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回 恩与怨,丁卯各论休混谈
四月中旬, 晴空碧朗,虫鸟和鸣。
一辆平实无常的马车从山间小道快行,闻车轮咕隆响, 转瞬就弯过道,不见了踪影。
宋夏山界, 塞北边陲, 林木稀疏,连接着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和东西北面黄河环绕、芳草如茵的草原。
山界之间厮杀声消弭于风中, 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肃杀血腥之气的青年人提着长兵, 在枯林一侧的溪流前蹲下了身将手上血污洗净, 又取下了他面上凶悍可怖的铜面具,垂头洗了一把脸。远远听着有人喊他,是一支宋人兵马里的年轻人,青年人便回头沉稳地应了一声,露出了面颊一侧的刺字。
延州东北处, 一支队列整齐、旌旗招展的宋人兵马从林中走过, 路过一座荒废的堡垒。他们盔甲暗红、长兵低垂,身负多伤, 眸中杀伐血色, 分明是刚历经一场战事。领头的中年人分明两鬓微白,已年过半百, 却高大威猛、目如闪电, 一见那荒废城垒, 便扼住身下坐骑, 发声问道:“此地离延州多少里?”
“两百里。”一将士上前答道。
又有一人道:“此地乃宽州旧址。”
“回延州!”中年人略一点头,不知细思了何事,向身后兵马一招手。
此声令下,众人齐齐一纵缰绳,快马急行,只余啼声笃笃。
西北烟尘滚滚,战事未休。
碧血染黄沙,兵戈断,塞上闻嘶鸣,老马识途负尸还。
朝中天子令来,昭天下,二月已去“宝元”,改“康定”,因而宝元三年正月之后,便是康定元年二月。康定康定,尽是对边事频频的叹息和天下康定的祈愿。
然而西夏野心不死,李元昊围延州城后,匆匆班师回朝,虽似是心中忌惮,未有大起干戈,仍屡屡派兵侵扰大宋边境各州,以府州为甚、有意再探折家军虚实。
府州城中,折家军严阵以待、日夜哨立,以折继祖为首,领折继闵将军名号,又有钦差包公坐镇,击退来袭,护大宋国门周全。大雪早就化尽,春夏交际,人们纷纷解了厚实氅衣穿上春衫,天虽未大热,可城墙之上提枪而立的将士捱过了寒冬风
刀,穿着笨重的铠甲,一个个汗流浃背,顶着金光灿灿的骄阳,几乎睁不开眼睛。
朝西的城门紧闭着,门上溅满了新旧斑驳的血迹。
“公子。”一将士疾步而来,拱手快语,“夏贼已退十里。”
身着寻常铠甲的少年郎抹了一把面上汗水,于城阙极目远眺,不见喜意,冷面道:“兵不厌诈。弓手戒备,莫要松懈留可趁之机。”
“是。”将士领命而去。
少年这才踏步欲下城阙,只走两步,竟是两股战战、难以自禁。
城墙上的守卫目不斜视,个个持枪肃容,好似一无所知,更无人上前搀扶。不多时,少年咬着牙,挺着背,拖着几乎打颤的步伐死撑着下了城门。直到这时,将士们才无声地交换了一个视线,回头望了一眼远去的折三郎。
他已然几乎三日不曾合眼,只抱着长矛在敌兵稍退时,坐在城墙下略略打盹;久立城墙对敌,该是双臂双腿都麻木了,却不敢叫人瞧出他的疲惫之色。
他知道他不能倒下。
府州无将,他是唯一能提刃斩敌的折家儿郎,是如今府州城里的定心丸、镇海针。他若倒下,纵使府州折家军尚在,戍边百姓定是心头凄惶、易生民乱。
折家男儿如今非死即幼,折二郎下落不明,边事紧急,该是他这折三郎年少继将军之位。可他领兵作战,却道才疏学浅,不足为将,不肯应下将军之位,更不准军中称他将军;每日只着寻常将士铠甲、束起的长发插着朴素木簪,手提长矛;日日夜夜与军中老兵请教、勤恳练武,不顾肩膀伤势未愈,凡有来犯,必身先士卒与众将士一同抗敌。
他用兵刁钻,对敌屡出奇招,颇有天赋,但尚且年幼、经验不足,时常被老将戏弄,还受了一身伤;幸得谨记二哥叮嘱纳军中将士直言,戒骄戒躁,从无少年意气,又得叶小差麾下孙修远相助,守城之战鲜有疏漏,攻夏之役亦是井然有序,换得两个多月来,府州百姓安然无忧。可每每功绩上禀朝堂,他皆留兄长折继闵名讳。
众人皆知,折继祖仍心念二哥未死。
折继祖虽稚嫩,称不上用兵如神、有大将
之风,但同生共死的两个月里折家军多视他为来日统帅,甘愿听其号令。且此等重情重义、赤胆忠心、心怀黎民苍生的折家儿郎,折家军还有何惧!府州百姓又有何畏!
车马人来去,落在那独行少年郎身上的目光皆是静谧而崇敬的。
包拯远远望之,不由心下一叹,一是庆幸国有良将、折家后继有人;二是怜惜束发少年几经磨难、逢家中巨变,不得不大义灭亲。到如今他日日住在军营,不敢回府一面折老夫人与亲嫂。人心皆偏,公道有时在人情面前不堪一击,因而哪怕折继祖心知罪证确凿,折继宣死有余辜,对弑兄一事亦无半分动摇悔恨……他该是仍饱受折磨。
二月初时,西夏尚未来犯,包拯曾见折继祖这本该少不知事的少年喝的酩酊大醉、与幼弟折继世低声醉言。
他说二哥应下父亲不可手足相残的遗训,他却亲手杀了大哥,来日二哥归来定要怪罪他,他无颜见二哥与父亲,又哭又笑、痛苦不堪。
可待到替兄征战沙场,他又面容冷冽,最是铁石心肠、坚不可摧,好似无人能打倒他。
“包大人。”折继祖近前一拜。
“……敌贼今日可退?”包拯道。
“是,标下幸不辱命。”折继祖规矩答道。
“甚好,三公子今日歇息片刻罢。”包拯见他两眼乌青,仍站如青松,不由放缓声音道,“边事吃紧,如今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方为上策。”许是知晓折继祖倔强,他又发言劝了一句。
折继祖沉默片刻,仿佛尚有犹疑,半晌才苦笑一声道:“标下……”
“公子——”远远一声高喊,打断了折继祖的话。
折继祖立即回了头,紧蹙的眉头像是凝着寒霜,“生了何事!”
是一个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年轻将士。
风声微动,朝阳客栈里,坐在桌前的丁月华正握布拭剑,一颗石子咻的一声,从窗外飞入,落在木桌一侧。
丁月华眉梢微敛,双目隐见光彩,轻轻抬起,与窗口上蹲着的人对了个正着。也不知这人何时来的,竟如此无声无息,但她面无意外之色,只双手扶着
纯黑的上古宝剑,客客气气地开口道:“你回来了,如此说来……”
“不错。”来者蹲在窗栏上,笑了一下,“人……不仅依约照看,还给你安然无恙地带回来了。”
“何处?”丁月华似要快快起身,却又发觉什么,拎着剑坐了回去。她双目紧盯着来者腰间那柄长刀,言辞虽客气,又微微含笑、柔和静美,眉眼里却隐藏着凶僻:“果真无恙?”
“这几日该回来了,总归已经解了毒,不过嘛……”来者也挑着唇角笑,蔫儿坏地拉长了语调,仿佛刻意卖关子,“受了点外伤。”
丁月华手中湛卢一转,锋锐掩于鞘,“外伤。”她娇声重复。
“这可与小爷无关哩。”来者目光落在丁月华的宝剑上,好似忌惮,可语气却无忧无虑,“氿城凶险,他们自个儿瞎折腾,伤了皮肉,怎能赖小爷?小爷我也没想到,不过比我早一日两日进城,就能捅出个天大的篓子。姑娘这些朋友作风可够莽的,那日葬送了整个氿城不说,九死一生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填,差点把小爷我一块儿给埋了。”他语气一转,抱着胸觑来,“能解毒就不错了,我还没说这桩生意,做亏了哩。”
“是你自己寻上门要报恩还债,却不是我求着你做这买卖。”丁月华说。
来者闻言轻嗤了一声,口中却低低沉沉、正正经经地道:“小爷这不过是贪生怕死尔。”
这话听着像是在自己骂自己,偏生他说的理直气壮,叫人也无言以对起来。
丁月华沉默半晌,抬手拔下头上的木钗,又道:“……你当日所中之毒,我并无解药,且已然得解,你全然不必寻上门来。”轻言轻语里仿佛还有些许困惑。
她曾有三支木钗,乃是婺州城南桃木山上,闲来无事,挑桃木枝亲手雕成,几乎一模一样。
桃木教教主尤诗亲眼所见。
而后被尤诗绑去的时候,三支木钗与宝剑湛卢皆落于尤诗之手。
为做局哄骗展昭、白玉堂入局,尤诗以一钗一剑告知二人丁月华下落,引二人前来。一钗一剑分别留于展昭与白玉堂一事,丁月华曾听包公谈起,信只一封,恐怕做
局之人一开始只想引去展昭,这陷阱显而易见,难保展昭得知之后不会独自前来;而后是尤诗改了主意,欲致二人于死地,因而将剑又悄悄搁在白玉堂的屋内。
此一钗待丁月华与公孙策逃出宅院牢笼,展昭便交还给了她。
随后其中第二钗,便在尤诗的尸首上,已随尤诗一并被官府下葬。而第三支……最终也在那个冬日寻见尤诗尸首的早晨,回到了她的手上。
“一码归一码。”来者不以为意道,“她要你收回木钗,我既然应了此事换解药,总该你心甘情愿地收下才是,否则你转手丢了此物,我岂不是违背了那日毒誓。小爷拜祖师爷哩,吃那梁上君子一口饭,少不了祖师爷庇护,要是背信弃义那可是要天打雷劈,我怕死的很。”
说到这儿,他好似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丁月华几眼,“她将你绑去,分明仇怨难平,临死也要把遗物留给你添堵。你们女侠之间的情谊可真与众不同。”
“……”丁月华前几句听此人插科打诨、信口胡诌还有些无语,后几句便倏忽敛了容色,捏着木钗冷声道,“这便与你无关了。”
“怎会无关哩。”来者非要辨个清楚明白。
他与丁月华招招手,“我且与你算来,那日我是为救‘你’,挨了她一鞭,险些毒发身死,不得已才寻她算账。可好哩,她服了毒,命不久矣,也全然无畏死后我可是要将她鞭尸千万遍,等着与小爷阴间相会再论哩。”他眯起眼,唇角却若隐若无地浮出了一个小梨涡,让人瞧不出他到底有无生恼,“如此,她突然善心大发,要挟我立下毒誓,叫我跑腿送个什劳子木钗,就肯给我解药。可不就苦了我这言出必行之人。姑娘你不肯收,趁机胁迫,差使我这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西域探险,替你看住那展昭、白玉堂的性命。姑娘你说,你们二人的情谊,可与我有无干系?”
丁月华缄默不语。
她并不知尤诗为何要将木钗还回一支。
从头到尾,她都不明白,那年在桃山之上相遇的那个……一脸狰狞伤疤的年轻姑娘究竟在想什么。
“……啧。”来者侧头看了一眼外头的街
巷,却不管丁月华心头思虑,只摇头晃脑道,“小爷当日好心救‘你’一命,倒是惹了一身麻烦。那氿城何其危险,深处西域大漠,黄沙戈壁之中,又有怪毒难解,其主西姥更不好相与……我武艺平平,福小命贱,死在那儿都不稀奇。好不容易办成了事儿,活着回来了……”
他笑了一下,目光落在丁月华的剑上,“如今姑娘还打着恩将仇报的主意哩。”
丁月华扶着剑迟疑片刻,“我并无此意。”她有几分歉意道,“此事确是陷侠士于无妄之灾。”
但她又抬起眼,庄静秀美,目光盈盈,语气平平,心神沉静至极:“但侠士西行一事,却非我所提,乃是侠士自请前去西域鬼城一助,了却月华苦害他二人中毒这桩心事。”所以,她收下了那只木钗。
“而侠士会有这般提议……”
丁月华盯着来者。
这个年近三十、浑身上下都透着别扭劲儿的青年人,这个……江湖盛名有第三只手的小贼,妙手空空楚宵文。
陡然间,她手中纯黑的长剑出鞘了,身形一跃而起,直逼楚宵文的脖颈,目光凌厉,口中快语,“是因侠士早有决断跟踪他们几人,还是莫要拿月华为借口方是。反倒是月华心有不解,还望侠士慷慨解答——”剑尖从楚宵文躲闪的身前划过,随丁月华手腕翻转,一勾他腰上的漆黑长刀,她提着剑又是一步,柳眉倒竖,凛然清喝,手中轻薄的古剑削铁如泥,仿佛顷刻要削断腰间绳索取回长刀,“白五的刀怎会在你手中——!”
楚宵文赶忙往后一蹬,错开长剑。
青丝扶风起,丁月华紧随楚宵文,踏着窗檐一跃而下,眉目间英气逼人:“此去你做了何事,所图为何!说——!”
边侧巷中无人,楚宵文脚下变动,踩着墙身形一转,对上丁月华的长剑竟然毫无招架之力,差点被当真削了衣袖,只凭身法躲闪周旋。但他又瞅准机会,扶住腰间挂着的漆黑长刀,险险拔刀挡住丁月华一斩。
楚宵文短眉高扬,语调跳脱地抢白道:“姑娘着什么急。”
他发力扶着长刀,语速极快,但又有几分从容,“姑娘宝剑
锋利,小爷这刀虽是沈氏剑庐所造,可比不得古剑湛卢。一剑下来倘使斩断了,姑娘该如何交代哩?”
丁月华手中湛卢果真迟疑。
楚宵文已经一步趁机退了三丈远,一扶怀中差点掉出的布袋子,面容梨涡闪烁。他顺了口气笑道:“姑娘本是聪明人,奈何不听人言语哩?小爷先头便说了一码归一码。”
楚宵文半眯着圆溜溜的鹿眼,眉宇间那股矛盾杂糅的气质更重了,“正好,今日咱们的事儿了结,托丁姑娘告诉白玉堂一声,他与展昭那夜救我一命,免了黑沙虫毒一遭,偏巧那鞭毒得解是小爷白占了你便宜;顺你之意,氿城我搭上性命帮他们一回,算是与你们三人两清。但我是个小人,贪名图利,不讲大侠之道,一贯是斤斤计较。”
“白玉堂将小爷画像昭告天下,发文通榜,闹得江湖人皆知妙手空空模样,却不能一笔勾销。”
世人倘若知晓江湖小贼是何模样,他这梁上君子还有什么好做的。他纵横江湖十数载,天下来去自如,是出了名的神秘无人知,可如今,天下第一盗的名头全坏在白玉堂那一张栩栩如生的画像里了!
楚宵文手中一转那柄长刀,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长刀,神色当真有几分不痛快,“安乐侯的玉佩算一回,缉捕文书算一回。小爷还没到手的东西反被顺走的时候……这账我记下了。”
“什么……?”丁月华听的一愣,好似被他这丁是丁、卯是卯的离奇算法给弄懵了。
可楚宵文性情自我,只撇着唇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今日来,只说一事,白玉堂想要回他的刀,可以。”
“只要拿更好的同小爷换!”他提着长刀朝丁月华一晃,背着身向巷子尽头一蹬步,转瞬闪入巷外的人群里。丁月华陡然晃神、提剑急追,可再一抬眼,那楚宵文分明不快的身法,竟是须臾间就不见了踪影。
“大意了。”丁月华自语一句,铿锵一声将湛卢还鞘,心头恼色略收。
妙手空空看似武艺比她还弱上一筹,但江湖成名已久,经验老道不说,也该有他的过人之处。
她操之过急了,理应拖延时间等二位
兄长回来一并……丁月华正垂眉自省,返身回客栈,却闻巷外生了大动静,好比死寂的夜里突然炸开了烟花,风里呼啸着欢快。百姓疾步奔走,相互之间说着什么,又一起穿过巷子往一处奔走,忧愁数月的面容竟有几分笑逐颜开、欢天喜地的模样。
丁月华面露惊色,回眸凝神欲细听一二,刚听着什么“顾、叶”,就听见大哥丁兆兰的呼声:“三妹!你怎出来了?”
丁家双侠二人正一并从街巷另一侧逆行人群、踱步归来。
“来的正好!”丁兆蕙三步并两步跃至丁月华面前,“三妹,整理细软,咱回松江府!”话毕,他便提着长剑,气势汹汹地大步进了客栈。
丁月华一怔,从丁兆蕙的身影里瞧出几分不快来,便侧头去瞧丁兆兰,无奈问道:“二哥怎了?”
丁兆兰一耸肩,面色好像有些古怪,正要开口,丁月华便扬眉笑道:“是白五和展大人回来了?”
能将她二哥气的找不着北的,可不就是那只嘴毒耗子。他们这一去可已有将近半年了,既有闲情戏弄二哥想是楚宵文所言的什么皮外伤根本不要紧。是了!那些百姓手舞足蹈,想必也是因同行的顾副将、叶副将二人平安归来,他们在府州早有威名,有他们坐镇府州,焉惧夏贼来犯!
骄阳金灿,照得她笃定一笑的眉眼清秀俏丽,是冬日过后春花盛放的时节里第一个如释重负的欢愉笑容。丁月华言罢,便转身就向往巷子外跑,脚步轻快,长发飞扬,叫丁兆兰堪堪拦住。
“三妹?”丁兆兰端详着丁月华喜形于色的面容,沉稳的神色微动,“你……?”他好似在斟酌如何开口,吞吞吐吐了半天,“展昭与白玉堂初初归来,正与包大人谈话,三妹可有还有旁事寻他二人?”
丁月华诧异地瞧了一眼丁兆兰。
“大哥何意?”她反问道。
“……若无要事,”丁兆兰犹豫再三,神色隐现忧虑,更加古怪了,“我看不如就照二弟之意,一会儿我们三人再一并与他们告辞,早早启程回松江罢,母亲想是思念三妹已久。”
丁月华目光微闪,“大哥。”她郑重道,无
半分少女怀春,却明媚娉婷又风采飒爽,“月华当日虽是自己逃回,但其中确有白玉堂与展昭的干系,且他们遭人暗算、身重剧毒,皆是为救小妹。明知陷阱在前,仍舍命相救,是月华今生有幸结识为友。”她定定望着丁兆兰,“当日二哥中毒,亦是他们在千里之外奋力所为,巧得生机。虽是巧合,是他们为自救,但恩就是恩。大哥,恩义在前,无论你们往日为何与白五结怨,当得一声谢。”
“……是大哥愚钝了。”丁兆兰不由惭愧道,“我随你同去。”
丁月华一笑,“大哥劝劝二哥方是,我谢我的,二哥谢二哥的。”
“这……”丁兆兰语塞。
“再说,我去见我的友人,大哥还要拦不成?”丁月华又直白道,“江湖儿女不拘虚礼,莫非大哥也要叫小妹学那三从四德、不见外男的闺秀之礼?”
“……三妹言重,大哥自然不拦,”丁兆兰面色微变,赶忙认真道,“这天下三妹想做任何事,都无不可。三妹,大哥……大哥非是此意,”他微微叹了口气,见四下无人,才低沉着声音道,“展昭一事,是大哥二人对不住你……三妹,母亲记挂你婚事已久,那日我见你亦非对展昭无意,大哥今日便问句明白话,你……?”
“展大人乃是人中龙凤,小妹不过欣赏罢了。”丁月华不待丁兆兰问完,便坦荡道。
“果真?”丁兆兰问道。
“果真。”丁月华微微含笑,“想必大哥还要一问白玉堂,他模样俊秀、文武双全,乃是天纵奇才,月华确是欣赏,因而与其为友。可于月华而言,绝非良配。大哥,来日你便如此与伯母言明,当年我二人正是无意,方才拘礼断了干系,非是他一人之念,也非是大哥与二哥的缘故。”她说到这儿,停下打量了一会儿丁兆兰的面色,好似有些奇怪,又有些明了,“……大哥与二哥来时,可是察觉何事不妥?”
此一言好比石破天惊,丁兆兰登时面色发青。
隔了半晌这高大英俊的丁大侠才嚅嗫道:“……你、三妹既已有决断,如此便好,但到底男女有别,大哥非是迂腐之人,不许三妹与他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