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荆楚江陵
靖安三年,夏。
大庆殿中,赵熙宸召见程步云。
自程步云金榜题名后,就在京任职文散官,八品承务郎一职,官微没有上朝资格,通常是见不着天子的。
赵熙宸对朝事不感兴趣,对谈诗论赋,却是颇有兴致:“你说这首小词是你写的?”
程步云双手举着一页诗词,颔首端跪殿中:“回禀官家,正是微臣所写。”
他所指的词是那首‘妾似繁星君似月,点点繁星照月明,几番西风戏,无计消愁;燕双归,清宵长,一别辗转十八路,故他乡。’
“听说江陵府还缺个县尉,你去吧。”
八品承务郎变成九品县尉,这是官位还没捂热,就要被贬江陵了?
程步云暗暗侧目,甚是不解,不是听闻官家很喜欢这首词吗?怎么满心期许的升官变成了贬官:“谢官家。”
程步云退去,怀恭递过手臂护赵熙宸起身:“官家怎想着亲自过问程步云这样的小官?”
“朕在后宫中听说过他,有人说这词不是他写的,若不是念他还有几分才气,杀了他也不为过。”
怀恭低眸,似是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只颔首称是,再未多言。
荆湖北路江陵府,古来被视为天险之地,位处长江北岸,频受洪水泛滥之害。
相传古代有一条蛟龙盘踞江陵,形成了神龙山。
神龙山地形复杂,常有野兽毒虫出没,凶险至极。当地猎户从不敢涉猎此地,百姓畏之如虎。
只要入了神龙寨,不管你是亡命之徒,还是西夏逃兵,都能有一容身之所,许多穷途末路之人闻风而来,他们实力强悍,随便一个人都能在江湖中兴起风浪,县衙的兵卒们根本不是对手,上一任县尉曹铎剿匪被杀,消息传回汴京,官家大怒,据说近期又新调遣了县尉来江陵。
神龙山,神龙寨。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哈哈哈!”这人络腮胡,身躯庞大,脸宽臂粗,双手握着开天斧,一脸凶狠之相,乃是神龙山四当家,自称花容神。
“这新到任的县尉叫程步云,是个拈花宿柳的文人,中看不中用。”神龙山三当家,许昌中,行伍出身,曾投效兵部侍郎上官景麾下,早年得罪过御史台遭人追杀,被神龙山大当家白旭所救。
“朝廷派这么个不中用的软蛋来,是没把俺们神龙山放在眼里,等俺去宰了他,不叫他白跑这一遭。”花容神大大咧咧的吆喝着,惹的一众悍匪哈哈大笑。
“我看此人不忙杀,先将他虏来,让朝廷上交银子来赎,不是更好。”许昌中似是早有打算。
虎头石椅上,歪坐着一绿巾高帽的中年男子白旭,他饶有兴致的看向众人。“朝廷若是不从呢?”
“管他娘的从不从,大不了斩了这县尉,老子们就此起义。”花容神兴致颇高。
白旭与许昌中对视一眼转而看向花容神身后的男子,这人双十年华,外表端正,正是剑州薛开,如今是神龙山六当家。
“六弟,你带些人,活抓县尉程步云。”白旭这是有意要给薛开表现的机会,当初薛开被许昌中所救之后一直藏身神龙山。
“薛开领命。”
程步云赴任江陵后,得知此地山匪横行,他迅速将此事上报给荆湖北路督指挥使田继来,请他就近安排军队前去剿灭,可近期在赵阚等人的力挺下,大宋同意了与金结盟,发兵辽国,短期无暇大规模派遣军队灭匪。
程步云在几个师爷的轮番诉述下,亦是战战兢兢,早的吓的面色煞白。
“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颇有手段,自然不怕我们这小小县衙。”冯师爷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这是不知道王法森严!”程步云心中后怕,强撑面子。
冯师爷连连点头,自言道:“为了大人的安全,剿匪之事,是不能再提了。”
“不提不提。”程步云神情忧虑,刚来时还扬言势要将恶匪剿灭,给当地百姓做主,得知没有兵马支援时,瞬间又怂了。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没几日程步云被劫持,劫匪要求朝廷千金来赎,师爷们上报此事后,久久未有回音,倒是新县尉被掳的消息迅速传开,惹的江陵百姓人心惶惶。
城外十里坡有处凉亭茶驿,往来客商都在此处歇脚,一直是胡姓祖孙在打理。
去年路过此地时,胡老头送了我们一个大鲜果,我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平洲打量着老胡,说这绿瓜产自辽国,叫西瓜,大宋不常见,老胡这才说起自己年少时,曾是凌家军的一个亭长,早年到过辽国,带了些西瓜种子回来,他的孙子叫胡嘉胥,是边境捡的,可惜是个哑巴。
酷暑节气,西瓜盛产,凡是过路的行人,均可免费尝上一块。
这日傍晚,几个骑马的男子过来吃水,跟胡嘉胥说话,见嘉胥不应答,大为不悦,他们虽是寻常打扮,听口音却是汴京来的。
“官爷莫气,我哥是个哑子。”我粗声讲着江陵当地方言,几人勉强听懂,转身打量着头戴帷帽的我,想来许多女子用此帽防晒,他们也未多疑。
“你怎么看出我们是官的。”这人好奇的问。
“我皆都是骑驴仔,骑黄牛,骑马的都是官老爷。”我随口笑答。
“你们是江陵人士?”这人边吃瓜边问。
“地地道道的江陵人。”我让嘉胥再切一个西瓜给几人端去。
“这是什么果子?”
“是江陵独有的甜瓜,地里多的是,好多百姓家都有,官爷们喜欢可多吃些。”
“谢过小娘子,劳你将帷帽摘了。”这人的语气似是毫无协商的余地,见我迟迟不肯动手,心中暗暗生疑。
我缓缓摘下帷帽,一块嫣红色的胎记占据了小半张脸,他们瞧见后,我又迅速将帷帽带上,几人虽未仔细打量,但主观上已经料定我与嘉胥一个哑一个丑:“多有冒犯,小娘子莫怪。”
“冒得事,官爷几个,可是在找什么呐?”我似是随口问,又给几人添了些水。
“告诉你也无妨。”这人四顾无人,但还是压低了声音:“王妃与人私奔了。”
“啊?”我吃惊的是,这话从一个兵卒口中说出。
这惊讶的反应在他们看来也是正常:“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事隐晦的很,若是在汴京,这种话说了是要杀头的,万万提不得。”
“那是不会提的。”透过帷帽看向几人,心中莫名的紧张。
“这不提,也不代表就没人知道,几次扩大搜寻,找的人多了,找什么人,自然满不住。”
“是。”
另一男子拍了拍这人的肩膀,示意他勿再多言,又随手留下几个铜贯子道:“今日的话,还请小娘子权当没听过。”
“是是是,这南来北往的,开玩笑的人多了去,转头就忘了。”我赶紧收下铜贯子。
几人打马离去,留下一桌子瓜皮。
嘉胥收拾完瓜皮,将他们吃剩的半个西瓜,分成小块,与我推来推去,是真吃不下,又不想糟践了。
“你们在干嘛?”不知何时平洲与胡老头又推了一车西瓜过来。
“吃瓜。”我多少有些敷衍。
“不对劲。”平洲狐疑的看向我。
“吃的是我自己的瓜,怎么不对劲?”好歹种瓜时我也出了些力,这种瓜得瓜种果得果,种个西瓜来解渴,没什么不对的。
“听闻程步云被抓了多日,你不担心?”平洲说这话时却是看向胡嘉胥。
“担心啊!”我看向平洲:“我更担心你。”
他不会是吃醋了吧?
神龙山凶险,据说是有去无回之地。
我是想救程步云,可我们不是自顾不暇嘛。
程步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这朝廷却是迟迟没有回音,也着实是令人心寒。
“我不去,让老胡去。”平洲不似开玩笑。
我看向一侧努力挺直腰杆的胡老头,他头发花白,怕是连悍匪的小手指都敌不过:“这怎么行?”
“也是,老胡年纪大了,让嘉胥陪他同去吧!”平洲似是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胡老头与嘉胥。
这不是让嘉胥陪他,是想让嘉胥陪葬吧!
嘉胥不能言语,而且看起来也不太聪明的样子,好吃懒做,平日里脏活累活都是老胡头在干,他散漫的很:“嘉胥怎么能去神龙山,会吓着他的。”
见我这副担忧的神情,老胡尴尬道:“夫人不要担心,老朽在神龙山,有熟人。”
这神龙山也能找关系?还真是令人颇为意外啊!
神龙山。
花容神正拉住薛开向后山行去:“六弟你快点,这女人等了你好多天了。”
“早跟你说过,不要虏女人。”薛开似是不高兴的模样。
“这女人是剑州来的,模样乖的很,俺想着你也没娶个婆娘,把她留在山上还能跟你说说家乡话。”
薛开听到剑州,内心似是莫名的期待了一下,快步跟上了花容神的步伐。
我这一生应该都不会忘记,神龙山的空谷花海,那是胡老头上山的第三天,神龙山派人来迎平洲入山,这待遇算是十分友好,让我一度怀疑胡老头的真实身份,怕是不简单。
神龙寨盘山而建,房屋千所,中间形成一处空谷,绝壁千丈,可见谷底有湖,四壁藤花烂漫,姹紫千红,让我对神龙山增添了不少好感。
山脊最高处的明世堂中立着规矩,谁能打赢镇山王,谁就有说话的权力。
神龙山镇山王,是二当家陆红梅,擅使梨花枪,天下无敌手,鲜少现身。
也是这日才知,神龙山的五当家,叫胡嘉胥,这胡老头所谓的熟人,正是这个哑子胡嘉胥。
后来梨花枪断,陆红梅败了,白旭只能同意放了程步云。
山牢中的程步云,已经被胖揍了好几顿,听见有人开门,还以为是自己的死期到了。
见到我与平洲时,愣了大半响,喜极而泣道:“得见老友,夕可死矣,终是无憾了。”
“如此说来,是不必救你了?”我故意又将牢门合上。
“别别别,一别两三年,你是一点也没变。”程步云赶紧过来拉住牢门,恨不能直接从缝里钻出来。
出来后,又向其他牢房中张望:“这帮贼匪,还虏了良家妇女,少保若是方便的话,不如一起救了吧!”
平洲看了程步云一眼,其他牢房是空的,他所说的良家妇女,估计已经成了别人的压寨夫人。
我带程步云先一步回客房,平洲亲自去问白旭所谓的良家妇女一事。
说起汴京,也不知程步云是否添油加醋,好像我离京后,汴京发生的都是些奇闻异事,特别是宫里,争宠斗艳盛行,秋怡为后,怀有身孕,本是万千隆宠,可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据说孩子不似人行,还吓死了接生的稳婆,令人唏嘘不已,自此皇后搬离正阳宫,李家在朝堂也颇受打压。
再是瑾王犯有头风之症,时常夜半舞剑,杀生为祭,不见血流,不肯罢休。
至于顾重禹,几乎没有他的消息,从未踏出过驸马府半步,不知详由。
有些人一别,似是再难有相见之日,所闻近况,皆是他人言。
“还有这朝堂,如今是逢五上朝。”程步云龇牙咧嘴的对着铜镜擦药。
“逢五上朝是何意?”我悠闲的坐在一旁,心想他也是抗揍的很。
“就是初五,十五,廿五,一月只上朝三天。”
“噢!”这倒也像赵熙宸的行事风格。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江陵,江陵悍匪横行,朝廷再不派人治理,迟早要出大事。”程步云哝哝不快。
“这不是派你来了吗?”我半开玩笑的望向他。
“可别,我还指着升官发财,万万不想英年早逝了。”程步云也跟着笑。
“咚咚。”敲门声响起,我们抬眸望去,平洲出现在门口,他身后遮遮掩掩的立着一个布衣女子。
“周葵思?”我很是意外,她竟然也来了江陵。
在神龙山吃了几日烤肉,也是有些腻了,可惜下不去谷底,只能凭栏远眺。
本打算这几日与平洲下山,可凡事都有个意料之外,荆湖北路督指挥使田继来,领兵救程步云来了,与其说是救程步云,不如说是害程步云,他一来就开启强攻,本想一举拿下神龙山,结果却是大败而归。
“啊!气煞俺也!他奶奶个狗娘养的,半夜搞偷袭,老子真是咽不下这可恶气。”花容神张牙舞爪,凶狠的瞪着程步云。
程步云偎在我与平洲中间,一脸茫然,小声嘀咕着:“不是说攻打辽国去了吗?怎么又跑来灭匪了!”
“是李勇的部下。”许昌中有些犯难。
“可是镇守临闾关的李勇?”白旭神情凝重。
我与平洲相视一眼,李勇是当今皇后李秋怡的父亲,也是平洲的姨夫。
“据说,大辽被金人灭了国,小皇帝念李勇助金有功,要犒赏三军,这李勇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今夜田继来强攻神龙山,是有李勇指派的轻骑相助。”许昌回想起今夜的攻势,怕是不止万人。
白旭:“居然派遣军队围攻,这是想要,至我们于死地?”
“想要老子死,没那么容易,大不了造反,老子第一个杀出去,给弟兄们开路。”花容神精神抖擞。
“你们是有多少人?就敢提造反?”平洲不以为然的问。
“当年汉高祖起义,不过数千人,我们神龙山有英雄好汉万人,就此反了又如何?小皇帝昏庸无道,鱼肉百姓,说什么要犒赏三军,不过是为了骗李勇回京,好夺走他的兵权罢了,你也是习武之人,这些年难道就没有遭受过不公?”白旭只知平洲武艺高强,还不知其真实身份。
他这架势,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是去挑战阎王爷的。
“商者撼国本,武者夺帝基,犹可防。”
无论是重农抑商,还是重文轻武,都是当权者的政治手段,对习武之人来说是有不公,但对官家来说,不可不防。
“公子怎么像是在为小皇帝说话?”白旭有些不悦。
“倒也没什么必要为他说话。”平洲很是刚正不阿。
“那你是什么意思?老子们要起义,你还想拦不成?”花容神亦是不悦。
平洲凛凛道:“赵氏天下,百年传承,无论你们是兵,还是匪,都没颠覆王朝的资格,也没有这个实力。”
“你疯了吧?你个小崽算什么……”
“四大王息怒。”胡老头见花容神正要破口大骂,赶紧上前拉住他:“气大伤身,还是想想眼前如何退兵。”
“程步云不是还在我们手上吗?挟持程步云,让田继来退兵。”薛开建议。
“程步云只是小小县尉,挟持他,对你们来说也不过是多了个箭靶子,这田继来进攻时,何曾提过程步云半个字?”我问。
“正是,正是。”程步云赶紧附和。
“哎呀,管他娘的大官小官,统统绑了,断手断脚断头颅,丢到田继来面前,杀一杀他的威风也是好的。”花容神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
程步云闻言双腿一软,不自觉的向平洲身后藏了藏。
“谁敢?”平洲冷眼瞥向花容神,气势凌人。
胡老头见花容神怒目圆睁,赶紧缓和道:“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哼,他是官,俺们是匪,永远成不了自己人。”花容神看在打不过平洲的份上,暂且不去计较。
“招安。”平洲不紧不慢的看向白旭。
众人齐刷刷的望着平洲,招安不是应该由官府来提吗?从未听过悍匪还能提招安的,何况,这田继来一心剿匪立功,怕是从未动过招安的念头。
“什么意思?”白旭不解的问。
“李勇班师回朝,听闻田继来剿匪不利,亲自领兵招安。”平洲娓娓道。
李勇班师回朝是奉了圣旨,他怎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转而入江陵?就算他真的要来,率领十万大军直接踏平神龙山,也是不费力的。
“你是想让我们为李勇所用?待他入京,兵权被夺,他需要真正属于自己的部下。”白旭猜测。
“……”平洲未做声,算是默认。
“你是李勇的人?”白旭死死的盯住平洲,似是要重新将他打量一番。
“……”平洲依旧未做声,可凌冽的目光中分明透露着不是。
“给别人卖命,不如给自己卖命,我不管你是谁的人,有着多大的能耐,想让我受降,是不可能的。”白旭信誓旦旦。
“我不是谁的人,也不曾谋划让你为谁卖命,不过是想给神龙山一万三千人指条活路。”平洲此言倒是诚恳。
眼前这少年气度不凡,口气也是大的很,白旭郑重其事的问:“所以,你到底是谁?”
“雁门关,凌平洲。”
白旭心中一怔,凌平洲三个字足以震慑天下:“你真是,凌平洲?”
“如假包换。”程步云顿时来了底气。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窃窃私语。
白旭起身行到平洲身前,颔首作揖道:“神龙山一万三千人,愿意追随恩公。”
“神龙山招待了我与夫人多日,招安一事算是回报你们,无需追随我。”
“江左大镇,莫过荆扬。不谈招安,我们就此起义,盘龙神山,天命之所,有恩公在,必是天下归心,我等愿拥护明主,讨伐昏君。”
“我等愿拥护明主,讨伐昏君。”
“我等愿拥护明主,讨伐昏君。”在白旭的臣服下,众人跟着跪向平洲,声音浩荡,气势如虹。
怎么有一种将要见证王朝颠覆的感觉?
“我并非什么明主,尔等可是想以贼寇之名,留青史?”平洲声调高昂,义正严词。
“没有凌家就没有赵氏天下,小皇帝宠信奸臣,酸文腐臭,早该退位让贤,请恩公即位,还天下明主。”
这白旭作为山大王,什么时候如此心系百姓了,也不知几分为己,几分为人。
“白旭,你有将才,当知兵变之害。”平洲此言是要点醒他。
“王朝更迭,总会有所伤亡,我白旭愿为明主,冲锋陷阵,万死不辞。”
“再说一次,我并非明主,也不想做皇帝。”
见平洲不悦,我转而笑道:“听闻各地起义的人也不少,却都没有神龙山有实力,倘若李勇真的领兵入江陵,小皇帝多疑,必会猜忌他是否起了不臣之心,到时候指不定谁招安谁呢。”
“对啊,俺们把李勇招安了岂不是更好,哈哈哈哈,妙计妙计。”花容神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平洲汗颜。
趁夜色,平洲派了嘉胥去给李勇送信,信中只有江陵招安四个字。
花容神一头雾水甚是担忧,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派个哑子去,好歹也让自己去啊!遇到事情还能解释一番。
平洲懒得听他废话,引我退出了大堂。
花容神话说一半,见我们自顾走了,在背后哝哝不快:“他还不想做皇帝呢?我看他就是贪生怕死。”
胡老头闻言,摇了摇头也转身离去。
许昌中行近拍了拍花容神的手臂,神态崇敬的看向平洲离去的方向,徐徐道:“当初攻城之乱,他率领凌家军直逼皇城,皇位就在眼前,他何曾多看一眼,他说不愿,世上再无人能逼的了他。”
神龙山的人固然勇猛,但是面对朝廷的打压,即便奋起反抗,终是一条不归之路,于天下而言,并改变不了什么,如今被招安,从前过错既往不咎,而且还能继续留在江陵,简直是皆大欢喜。
此事平息后,程步云接到调令,命他归兖州。
原是程步云被悍匪挟持一事传回兖州,程步云的他爹兖州刺史程福贵连夜上书请援,哭诉老母年过七旬,因想念孙儿病倒了,小皇帝干脆将程步云调去兖州,升为正八品赤县丞。
左右我们也无事,随他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