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游八方,各家小事再相逢
闹市之上, 竟是出现了两只货真价实的猴子!
街巷人来去,近旁的人也吃惊地站住了,侧目朝他们望来, 那目光仿佛在看接上耍猴戏的卖艺人。
“……”两只圆头圆耳的小猴子眨了眨眼。
“……”展昭和白玉堂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眨了一下,猛然晃神, 对视了一眼。可就在这扭头的瞬间, 余光见俩瘦猴儿吱吱一笑,丝毫没有无辜小兽的可爱可怜, 朝着他俩的手指张嘴就咬。
好小子!
白玉堂眉梢一挑, 另一只手中的画影已经伸了出去。
只听嘎嘣一声, 日光下刀剑交错,各自抵住了对方手中小猴子的嘴,只是一个摁住了下巴,一个抽中了面颊……这上古宝刀削铁如泥,哪怕不出鞘也不比千年玄铁更硬, 何况拿血肉之躯、野兽之牙硬碰硬, 果不其然,后者这一抽, 连带着那一口下来, 直接绷断了一颗牙,疼的那瘦猴儿呱唧叫出声。
围观的人登时看笑了。
虽弄不明白哪儿变出来的猴子, 众人也明白这俩瘦猴儿并非展昭与白玉堂之物。添之两个年轻人生的又高又俊, 手提刀剑不说, 那通身气派和衣着服饰……哪是寻常人物, 怎么想也不是什么街头杂耍了。既无热闹可看,又怕惹恼了那面色似是不大好的白衣人,四周之人便陆续离去些许。
人来人往,皆不入二人心神。
倒是展昭见手中提的小猴儿水汪汪、圆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瞧着他……无奈地收回巨阙,用肩膀一推白玉堂。
白玉堂轻哼一声,虽也是收回了手中画影,落在两只猴子上的目光却阴沉又吓人。
两只小猴儿还颇通灵性,见白玉堂冲它俩仿佛极好脾气地笑了一下,竟是浑身僵硬、瑟瑟发抖起来。
展昭看的好笑,“且与两只猴子计较什么?”
“这世上敢来偷白爷钱袋,还敢张嘴咬白爷的猴子,白爷可是头回见。颇得灵性,偏做偷鸡摸狗下九流的行当……”白玉堂却说,他将手中的小猴子拎近了些,眯起眼,“野猴怎会大胆到在城中出入,还能看人下菜碟,晓得挑囊中厚实的人
下手……你们有主子。”他横扫人群一眼,这猴儿既听人令行事,这耍猴儿的人自然也不会太远。
但街巷人头攒动,好比人山人海,又有几人尚在围观,哪能轻易辨出谁才是那猴子的主人。
白玉堂唇角一挑,将手中的猴子松开了,笑得那叫一个春光明媚百花杀,眉宇间的煞气却重得骇人,“领路。”
小猴子落地前利落地翻了个跟斗,本要立马钻进人群,可又回头瞅了白玉堂还有展昭手里的另一只猴子一眼,缩着脖子站住了。
“……”展昭与白玉堂的目光皆落在那只猴子身上。
它左右环顾,抓耳挠腮了半晌,蹲站在那儿,当真像个人一般思考如何是好的模样,急得不行。
正当它要当真要往人群中窜去时,展昭与白玉堂忽闻风里传来一句轻飘飘的唤声:“泽琰。”
这嗓音太过耳熟,白玉堂一愣,目中尚有诧异,人已经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去。迎面而来竟是一个硕大的白团子,跟个小青蛙似的,一蹦三尺高,啪叽一下就跳扑到白玉堂面上来,“爹爹!!”
“……??!?!”白玉堂伸手一拎。
几乎是同时,地上那只猴子竟是也伶俐至极地扬起了头,冷不丁朝着惊诧的展昭……的手扑了过来!好家伙,与展昭手里那只小猴子一起张口就咬,速度快的闪眼。展昭眉梢不动,轻笑了一声,手中一松,一只落了下来被他抬脚一接,另一只随又被巨阙拦住了嘴。这速度欺负寻常人无碍,碰上展昭可不就踢上铁板、嗑上硬茬了么!仿佛是见势不妙,俩狡猾机灵的猴子挥舞着手臂,双腿发力一蹬,转头就想跑路。
展昭巨阙一勾,不轻不重地落在俩猴腿上。
只听咚咚两声,两只猴子在地上摔成了两张饼,人群里登时有人倒吸一口气。
白玉堂正抬手拎着那突然冒出的白团子,往怀里一揽,足下已经一蹬步,如利刃直入人群,手中画影向身后一抛,空出手来一抓。这力道不清,直听高声一呼“哎呀!”,一个小子被白玉堂逮住衣领往展昭脚边毫不留情地一摔,展昭眼睛也不抬,只手中巨阙一顶,飞在空中
的画影又撞了回去,被折回身的白玉堂伸手一接。
街巷之人正眼花缭乱,只觉得白茫茫的云穿过去穿过来,眼前地上登时排了第三张饼。
白玉堂揽在怀里的白团子哈哈大笑起来,双手高举,兴奋得小脸通红:“爹爹!飞高高!”
这乌黑发亮的一双大眼,小脸儿圆圆肉肉的,天真可爱,天生就柔软和善是个乖巧娃娃的模样,偏偏一笑又隐隐透出几分顽劣脾气……可不就是白家那小混世魔王,如今方才三岁半的白云瑞嘛。
如此说来……
展昭侧过身望去,抱拳温温一笑:“白大夫人。”
人群那头,正是螓首娥眉、不施粉黛,身着黑白素衣的沈嫮,虽立于挨肩并足、络绎不绝的街巷却不掩霞明玉映,仿佛遗世独立的一株傲雪白梅,引得四周之人皆驻足侧目。她一旁还有个细眉长目、皂白分明、大耳垂轮的总角小儿,正是其子白芸生。与尚未长开的白云瑞不同,白芸生与白锦堂、沈嫮的眉眼皆有相似之处,可谓是挑着长,小小年纪面如美玉,可他怀里抱着把长刀,跟在沈嫮身旁却像个刀童剑侍。
白芸生可不像白云瑞那般闹腾,只抱着长刀乖乖跟在沈嫮边上,乖乖和白玉堂、展昭一笑,躬身作揖喊道:“小叔,展小叔。”
展昭与白玉堂进城之前,方才看那白家递来的家书说沈嫮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了,也不知所为何事,这一转头,竟是在这太原城内碰上了。
“嫂子怎在太原?”白玉堂上前一步,单脚踩住那摔成饼还想趁机溜走的小子,直疼的那小子哇哇大叫,白玉堂眼皮也不抬,直与沈嫮和颜悦色道。
“一些小事。”沈嫮冷淡轻声。
她先望了一眼展昭,神色好似有些微妙地打量着展昭的红衣,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久久未发一言,却叫展昭无缘无故地不自在起来。
白玉堂神色微动,脚下冷不丁重了些。
只听“哎呀”一声,沈嫮的目光也随之落在白玉堂单脚踩着的小子身上。
那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可怜小子,约莫十六七岁,一头枯黄微卷的头发;他并不像个古灵精怪的猴儿,恰恰
相反,他两眼下乌青,不是被人打的,而是病殃殃的,肤色青白,嘴唇都发紫了。他身着素镐细麻布衣,手臂上不知为何绑着一根长长的白布条。这一仰头又像是个给人披麻戴孝的少年,又像是自个儿重症不治、半只脚踏入棺材的活死人。
早年在开封展昭和白玉堂曾因凶杀大案,遇上那江湖早有名头的黑白无常。那白无常谢七爷一身素镐,仿佛凶丧,面上又擦着白色的粉末,像极了阴间溜达出来勾人魂魄的阴差,别说三更半夜,就是青天白日乍一见也要吓一跳。可要是眼前这小子扮起黑白无常,恐怕还要叫人神魂飞荡。
也不知他是不是当真这俩猴的主人,总归他这饼一摔下,俩泼猴竟是一动不动,干脆趴在地上装死。
这脚跟前三张饼排排趴当真好笑之极。
不过白玉堂一脚之下,这病小子“哎呀哎呀”叫着,趴在地上直喘气。要不是展昭瞧得出白玉堂这一脚并未发力,只叫这小子忌惮莫要想着趁机溜走,还当他要一口气喘不上来,被白玉堂踩死了。
他又小心翼翼地瞄白玉堂,好似也不敢说别的,怪可怜的,引得围观之人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说来,白玉堂这一手抓的猝不及防,百姓一没瞧清头尾,二没弄清原委……因而摔在地上的第三张饼倒像是白玉堂迁怒所为。
只是白玉堂面带煞气,刚才那一手一看便知身手了不得,寻常百姓哪个敢为素不相识的小子招惹目无法纪、舞刀弄枪的江湖侠客。一时之间,近旁皆是静默,外围又隐有指指点点。
“一些小事。”白玉堂偏偏充耳不闻,也与沈嫮道。
沈嫮好似也漠不关心,闻言略一颔首,这便要抬步离去,只是刚转过身,又与白玉堂道:“年初未归,秀秀不甚愉快。”
“……”白玉堂正要将在他怀里瞎闹腾的白云瑞扶稳,闻言手一滑。
秀秀,自然是闵秀秀,陷空岛的卢夫人……白玉堂的另一位长嫂。
莫说年初了,打从去岁正月回了陷空岛没多久,又应云静翕之约前去蜀中,随后直往开封去……这一年半载,闵秀秀可都未能再见一回白玉堂。去
岁六月好不容易回一趟陷空岛,偏巧岛上无人,若非韩彰临时跑回,又哪儿能碰上住个一夜就溜了的白玉堂。这也就罢了,去岁十一月白玉堂西行大漠,连个音信儿都无,愁死个人。
这人丢哪儿去了?!
早几年就成日浪迹天涯、不知还乡,如今可更好了,打从认识了一只官猫,去开封府衙门跑的比自家大门还勤。还是柳眉从渝州传信,同在陷空岛的四位老哥哥与长嫂闵秀秀言明,白五爷是往边关府州去了。
边关打仗着呢!来信至松江,卢方和闵秀秀听得眼前一黑。
白玉堂侠骨热肠,一身肝胆,他若在边关,那还能不掺和其中?!他纵是武艺高强,哪儿能往沙场那生死之地跑,都说双拳难敌四手,战场刀剑无眼,要是在异国他乡出了事该如何!
幸亏蒋平劝了又劝,才将上马就要奔去边关逮人的卢方给拉了回来,一说那沙场征战为国为民,老五真有决意如此,又焉能怪罪,岂不是看轻了五弟;二说事儿未定,先打听打听,莫要慌慌张张。韩彰与徐庆便远行出门,让陷空岛的暗桩细细打探边关之事与白玉堂下落。
直至白玉堂四月归府州,才命人带回了一封家书。
想必陷空岛上,闵秀秀气的能与卢方一起提起烧火棍!
白玉堂心虚,但他手滑不要紧,偏巧这白团子不安分,刚好松了手,好似面团一般向后仰着滚了下去。
“……!”展昭眼疾手快抬臂一接,正好抓住了白云瑞的单脚脚腕。
白云瑞倒吊在半空,衣服下滑露出小肚皮,差点一脑袋磕在地上摔成傻瓜。他还丝毫不觉,笑得满面春风,还当是玩闹,荡秋千一样晃起了身子,又见地上还摔着两只猴子,顿觉新奇,倒吊着还要伸着两只手去抓。虽说白云瑞身子骨强健得不像个寻常孩子,展昭仍怕将这孩子腿骨拉脱臼了,赶紧将白云瑞一提,捞进怀里。
白云瑞一上一下,好似发觉不对,怎的换了衣裳,仰头去看,差点后脑勺重重嗑在展昭的巨阙上。
白玉堂的手已经伸了过来,轻轻扶住了白云瑞的后脑,眯起眼懒洋洋道:“云瑞。”
展昭一挑眉,见这笑嘻嘻的混世魔王脖子一缩,也不知这两年不见的时光里遭了白玉堂什么教训,竟是一脑袋埋进展昭肩膀上,装起了鹌鹑,贴着衣衫闷声讨饶地喊道:“爹爹!”口吃软糯,分明是在喊白玉堂,可又亲昵地凑在展昭边上,倒像是在喊站展昭了。
白玉堂与展昭的面色都有些怪异。
二人对视了一眼。
白玉堂眼睛微亮,又笑得有几分戏谑:爷就说是你儿子罢。
展昭斜了白玉堂一眼,可就顺手又将白云瑞这坨鹌鹑塞回给白玉堂。
白玉堂一耸肩,只顺从地托着白云瑞,正要与沈嫮再言语。
“姑娘!”
便听一声高呼,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从人群那头踩飞了过来,身形不胖却有着一张讨喜的小圆脸,用胭脂扑了两个格外齐整浓艳的红圈,可可爱爱,但她神情却有些惊慌凝重,急急朝沈嫮奔来:“姑娘,那人死了!”
沈嫮眉头微蹙,侧目望去,好似也有些意外。
展昭与白玉堂皆是一怔,这是沈嫮的陪嫁丫头阿圆。
但她说谁死了?
“如何死的?”沈嫮已经开口问道。
“叫人抹了一箭射穿脖子,和前几日死的那人一样利索!”阿圆还算记得这是闹市,未有高声言语,只快快凑到沈嫮边上耳语。
话音才落,阿圆又听人不冷不热道:“何人?”
阿圆眨眨眼侧过头去,“呀”了一声,脸上的慌张肃然眨眼间消弭干净,望着白玉堂软声软气、又欢喜非常道:“哪里来的俊公子呀!”言罢,她又去睁大了眼睛去瞧展昭,双手一把捧住了自己的脸,“还来了一双呀。”
展昭哭笑不得。
白玉堂见阿圆歪着头笑眯眯的,也不应声,对她这般调侃也无恼无怒,只单手将白云瑞的脑袋摁进怀里,轻轻捂住了白云瑞的耳朵,道:“何人身死。”
阿圆的耳语虽轻,焉能逃得过展昭和白玉堂的耳目。
阿圆叹气,却不敢直接答话,目光一转,见沈嫮微微颔首才软着声低语道:“姑爷的朋友。”
展昭也望了过来,而那白玉堂脚下踩着的小子好似也因好奇
高高仰着脸、几乎将脖子向后折翻。
白玉堂眯起眼,竟是道:“你是说催命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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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卷的案子,还没,想好。
我,又,开始,再开卷,放飞自我了。
耍猴侠士白玉堂(闭嘴)
想不到吧,我把嫂子送来了(x)
我还想说什么来着,我忘了。
总而言之还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