着一个骰盅,头也不回,只将自个儿的钱袋解了往赌桌上一抛,好家伙,这一钱袋的银两与交子足以叫人发疯眼红了。再看白玉堂,满脸无动于衷,仿佛万事不入耳的吊儿郎当,又挑着单边唇角,任展昭着头如何论说的模样,从容又气焰张狂。

    展昭便笑,应道:“好。”

    辛四娘见状目光微转,打量着二人半晌方浅浅一笑。“奴家倒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见侠士生的俊,倘使侠士赌输了……”她妖妖娆娆走上前,涂着鲜红蔻丹的纤纤细指,轻轻点了一下展昭的前襟,“请侠士陪奴家喝一夜酒,如何?”那声调婉转,意味深长,且叫堂内数人吹起了口哨起哄,这哪儿是惩罚,分明是艳福呀。

    白玉堂的目光斜了过来,懒懒地落在那只手上,单手掂着那骰盅没有说话。

    辛四娘一挑眉,似是在这炎炎夏日里冷不丁窜上一股逼人寒煞冷意,可她面不改色,仍是笑容勾人、慢悠悠地问道:“侠士意下如何?”

    展昭便站直了身,也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与辛四娘一礼,不答只笑:“只是断二爷和……辛夫人莫请人这会儿开银库。”

    “不开。”断头二爷应下。

    辛四娘抱着弦鼗,在琴鼓上敲了三下,不多时,堂内来了个小童,在她的示意下,在堂内点起了一炷香。

    堂内众多赌徒也明白过来今日这是开了大赌之局了。勾龙赌坊鱼龙混杂,哪个不是惹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见两个年轻人口出狂言要赢走堂内众人囊中全部银钱,一个个纷纷下场,一想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几分颜色看看,二嘛,当然冲着那钱袋里厚实的数目来的。

    一时之间,银两紧跟着下注,骰盅清脆摇响,赌坊之内热闹非凡。

    展昭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屋内已经传来哈哈大笑声和接连不断的唏嘘之声。短短半炷香不到,白玉堂走遍了这堂内各赌桌,勾龙赌坊不同赌桌上玩法也截然不同,而他那袋银子似是快输尽了。

    辛四娘抱着弦鼗站一旁瞧了瞧,笑得花枝乱颤:“侠士这位朋友好似并不会赌钱呀?”

    展昭抱着剑想了想,也

    笑道:“玉堂该是头一回赌钱。”

    辛四娘和断头二爷都侧头望来,好似都有些吃惊。

    “玉堂擅豪赌,但不好赌财,也不染赌财之气,万贯家财于玉堂无甚意义。”展昭又温声说道。白玉堂行走江湖是拿命做赌、往日也喜好与展昭作赌,然而这白五爷挥金如土,虽满身少爷习气,但目中无财……因此他花一两银子买两个桃,看似荒唐,实则是自个儿看来无甚区别。展昭与白玉堂同行之时瞧了几回,渐渐明悟了几分白玉堂的意图,这不仅是富家公子不在乎区区几两银子的阔气,也不仅是江湖侠客目无钱权利禄的洒脱。

    这是白家取财于民、又还财于民罢了。

    虽白家经商多年除大灾大祸之时,鲜有施恩布善之举,但始终从白玉堂手中洋洋洒洒、好似举手之劳地散财,荒唐之中广行富商之善而不求记恩回报。旁人只当他财大气粗、少爷习气、不知人间疾苦,哪儿又赶着对这小恩小惠去学知恩图报呢。

    这又何尝不是至德纯善。

    万贯家财、金银珠宝,不过身外之物罢了,这本就是白玉堂心头所秉承的善。散一财,与杀一贼、平一难、扶一人、救一命……种种都是一样的,于白玉堂这怀侠义之心行走世间的人而言。因这天下没有大恩与小恩的差别,因这世上更多的就是这些老老实实、安生度日、努力生活的寻常百姓。

    这个人啊。展昭无声淡笑。

    辛四娘也因展昭所言娇笑起来,她不知展昭所想,只提点道:“如此,侠士莫不是要认输了?”

    展昭闻言却不以为意,慢条斯理道:“莫急。”

    辛四娘侧头示意屋内的白玉堂,像是在说:都输成这样了,还莫急?

    “初来乍到,总该先学个明白。”展昭头也不抬,依旧温声和气地说。风撩起他的墨发,露出那双清润又笃定的墨眸,像是碎散着夏夜璀璨的万点星光,又像是万物生长里拂过春风,他抬起眼,目中含着笑说:“辛夫人莫急,玉堂从不叫展某失望。”笃信,不容置疑。

    几乎是话音落时,骰盅再次落下了。

    白玉堂用长刀将钱袋推前。

    少

    顷,屋内各声讶异长起,再没有片刻停歇,一个个扶着下巴,活像是青天白日见了鬼,委实叫人不可置信。

    展昭靠着门,噙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作壁上观。

    一炷香漫长又短暂,待灰烬落尽,小童也敲响了不知哪儿弄来的铜锣。白玉堂单手抛着他那钱袋慢悠悠地又走了出来,旁余全留在那最大的赌桌上,堆起了高山。一众老赌鬼在里头不是茫然痴呆、就是自言自语像是得了失心疯,又是瞧白玉堂又是瞧那赌桌上的高山,像是搞不懂这年轻人施展了什么妖法才能做成这般地步……可偏偏众目睽睽之下亲眼所见,再想说什么出老千,也哑口无言起来。

    可白玉堂一眼也没给那堆银子,只与展昭嚣张一笑,“岂敢叫展大人失望。”

    展昭轻笑,故作肃色一拜道:“劳烦白五爷费心。”

    白玉堂轻啧一声,斜去的目光像是事后算账,说展昭拿他作赌时可没这么客气。不过他懒洋洋地走到展昭边上,单臂压着展昭的肩膀去瞧那辛四娘与断头二爷,眯起眼道:“赌也赌了,赢也赢了,二位该兑现赌约了罢。”

    断头二爷不言,只捧着瓜一勺一勺的吃,像是对这场赌约的结果漠不关心。

    “二位侠士放心,勾龙赌坊向来言而有信。”辛四娘笑着一摊手,输了赌约也不见改色,向内引道,“二位这边请。”

    这回二人倒是从正堂入了赌坊里屋。

    “侯爷确是不在。”辛四娘将弦鼗搁在里屋,带着展昭与白玉堂穿过赌坊前面的大堂,进入大堂背面的花厅,请二人入座,又轻轻拍掌,唤了个小童给二人添茶。“今儿二位来迟了一步,前脚侯爷才与多多出了门,倒不是断弟糊弄你们。”她又与他们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断弟脾气不太好,从来不与人好好讲话,得罪二位,四娘给二位侠士赔个不是。”

    断弟?

    展昭略一抬眉,他且以为断头二爷该是排在辛四娘前头,中间还插着一个催命三郎,排头的自然是侯爷。至于辛四娘口中的多多……莫非是指病太多?

    “你知他们往何处去了?”白玉堂接过了话。

    “不甚清楚,

    ”辛四娘托着茶盏微微一笑,“不过嘛,”见展昭与白玉堂好似无甚兴趣,她又转了话锋,“也不是不能推测。”辛四娘抿了一口茶,茶盏掩住了她半张脸,只露出了那一双眼睛。这时再看这双眼睛方才惊觉这妖媚的面容上单单长了一双凶煞狠厉的眼睛,甚是可怕,琥珀的眸色望来时仿佛妖精的凝视,让人不寒而栗。

    “三哥之后,多多接连撞事,分明有人设套……”而与那双可怕的眼睛相对的是,她放轻了声音,仿佛低声吟唱着妙曼的词句,“我们这素来关起门、与世无争的狗笼,近日叫人盯上了了呢。”

    “辛夫人何出此言?”展昭慢声道。

    “若非如此,二位侠士又怎会在此?”辛四娘搁下茶盏,垂头瞧着自己的蔻丹漫不经心道,“你们二寻侯爷,若不是发觉异样,又怎会如此大闹赌坊?断弟不知礼,可二位却不该是轻易能被激怒的人罢。”

    白玉堂打量了辛四娘片刻,不冷不热地嗤了一声:“此事,却与侯爷的下落无关。”

    他提着刀站起身,“你若知,便如约说个明白,若不知,也趁早作罢。白爷没空与你在此兜圈子。”

    “二位何必着急,”辛四娘听这刻薄言辞也不见恼,娇声一笑,“义庄的事四娘也有所耳闻,说不定你们要问侯爷的事,我也知晓呢?”她单手支着桌案,托着下巴瞧向二人,慢条斯理道,“白五爷要寻的侯爷,正因那日白五爷追着多多跑了大半夜时,突然在城中冒出的那只送丧队伍的救命之恩……前去拜谢啦。”

    这话说的甚是绕口,但展昭反应不慢,当即问道:“那只送丧队伍是谁家的?”

    “哦,”辛四娘毫无意义地拉长了语调应了一声,“是万胜门的棺材。”她眯起眼笑,唇角像是盛放的淬毒娇花,语气欢快道,“听说他们家近日好像没死人,侯爷带着多多顺道去恭喜啦。”

    展昭与白玉堂齐齐一抬头,像是没听明白。

    恭……喜什么?

    万胜门的棺材、万胜门的送丧队伍……万胜门近日没有死人。

    这两句下来,展昭与白玉堂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侯爷哪是上门道

    谢恭喜去了,分明是上门砸场子,一问究竟去了!

    那天晚上,恰巧从白玉堂的追赶中救了病太多的送丧队伍果真并非是意外,而是一场预谋。正如展昭和白玉堂的推测,处处巧合之中,病太多招惹了他们,又在当晚及时发现了他们在查的黑市兵器,将线索送至他们面前……这要不是病太多本人有鬼,便是幕后另有人算计赌坊。

    侯爷在太原城建勾龙赌坊,又闯下江湖威名,自然不是个简单人物,遑论其中还有个秦苏苏。

    想必那夜发觉义庄古怪之后,秦苏苏与侯爷便已经在暗中调查勾龙赌坊遭人算计之事。相比起展昭与白玉堂,他们对自己是否无辜最是一清二楚,也不至于糊涂到被人算计成这样了还一无所觉、听之任之。

    不过……展昭与白玉堂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

    万胜门。

    江湖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之中,八十一门虽是虚数,在天下大势变化中覆灭新生,变动多端;但江湖人好争高低、求名逐利是通病,各家门派也差不了多少,因而八十一门既是九九八十一的虚数之指,又是百晓生手中那各家门派排列得有名有分的八十一门。这八十一门,合上五宗十三派,统共是江湖门派尽知九十九,也正是百晓生手中的枠九榜。不过这枠九榜本在大多数江湖人看来也是个笑话,没几人当回事,毕竟江湖争端不休,便是掌着江湖大小传闻的百晓生,也说不准究竟谁高谁低,谁能百年长青、谁家又明日灭顶。

    万胜门在这八十一门里也排得上号,是个老门派了,不过近百年连半个像模像样的弟子都无,只能龟缩太原一角。

    展昭与白玉堂当然也只是耳闻其名,不曾与这太原的江湖门派中人打过交道。

    “冒昧一问,辛夫人可知万胜门今日掌门何人?”展昭拱手问道。

    “他们家掌门呀,我当然知道,”辛四娘托着腮笑,大大方方地作答,“大伙儿也知道,他是我们赌坊的常客呢。”她懒懒一抬手指向赌坊大堂的方向,“虽说偶尔也在赌坊开局摸一把,倒也不是好赌之徒。不过断弟早年接了桩生意,杀了一个人,原是个杀人

    魔头。听那万胜门掌门说,那魔头是他杀父仇人,被断弟杀了,因而非要谢断弟大恩,三天两头来给断弟送西瓜。”

    “……”西瓜。

    展昭与白玉堂无语以对。

    如今他二人想起那断头二爷,已经全然不是那把破破烂烂的直刀和又臭又烂的脾气了,而是那猪头罩和离不了手的西瓜。

    辛四娘不知是戏弄他们,还是当真实话实说,笑眯眯道:“断弟爱吃瓜呀,夏日里离不了。他脾气大,寻常不爱理人,只接营生不问恩仇,万胜门掌门要不是有这瓜,还敲不开断弟的门呢。”

    “……”展昭与白玉堂仍是半晌不知作何言语,几乎要怀疑辛四娘下一句就要请他们一并尝尝那又甜又脆的西瓜了。

    传闻勾龙赌坊的寡妇辛四娘嘴利,是个什么样的嘴皮子利索,他们可真是好好领教了一番。

    她这言辞也不见扎人,反倒是柔柔和和、娇娇媚媚的,没有寻常嘴利之人那般刻薄毒辣,却像是大宅院落里的长舌妇信口扯起了家长里短;尤其惯爱插科打诨,叫人稀里糊涂、摸不着头脑,一不留神恐是要被带跑偏了。这打太极、兜圈子的本事,可比寻常顾左右而言他的嘴硬之人了不得。虽是慢声慢语,却总令人顾不上思虑和辨别她话语中的虚实。

    这江湖上惯是老叟、女人和小孩儿惹不得,看家本事难料。

    展昭瞬息万思,轻咳一声,压着清明心神转回正题道:“如此说来,万胜门与勾龙赌坊并无仇怨,算计勾龙赌坊也毫无缘由。”非但如此,万胜门还与勾龙赌坊颇有千丝万缕的干系,这仔细一查又会查到勾龙赌坊头上……他们若疑心勾龙赌坊,赌坊中人可真是有口难辨。

    “展侠士要这么说,也不错。”辛四娘说,另一只手的指甲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也微妙又危险了起来,“但这都是他一面之词,断弟到底与他有恩还是有怨,谁都说不清,您二位说可是这个理儿?”

    “……他何时说起这段恩情?”白玉堂问道。

    辛四娘一抬眉,点了点手指,漫不经心道:“三年前的夏日吧,言之凿凿,谁还要同他扯这些有的没的,又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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