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不得已,画蛇添足环套环
原是展昭耳根淡淡发红, 和白皙的面容对比鲜明,白玉堂这一摸就更红了,像是烧开了水一般滚烫滚烫的。
白玉堂一惊, 瞧展昭。
展昭面色不变,尽管双耳通红, 还是不紧不慢地瞧了回去, 温吞道:“松手。”
白玉堂耸了耸肩,果真松了手。但他这混世魔王又哪儿是个听话的主儿, 却又伸手从展昭脑袋旁单手扶着树, 不怀好意地欺身逼近取笑道:“展大人这模样, 莫不是背着爷偷腥方回来晚了?”
展昭手中剑一抬,抵住白玉堂欺近的身形。
“嗯?”白玉堂见状,单边眉梢一扬,故意调笑道,“当真偷腥去了?”
热气拂面, 透着一种焦灼的不自在, 但更多的却是暧昧又柔软的呼吸交错,叫人心神不宁、城塌道阻, 轻易跌进深渊。展昭微垂着眼帘, 视线从面前锋锐逼人又朦胧含笑的眼睛往下扫,是灼目妍丽的容颜, 微挑的唇角, 他略过白玉堂的下颔、白皙的肌肤、清晰的喉结、纹着红枫的衣领……呼吸可触。展昭晃了一瞬的神, 摁住眉心又收回了目光, 无奈道:“……玉堂。”
那双清润的目中隐隐闪烁着模糊不清的光,似是又冷不丁唤醒了一些旧事。
白玉堂侧着头打量了一会儿展昭,哼声赌气一般轻咬了展昭一口,才退了一步道:“哪家替死鬼?”
“方家。”展昭道。
“倒是意料之中。”白玉堂瞧了一眼地上那尖脸汉子,只提着食盒轻身往树上一跃,落在粗壮的树枝上,盘腿坐了下来。
展昭随后蹬步,也落在树枝上,背倚着树干坐直了。
白玉堂掀了食盒盖子,将一双筷子递上前来,一并的还有一碗荞面灌肠,乃是太原美食。
说是灌肠,实则是素食,荞麦面糊糊蒸后切条、放凉拌醋而食,爽滑利口,也有称作碗托的,与那凉皮儿、凉粉儿都是夏日消暑绝品,也不怕轻易放凉了失了口感。宫内还有一妙称玉灌肺的名食,与这荞面灌肠也相仿,乃是如真粉等佐料加莳萝、白糖、红曲少许,入甑蒸熟,切作肺样块子,滴油不沾,佐以辣汁,滋味
甚妙。
二人迎着渐渐灼热的夏风,不紧不慢地用了饭,又收起食盒,方才齐齐往下望去。
“方家可有实证?”白玉堂道。
“方家少爷的书房内寻见的,照此人与方老爷所言,这义庄里的货,是方少爷筹备。”展昭便将那小册子递给了白玉堂,由他翻阅细观。
“如此说来,那方家老头不知?”白玉堂速速翻了一通,也便将上头的名录记得了个明白,口中道,“虽是处处详尽,却不曾道明东西从哪儿来的。”
展昭微微颔首,又接着上一个问题道:“方老爷总归是一无所知的模样。许是当真不知,乃是方少爷所为;许是心知肚明,装模作样;又许是……”
“又许是毫无干系。”白玉堂道。
“查的太过顺利了些。”展昭平静道。
方家施恩散财,探查的人前往方家报信,方家搜出了账簿。
正如他们因那病太多的招惹之故,发现义庄里藏着兵器一般,处处巧合、□□无缝,顺利的太过分了些,几乎将方家的罪行板上钉钉。若这不是一个局,他们顺藤摸瓜寻出的太原走货罪魁祸首,又或者说是最要紧的一环,正是这太原首富方家。
白玉堂轻嗤一声,摆弄着手中那小册子,“那方老鬼的事儿你听着了。”
“方管事受其掣肘。”展昭道。
“且方家少爷死了。”白玉堂笑了笑。
这种种巧合若是个局,所套的第二个环,便是意外发现是假,赌坊断尾求生,定会寻个背锅人、李代桃僵。最适合背起这口锅的替死鬼,正是莫名其妙身死,且死状与催命三郎一样的恶少方不宁的门户,方家。
“不过方老头在太原出了名的为富不仁、一毛不拔,此番出银子确是有鬼。”白玉堂道。
展昭沉吟片刻,“想是与方管事一般,再查下去,也只会查到勾龙赌坊头上。”方府有几分牵连尚不能证明,但那勾龙赌坊定是在线索的末尾等着他们。
那么,当真是勾龙赌坊所为吗?
经府州折继闵一事,他们委实难对轻易所得的巧合证据生出轻信。摆在眼前这些零零碎碎、他们自己所查得的
证据越多,巧合越多,勾龙赌坊越是百口莫辩,反倒越不可信起来。
且从一开始,他们就断定这是一个针对勾龙赌坊所设下的局,也便是所套第三个环,乃是真正的走货之人甩脱他们的追踪,栽赃嫁祸给勾龙赌坊。他们越往下查,只会耗费越多时间和精力,徒劳一场空,想必也正是设局之人的目的,祸水东引、浑水摸鱼。正如方家是一个幌子,赌坊也是一个幌子。
他们既然心头已有了论断,自然不用绕这弯路。
如今如幕后之人之意、顺着义庄一线查下去,一是他们手中暂时别无线索;二是为查证究竟是他们多疑、发现兵器不过是一场意外,还是确实有人暗中陷害勾龙赌坊;三是幕后人既然要栽赃勾龙赌坊,免不了派人出面,二人蹲守义庄等的便是这真正属于幕后人的差使——也便是树下这昏迷不醒的尖脸汉子,三日前展昭曾想岔了,白玉堂正是取笑此事。
“不过你便是将此人捞回来,严加拷打,恐怕他也是一口咬死方府,又或是赌坊所为。”白玉堂说。
展昭微微颔首,轻声一叹,有几分愁容道:“然而如今,也该是只有此人与那黑市走货之人有干。”
这尖脸汉子可能是个死士,也可能对幕后一无所知,纯粹听命行事……可展昭与白玉堂来时便被请入太原局中,敌手在暗、早就筹备妥当,自然也只能捉住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了。
思及此,白玉堂扣着下巴,忽然笑了一下。
展昭先是意外,瞅他一眼,又福至心灵般明白他在笑什么。
二人久违地觉得一筹莫展,竟仿佛江宁府再遇之时,恰逢含笑身殒。
“展大人办公事时啊,当真应该走哪儿都将包大人带上。”白玉堂说。
展昭一挑眉,也说:“玉堂这聪明才智,可惜了可惜了。”
白玉堂不慌不忙地应答:“白爷这江湖草莽,本就只倚刀杀人,哪懂办案的事,展大人谬赞了。倒是展大人身负公职,办事不力,一问三不知,怎就当起官来了。”句句在理,句句胡搅蛮缠。
“展某一介武官,只管包公周全,确实未曾想到还要能文能武
。闻说白五爷文武双全,怎不叫展某开开眼?”展昭老神在在地笑道,话中之意可就较起劲了。
案子头绪没个着落,两人倒是就地坐下先互相推诿、甩起锅来,叫外头江湖人听了只怕要笑掉大牙。
二人说着说着似是也觉得荒唐,低头笑出声,愁色全消。
“既做了这栽赃嫁祸的局,想必这义庄的兵刃,该是全舍了,顺此线再查恐是也得不到更多蛛丝马迹。”展昭又转回正题道。
“那便换条路。”白玉堂懒懒道,语气甚是轻快,仿佛这世上就合该事事洒脱、不忌从头再来、不急一时半刻、不惧岔道歧途,只管换条路重头再来。非是不知轻重的无拘无束,而是无惧艰难的笃定自在。
“那病太多发现义庄藏兵既然确实是他们做局,而非意外,那小子也是无恙……那么,那天晚上偶然救了病太多的那只夜间送丧之人该是有古怪。”白玉堂又道。只是顺这条线索探查难了些,这些人也未必是知情人,但他还是早就命人在城内查此事。
展昭垂眉一笑,“官府该是有报备城中死者名录,既是白事,置办的棺材等物总不是凭空变出的,皆可一查。”
“再寻那小子问问,是哪口棺材。”白玉堂侧头看了一眼义庄。
展昭颔首,继而提议道:“方家少爷和催命三郎的命案?”
白玉堂想了想,答道:“想必也是给你我设下的局。”也多半是为让他们瞎耗时间兜圈子。
“我原也是这般思虑,不过今日在方府时发觉古怪。”展昭道,“那方府的格局,怕是不容易一箭将人射杀,并无赌坊一旁的佛塔便利。”
白玉堂一挑眉,“你怀疑,他的死因有别?”
但外头又有这般传言,故意为之的传言,为何?
有鬼。
“我有意今夜一探方府,看看方少爷的尸首,或许另有所得。”展昭说着,从白玉堂手上将小册子捡了回来,“也将此物送还,一试那方管事在其中所为,是否如你我意料;方老爷施恩一事,若能借机一并求证,再好不过。”如此也能排去方府在其中有无牵扯。
白玉堂颔首,他们本就是
寻催命三郎一问黑市,再折回此道亦无不可。
既义庄别无所得,不如分头而行,另外着人暗中查看义庄便是,不比他们亲自盯着了。
“至于那勾龙赌坊得催命三郎……”白玉堂有意揽下那勾龙赌坊之事,毕竟那秦苏苏与掩日教的谜团还等着他一探究竟,只是他开了口,又忽而想起一事,神色一顿。
展昭依言抬头,察觉他的异色,“怎了?”
“前几日我说秦苏苏寻嫂子问铁匠韩祁,可还记得?”白玉堂道。
展昭颔首,“有何不妥?”
“他只问了此事。”白玉堂眯起眼,“那时我便觉得有些古怪,只是未能细想。”
展昭登时意会,一经细想也有几分意外,“催命三郎。”
“不错,催命三郎,只字未提。”白玉堂说。
“催命三郎是白大当家的故友。”展昭轻语,“倘使秦侠士与勾龙赌坊本就干系不浅,催命三郎也该是秦侠士的故友。”但是催命三郎身死一事,秦苏苏一次也未曾提过,甚至还有几分漠不关心的模样。须知,涉嫌杀害催命三郎的人,正是沈嫮的子侄沈星瀚。哪怕他们都清楚沈星瀚不可能是真凶,但既然牵扯沈家人,沈嫮又在太原,凭秦苏苏与沈嫮的交情怎会未曾一提。
沈星瀚几乎是催命三郎身死的唯一线索。
“三日了,以他勾龙赌坊的势力,竟是还未能找到沈星瀚与展骐,甚至毫无动静。”白玉堂语气冷了几分。
“他二人若不是遭遇不测,便是人在太原城外。”展昭拧眉道。
“又或者,他们早就知晓那二人的下落,也不必徒劳无功地……”白玉堂说到这儿,又是一愣,“猫儿,”他抬起头,灼灼目光里藏着凌厉煞气,“我们漏了一桩事。”
白玉堂抬手指向义庄:“你可想过,他们为何将东西藏在义庄。”
“自然是为了保全东西无忧,保全……”展昭接过话,只答了一半,心神一清,也回过味来,“想岔了!”
“不错,想岔了。”白玉堂说着拎着食盒与长刀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仰着头,在晌午金灿灿的光芒中与展昭笑了一声,“
猫儿,方家想是得挪后再探了,他们那儿藏的秘密可还不少。”
倘使赌坊真的是那走货商人,全然不必做这弃卒保车的局,弄巧成拙、徒惹猜忌。
更何况病太多不领路,他们还未必能这么快发现太原义庄成了藏兵库。
展昭与白玉堂一开始也有凭此推测,勾龙赌坊在种种巧合之中乃是受人陷害。
义庄的兵器被发现之后,只管弃之不理,又或是待事态平息,展昭与白玉堂皆离开了这太原城,再来料理即可。何必在这风口浪尖、引人注目,更别说与赌坊干系不浅的秦苏苏还亲自现身太原。边关走货、尤其是兵器走货本就杀头重罪,因而将“义庄”作为藏兵库,本就是为了避免秘密泄露之时,能够轻易割舍,确保走货之人周全……
“万事总不能急于一时,一桩桩来便是。”展昭温声笑答,也轻身一跃,落在树下。
原就是为确保周全,可偏偏他们画蛇添足,费尽心机、多此一举地做了一个环套环的局。而这个局,不惜将义庄这藏兵之地泄露、舍弃八口棺材里打造好的兵器、甚至为做局把他们的人送上门来当线索……为何?
病太多发现兵器一事,且不说是否一桩意外,到此最好的处置方式本该是舍弃,也便是真正的断尾求生、弃卒保车。只要如此,展昭与白玉堂不管怎么查,都难以从义庄里的几口来历不明的棺材,查到他们的主子。那时展昭与白玉堂手中只有催命三郎身死这桩命案作为线索查探下去,那才是当真困死在他们的局中,也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将货物送走。
而更可笑的是,这从头到尾都不是一桩意外。
仅仅是为了嫁祸给勾龙赌坊,让他们疑心勾龙赌坊、致使他们与勾龙赌坊相斗……?
何必如此。
可莫说是这幕后之人是与勾龙赌坊有仇。
局做得越多、暴露的越多,也更容易露出马脚,将他们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这不像是在边关十数年来犯下通敌叛国、走货兵器大案的谨慎人所为。
除非,他们有不得以的理由。
比如……他们就算不暴露义庄中的兵器,也笃定展昭和
白玉堂一定会查到,换句话说,在此之前,这藏货之地已经暴露了,干脆舍弃之余、借机生事;再比如,一定要栽赃给勾龙赌坊,因他们正是意外将此隐秘暴露给了赌坊,哪怕赌坊众人不知义庄藏着兵刃,也该是发觉古怪、手中掌有线索,与其让白玉堂、展昭二人同勾龙赌坊合作,不如叫他们结仇相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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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想不到吧。我今天。又日万双更了。
我似乎卡过来了?
不行我不能胡说,flag容易凌空给我一巴掌。
总而言之,发糖是不会停的。
哎,这俩个人,怎么这样!!我剧情走着走着,他俩突然动手动脚,搞得我的手不受控制x
正主发糖的事,能怪导演吗!
我就知道捅破窗户纸之后,这两个人就太过分了!!
我牙疼。
我好酸,我也想摸昭昭耳朵。
今天我恰柠檬,我宣布今天起导演是一只柠檬精。
晚安了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