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回 背道行,寸土国疆何殊途
府衙之中, 白玉堂冷不丁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展昭扬眉侧目望来,低声笑道:“可莫说是伤风了。”
“瞎说,分明是有人背后念叨白爷。”白玉堂懒洋洋地说着, 目光一转,“不必想也知是那丁家二子。”
展昭哭笑不得。
几人从宋夏边境越过时, 为免招波折, 多是挑偏僻小道、趁夜赶路,躲闪西夏兵马, 因而多费了些时日。而后又顺白玉堂之意, 一行人乔装改扮了一番, 又是鬓发苍白的老头、又是满脸麻子的老汉,又是病入膏肓的先生……胡子贴了一脸,兵刃藏于马车之下,一个个又黑又土,叫人唯恐退避三舍, 谁也认不出这大宋鼎鼎有名的江湖侠客与边关名将。
好不容易进了府州城, 才在府衙厢房打水洗了个干净。
丁兆兰与丁兆蕙二人闻声而来时,白玉堂里衣外就披着件单薄外袍, 说这天渐热, 哪会伤风,不肯依展昭之意添衣, 反倒与正垂头系腰带的展昭胡闹起来。可巧天下侠客惯爱走墙不走门, 丁家双侠一落进府衙院落, 正见厢房半敞着窗, 白玉堂拽着展昭衣襟,一口咬住展昭的下唇。好嘛,看了个正着。
丁兆兰与丁兆蕙行走江湖,焉见过这等阵仗,当场倒吸了一口冷气,傻眼站住了。
更叫二人呆成两只门前石狮的是,展昭只单手扶着人,仿佛气道一句“白玉堂”,可却未有推搡推拒。
白玉堂侧眉,目中敞亮,全无被窥见隐秘的难堪,反倒大方得叫来者无端端羞愧起来。他又松了展昭衣襟,扬眉意味不明的一句:“二位还有这癖好?”
“你、你……你……!”丁兆蕙利落的言辞仿佛被刀剑斩成了结巴,面色涨的通红,指着他二人。
展昭略整衣襟,见这放肆狂狷的锦毛鼠正得意忘形,通派昂扬意气,也不敲打敲打,只垂眉一笑,与丁兆兰、丁兆蕙道:“让二位见笑。”清朗眉目温润平和、拘谨自持,正是谦谦君子心明神静,因而坦荡疏阔、万事能容。
丁兆兰愕然。
“你们……!”丁兆蕙更是气急,通红的脸又发青起来,“白玉
堂你……!”
白玉堂好似有些意外地瞥了展昭一眼,眸中光彩更甚,只懒洋洋去牵展昭的手,出言嘲笑:“丁兆蕙,你要是心眼小,容不下,出门请便。白爷可没请你来看。”
丁兆蕙暴跳如雷,一脚踏上前,蹬开窗子跃入,却不是指责二人逾礼,而是大骂道:“当年三妹之事,你是故意……!白玉堂你个王八蛋!无耻鼠辈!”一溜烟儿越骂越难听,半晌不带重样的。
白玉堂还老神在在地听了一会儿,气定神闲地对丁兆兰一抬眉,“你们丁家这么教儿子,丁老夫人可知道?”
“……!”丁兆蕙被噎得呛咳了一声,刷的一剑劈来。
剑未有出鞘,展昭瞧出丁兆蕙仍有几分清明,便由着白玉堂抬肘一挡,给撩了回去。
丁兆兰这才赶忙跳进来拦住丁兆蕙,凝神盯着展昭和白玉堂二人,迟疑道:“……丁某与你二人交情浅薄,旧怨不值一提,也仍是敬佩你二人,展昭、白玉堂,你们可知你们所为何事?”
白玉堂与展昭皆未言语。
屋外树影婆娑,屋内金光摇摆,无言胜有声,罅隙里隐约可见一双光明磊落的痴人。
“大哥何必与他们废话!”丁兆蕙拽了一把丁兆兰,气冲冲地说,“他们猫鼠一窝!倒是平白害了三妹名声,白玉堂,这梁子我们结下了!!”言罢,他提着剑,从来时的窗子又一脚蹬飞了出去。
丁兆兰也面色怪异地看了他俩半晌,只木讷地琢磨出一句:“此事……你们好自为之。”听不出这闷闷的口吻里到底时恼怒还是不屑,又或是纯然善意的告诫,他便拱手拜别,急追丁兆蕙去了。他们本就算不得亲近友人,隔着江湖都能互骂两句,却又有几分英雄同知,便是有心说两句也无从谈起。
可也正是因为这交情浅薄、无从谈起,二人见惊世骇俗之事大惊失色,却未有指着二人鼻子指手画脚、妄加置评。
丁家将门之后,读诗书圣贤、知人情礼法。说来双侠虽是江湖人,实则多几分世家富贵气象、未经人世疾苦的少爷脾性。他们也行事无忌,但与寻常江湖人又有不同,乃是世家公子本该有的底
气。
今日之事,他们非是无甚所谓,恰恰相反,二人颇有微词。不过是惯有丁家教养,二人牢记不可交浅言深、并无立场指责白玉堂与展昭的两厢情愿实则是离经叛道,只在丁月华的旧事上记挂生恼。这便是双侠的恩怨分明,正如二人再恼白玉堂和展昭,也甘愿一护包拯,哪怕中毒身死也无怨无悔。
二人翻墙而去,不见踪影,白玉堂这才侧头瞧展昭。
展昭已经抽回手,面色从容地将白玉堂早前胡闹落地的外袍丢给他。他回头见白玉堂一边穿外袍,一边还要细细觑他神态,不由失笑,“又看什么?”
“薄皮猫儿转了性,稀奇。”白玉堂懒声促狭道。
展昭闻言伸手一弹白玉堂的额头,耳尖好似后知后觉地发起红来,“胡闹。”
白玉堂大笑,却伸手握住展昭的手指,得意洋洋道:“白爷分明正经,展大人可莫要红口白牙抹黑白爷。”
二人便说笑着,提着刀剑一并出了厢房往外走。
到了前厅,闻哭声不绝,展昭与白玉堂对了一眼,皆是心道:还没哭完呢。
屋内正是折继祖拽着折继闵嚎啕大哭,这刚强了数月,绷着脸把自个儿当铜墙铁壁、玄铁寒冰的少年郎终于卸下心防重负,像个不知事的孩子泣不成声,声音震动整个府衙。他盼了数月,从天明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明,日日夜夜,没有消息,没有回来,只有接连不断不知道从何处探头的敌手和寒刃。而如今,这个人终于跨越期盼,从冰冷书信的另一端活生生地回来了,哪还记得醉后瞎言什么二哥许是会怪罪于他。
折继祖一边哭,一边生气,又见折继闵满身布条未解,多半伤势未愈,不敢抬手捶人,只好牢牢拽着折继闵的袖子,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成了一场梦。
折继闵不曾与人这般亲近,哄也哄不好,只能任折继祖嚎的他脑子发晕。
顾唯与叶小差也在厅中,抱着胸冷眼旁视,打定了主意看笑话。
那鬼医芍药自然是亦步亦趋地跟着顾唯,只是她这冷面姑娘除了顾唯之事,旁些时候手中只握着本书,冷冷清清的,任世上千万事都不
入耳,岿然不动如泰山。可倘使顾唯偶然侧头看看她,她就欢喜极了,立即抬起头与顾唯乖乖笑笑。她也不给顾唯添麻烦,只走哪儿跟哪儿,成日盯着顾唯喝药,每日要给顾唯把过脉才去睡,冷言冷语也凶不走,不理不睬更是惬意,闹得疯名在外的顾副将愣是没脾气。
展昭与白玉堂又望了一眼外头。
前厅向外,隐约可闻鼎沸人声,是府州城内百姓闻说两位副将平安归来,急急聚集一观,又被拦在府衙之外。
展昭、白玉堂一并前去厢房梳洗时,正是因折继祖拽着折继闵不放,想来兄弟二人久别重逢、一扫生离死别的旧景,定有千言万语,一时半会儿也插不上话。没想到二人回来了,这头哭的都打嗝儿了还没哭完。这厅中几人、包括顾唯和叶小差,都换了衣裳干干净净,唯有那折继闵不得脱身梳洗,好好的折家二公子,一身魏晋风流,邋遢得像个遭了难的乱民,还要手忙脚乱地哄哭傻了的三弟,委实好笑。
犯想间,包拯与公孙策穿过走廊而来。
“包大人。”展昭与白玉堂拱手拜道。
包拯定定看了一会儿展昭,见这个年轻人仍是瘦削挺拔地站在面前,豁达安然,不由宽慰道:“平安甚好。”一月末时,虽知毒解,但总归未见到展昭和白玉堂等人归来,亦免不了挂怀。
“你们此行经历,公孙先生已悉数告知,”包拯又道,“其中危难重重,委实不易。”
“教大人担忧了。”展昭温和一笑,“如今毒物已解,属下无恙,大人放心。”他略略停顿,又接着道,“只是氿城黑沙母虫已死,尚论不清天下中毒之人可否均已解毒,大人……”
“本官明了,”包拯笑道,“公孙先生道凡中毒之人背后该有症状,此事合该禀报官家,细细排查,免留祸患。”
展昭心下微松。有包拯在其中安排,最是妥当。
“不过,本官听先生之言,尚有些许不解。”包拯道。
展昭与白玉堂神色微动,正是想起从氿城大漠启程之前,心中所念那四条未明之事,确该细细商讨一二,尤其是鬼城阴兵未得结果;且离去府州数月
,城中诸事不清,只知宋夏开战,折继闵带兵对敌,这几月边事摩擦不断……而早前在府州所遇种种事端,前因后果,又是如何,一无所知。
二人正要颔首一问,包拯先道:“鬼城之毒,一月末曾又现身府州。”
展昭一愣,立即意会道:“幕后之人以此做局谋害包大人的性命?”
“此毒……非只是氿城独有。”白玉堂亦是拧眉道,他又略作思索,观包拯神色,当下猜到此毒该是随一月末时黑沙母虫之死,解了府州毒虫。
展昭侧头望了一眼公孙策,见公孙策面容平静,方松了口气。
“白侠士说的不错,此毒非鬼城独有。”包拯道。
此事他们早在那假扮丁月华、引他们入杀局的女子上就有所猜测。
展昭与白玉堂在氿城只探得那药罗葛的消息,听命于尤诗之令的死士女子,却一无所得。她该是谁?为何身中黑沙虫毒?毒从何来?她又时何时成了幕后之主的死士?显然这这个女人和长安城里死去的疯汉是不同的,那疯汉更像是意外从氿城跑了出去,而后赤水饮尽,毒发横死街头。
如今府州城又现身中黑沙虫毒的死士,可见这幕后之主手中本就掌有此毒,或者说,有着一批身中此毒的死士。
展昭和白玉堂目光交汇,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事。
“芍药姑娘,”展昭立即朝厅中静坐看书的芍药问道,“鬼医谷中,黑沙虫毒与赤水的记载,可是百年前所留?”四面财神曾带着古丽夏提与身中黑沙虫的人前往鬼医谷解毒,但他再回氿城时,是独自一人,其余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又或许,他们并没有全都死去,流落在外。
众人都望向芍药。
芍药翻过一页书,倒是给展昭面子,头也不抬地说:“谷中书册只提有黑沙虫毒与赤水二物,无就诊载录。”
也就是说,身中黑沙虫毒的人确曾去过鬼医谷,但当时的鬼医将离未有救人。此与四面财神不同,因四面财神一出氿城便被百年前的鬼医将离以蛊吞了黑沙虫毒,而芍药所知赤水,该是后来这拨人口中所得。
包拯拧眉思索一二,忽而道:“
展护卫,闻先生之说,妙手空空楚宵文曾现身鬼城,且知鬼城旧事?”
折继闵眉梢微动,目中不见端倪。
“不错,他自称师承四面财神,因而才能知晓前因后果,前来氿城。”展昭飞快掠过折继闵,方才微微颔首,说来妙手空空在氿城之中亦有助力他们,不谈他点破氿城之迷,只他警醒众人沙石陷落、氿城将塌,让展昭、白玉堂等人抢得一线生机救人,便是大善……只是他又莫名其妙带走了白玉堂的长刀,如今白玉堂还记挂着此事。
“先生言,他不知黑沙虫毒何解,或者,他认为此毒无解。”包拯望向公孙策。
公孙策颔首,“他确有此言。”
“可幕后之主,却笃定此毒有解;照你们之意,四面财神也该已然知晓。”包拯道。
依他推测,幕后黑手是为救白玉堂性命,方才将线索故意告知,不惜暴露……可见此人无论如何都是笃定黑沙虫毒有解的。
展昭、白玉堂皆是一怔,齐声笃定道:“此人去过氿城!”连鬼医谷鬼医将离都未曾出手解毒,只以蛊吞虫的手法,救得四面财神,他焉能笃定?唯有去过,也见过那青石板上所刻,方能知晓此事。
包拯赞许地微微一笑,又落下三字:“万魔窟。”
此一言犹如惊雷,白玉堂登时一拽展昭,二人对视一眼,俱是明了。
宅院的老头曾言,那位暗中发号施令的神秘姑娘,与万魔窟的魔头干系不浅。那魔头自然不是四面财神,可四面财神艾尔克正是万魔窟中人,这前后处处模糊的线索便在此处连上了。
要么此人去过氿城,要么他从四面财神口中得知了解读有道。
“展护卫,白侠士,”包拯沉吟片刻,又拧眉一语,“鬼城之事,本官有两处不解,你们可曾想过……?”
他竖起两指,“其一,数十年前,是谁在大漠传出鬼城西姥的传闻。至你们前去之前,数代婆婆不知解毒之法,城中之人亦不知出口何在,可见无人进那藏棺密室,也该是鲜有人走出那通道。如此推断,此事非是婆婆们为吓退外人所为。四面财神将刀放回,欲救鬼城之人,刻意在
外散播藏宝窟之事,引外人前来解毒,他断然不会散播‘鬼城谣言’,令外人惧而远之。”
大漠口口相传的传闻里,鬼城西姥是可怖的鬼神,唯有将自己卖给鬼的人方能一入鬼城。
数十年前,也确实有人杀死了大漠里那些拜奉鬼城西姥的鬼城仙民,见他们化作黑沙尘土,鬼城西姥之说这才甚嚣尘上、流传至今。
是谁做下此事?
“其二,”包拯又道,“氿城之中的外来人个个身中黑沙子虫、饮赤水,畏惧安分,无力反抗母虫之躯的婆婆……他们百年之中,是如何摆脱婆婆的掌控,寻出‘鲜饮赤水、远离婆婆’方能心神清明的办法的?”一开始,所有人都是黑沙子虫卵在身,受制听命于婆婆,千年如此。怎到了这百年来,外人中了此毒,便轻易地闹成两方相斗的局面。如展昭这般意志力可怖的侠士,也在饮赤水之后,安分不已,对婆婆甚是维护……再见徐开这等寻常寻宝人还要用锁链将自己困住,免得前去三响钟大会,便知母虫之躯对子虫的影响之大。哪怕当真有人意外在四响钟饮赤水、远离婆婆,怎会连个姓名来历也无人知晓。
谁寻出办法,徐开不知、屈虹不知、温老头不知……氿城中的外来人都说不上来。
百年来,究竟谁踏出了这一步?
“第三者。”厅中的折继闵倏尔轻声道。
他对鬼城之事一无所知,竟是从包拯这三言两语里,窥见了端倪。
“是第三者在大漠散布鬼城传闻……”展昭不由喃喃。
“亦是第三者闯入鬼城,故意留下摆脱婆婆的办法,又掩去来历。”白玉堂同是恍然。
因而屈虹、季禁、温老头还有那四兄弟等外来人笃信不疑,他们对赤水与黑沙虫的干系一无所知,却多认为杀了婆婆就能摆脱掌控,结果数十年来被赤雾所惑、毒虫所扰,失了神智、满心杀意而不自知。
那氿城百年两方争斗的局面,是有人暗中故意引致!
“不错,本官如此疑心。”包拯说,虽未曾亲身前往氿城,却耳闻诸事之后不由叹息。他们并无实证,全然推测,如今也唯有这般推测才叫氿城
之中的古怪又有了几分道理。他又肃容一语,“妙手空空自言师承四面财神,此事倘若不假……”包拯微微一顿,“他不知解毒之法,只有两种可能。”四面财神一心救氿城之人,所留功法旧事里怎会不提及解毒之法?所以,楚宵文要么就是说了谎,要么……他所得的东西是残缺不全的。
展昭与白玉堂俱是正色锁眉。
同时,幕后之人知晓此毒有解,兴许去过氿城,不仅如此,他们手中还曾掌有中此毒的死士。
数十年来,是有人故意引出氿城争斗、令百年里死伤惨重,有人故意传出鬼城西姥令外人敬而远之,有人将中毒之人养成死士、又或者将死士体内种上此毒,甚至有可能篡改留书……他欲如何?
他欲叫鬼城之毒无解!
思及那氿城藏于黑暗千年的城民、那代代豁出性命却不知身为骗局谎言的婆婆、那侠义心肠曾欲破千年困局的氿和四面财神……众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百年来,氿城本该早有机会重见天日,不必如此激烈,不必走向城塌人死、惨淡收场的结局。虽仍有数千人安然活着,那一日也太过惨烈,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万魔窟。
展昭与白玉堂默然相视的目光里好似齐齐闪烁着这三个字。
万魔窟、掩日教,还有那金乌绕日的标识……其中定与那幕后之人脱不了干系!
“展护卫,本官有一事,须得你一行。”包拯不知二人心头所思决断,又缓声道,“鬼城阴兵,与大漠鬼城无甚干系。”
展昭、白玉堂面露诧异。
厅内的叶小差和顾唯闻此言,也侧过头来。他二人前往西域大漠,最主要的目的便是为此,结果在那氿城兜兜转转一圈,听了不知多少凄凉岁月的故事,就是没那“鬼城阴兵”的事,更别说折家军丢的人马了。
折继祖本就只余抽抽噎噎的哭声一顿,扬起泪眼哗啦的眼睛,打着嗝儿看向折继闵,仿佛有些心头惴惴。
可折继闵神色淡淡,心思难测。
包拯不动声色地扫过厅内的折继闵,厅内外除了他们几人早就屏退外人,官兵将士都在府衙门外一周拦着百姓,免
得百姓一时激动跑进这府衙里头来了。他与展昭直言道:“此事牵扯府州黑市,这支人马失踪该是被人带走,尚须展护卫前去细查。”
白玉堂目光微闪,隐约听出包拯言下之意。
府州黑市……折继宣。
包拯是给折继闵留了面子,未有直接点破。那么带走这支人马的人……该是与那幕后之主有关。
展昭双手一拱,未有细问,正要应下此事。
包拯却微微摇头,另提一事,“展护卫可曾记得,在婺州之时,曾见诸葛连弩此物。”他眉头紧锁,乌黑的面容甚是威严,“圣上勒令禁绝边关榷场,因有利可图,黑市屡禁不止,今岁更是愈发猖獗,不顾通敌叛国大罪,将盐铁、兵刃、粮草频频来往运送于宋夏边境。本官近日顺府州黑市此线,查封黑市之物时,发觉诸葛连弩在边境流通……展护卫,你可明白本官之意?”
奸商误国。
这利器从大宋贩给外族,却是指着护卫他们的大宋将士而来!!
展昭心头发紧,扫过厅中四位默然不语的将士,正色颔首,“此事,属下定追查到底。”
“盐铁兵刃之物素来朝堂管制,但黑市猖獗已久,闻十五年前亦有此事,府州黑市不过是近两年方被勾入其中。”包拯又道。
展昭与白玉堂猛然抬起头。
“大人是说……”风入庭院,煞气冲天,白玉堂手中长刀竟微微抖动起来。
白玉堂冷声道:“十五年前,秦川沈氏一案!”
包拯目光沉沉,“不错,白侠士长嫂娘家,秦川沈氏剑庐遭人陷害落入通敌叛国一案。当年此案虽已了结,但恐怕幕后之人尚且安坐无忧。”
“此事牵扯极广,不急于一时,须得从黑市细细查访。如今边事频频、榷场禁闭,正是良机……”言之此,包拯望着克制怒容、未有冲动行事的白玉堂,心道白侠士近年性子愈发稳重,内沉外利,恰与外沉内利的展昭相反,不由暗自点头,二人配合行事、相互照看方无疏漏,再好不过。不过此事……他思虑片刻,转头踏入厅内道:“折将军。”
“包大人之意,末将明白,此事定配合展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