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张浩
接着江忆又去忙工作去了。
国庆已经是今年最后一个公共假期，往后她已经没什么闲暇的时间。
静屿的天气逐渐变冷，江忆把薄款的风衣和西装都收起来，翻出自己稍厚的外套和呢子大衣。
11月7日，是周末，恰好是立冬。
江忆穿着一件棕色的毛衣西装，内搭一件宝蓝色的方领毛衣，下身是宽松的牛仔长裤，随意绑了一个低马尾就出门了。
冬天的静屿市，天空会时而朦胧时而晴朗，北风呼啸时阴霾会被吹散，但江忆早晨开车去公司时更多的是阴沉沉的云雾笼罩在头顶。
静屿市的开发区往北走就接壤邻市，对从小生活在广州市中心的江忆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人烟稀少，各种基础建设还未完善，顶多算得上是有点科技气息的郊区。
静屿虽为一个旅游城市，鲜少旅客会来开发区玩，不过11月是旅游的淡季，因为温度较低，偶尔去静屿市中心应酬时，江忆也很少看到旅客了。
开发区道路开阔，远海大道四个车道在非高峰期江忆可以随便开，渐渐入冬，两旁绿植都凋零了，显得这个城市分外萧瑟。
立冬晚上6点，江忆正驱车往开发区的西边开去，她是去给上司的挚友送礼。
在月初时，江忆上司的私人助理熬不住辞职了，在还没招到人之前，江忆自然而然顶上。
开发区的西边都是老城区，在很久之前都是以村来划分的，在偏僻的地方很多低矮的小平房。
其实江忆在大学时来静屿时去过那儿，小区多是步梯，热闹的商城都是20世纪初的模样，颇有年代感。
江忆驱车进入老城区时，天已经静悄悄地黑下来了，两旁路灯昏暗，车窗降下来会听到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上司的挚友是一位50岁左右的妇人，还住在这儿估计是家里还有老人，不愿意搬。不然江忆想不出别的理由了，因为这片城区的老旧小区都没地暖。
那位妇人住的小区叫晴福佳苑，外来车辆不得入内，江忆只好把车停到一个就近的水果店对面的停车位。
她下了车，环顾四周，尽管夜幕降临街道都变得朦胧了，但强烈的熟悉感还是油然而生。
她是不是……大学的时候曾经来过这儿……
时间倒不是很紧张，江忆举着两箱礼物在周围晃悠了一下。
如果记得没错，这条街对面会有一个银行和中型商超，旁边会有一家烧烤店，再往前便是中国邮政局。
江忆步子迈得大了一些，过马路一看，确实如她记忆里面的那样。
那水果店旁边就有一个小区的入口，小区的名称叫做樱珠苑。
那是张浩妈妈的家。
大学的江忆来这儿，是跟着张浩拜访他家里人来的。
那些和张浩在一起清晰的记忆在脑里一幕幕回放，江忆差点忘记自己的正事。
——赶紧送完礼赶紧走吧。
她快步过马路，朝晴福佳苑的小区入口走去。
江忆走的急，绿灯还有5秒她便小跑起来。
对面只有一个老人，走得很慢，估计是在路边等下一趟绿灯。
江忆身旁“嗖”的一声飞驰过的小电驴，以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电驴上的小年轻擦过老人，老人受到惊吓跌倒在地。
小年轻是送外卖的，对老人说了几声又拧把手飞驰而去。
江忆小跑过去，先把礼物放下，把老人扶起来：“您没事吧？”
“诶……”老人顺势慢慢站直，仰头看江忆，浓重地口音说了一句话。
江忆没听懂，但是她认识面前这个老人。
她是张浩的姥姥。
上一次见她已经是差不多四年前了，她苍老的样子没怎么变，只是头发变长了些。
江忆愣了愣，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听不懂您说的话。”
姥姥一时没认出她，再重复了一遍，江忆勉强听懂几个字。
“您腿不方便是吗？”
姥姥点头。
“疼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姥姥摇头，又说几句话。
江忆实在听不懂，皱着眉确认一番：“我扶着您走一段？”
姥姥点头了。
这么一路扶过来，她确实是要往樱珠小区那个方向走。
姥姥知道江忆听不懂，倒是没怎么说话，但是短短几步路好像醒悟了一些什么，扭头看了江忆好几眼。
江忆心里逐渐忐忑。
架不住老人家的注视，她扭头朝她微微一笑，问了最简单地问题：“您吃了吗？”
姥姥点头，然后又摇头，努力字正腔圆地说话。
江忆勉强听懂了：“您是想下来买东西的是不是？”
姥姥笑了，点点头。
江忆想小区门口应该有保安，她家就在二楼，让保安送姥姥上楼好了。
可看门的保安不见了，姥姥的步伐顺势把江忆牵引进小区。
到了单元楼门口，江忆心里一缩——她实在不想上去。
过了四年，不管张浩家里人记得她与否，她都不想上去。
“姥姥，我就送到这儿了。”江忆准备松开手，“你不方便上楼梯的话，我这里有电话，我打电话给你家里人下来接你好不好？”
姥姥用手势比了一个数字。
江忆明白她说她家就在二楼。
她又说了好几句话，模样朴拙又真诚，眼睛直直地看着江忆。
张浩的亲生父母很早就离异了，他妈妈家有大姨、姥姥和曾瑜表姐，每一次拜访时她们都极尽热情，特别是姥姥很喜欢她，会给江忆塞满果子和饮料。
她曾诚心地跟张浩说要对江忆好一些，她一看就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但那一切都是江忆用真心换来的。
她曾经对关于张浩的一切爱得热烈，她的心和为人都是一片赤诚。
在那一段关系中，她自问已经力所能及做到了最好，那时她爱张浩比爱自己还多。
所以和张浩分开时她有多伤心多崩溃，没人能知道。
她不愿上去面对他的家人，不愿那段尘封已久的伤疤又重新揭开。
可姥姥说：“黄……小黄……”
她终究是认出她是黄嘉钰。
姥姥：“家里……我一个人……我……上不去，你帮帮我……”
她有些手足无措，只为江忆能够听懂她的话。
江忆抿抿唇。
她的心是软的。
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把手中的两箱礼物全放到左手上，搭着姥姥的胳膊，最终妥协。
江忆道：“好。”
上了楼，一敲开门，江忆就发觉被骗了。
开门的是大姨，她身后的客厅茶几上坐满了家人，包括张浩、曾瑜姐姐、他后爸、他妈妈还有众多亲戚。
她一一对上他们的眼睛，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四年，他们的面孔只有一点点变化。
她的出现，让客厅瞬间寂静。
他们的鸦雀无声让江忆觉得自己是不速之客。
老实说她并不知道分手之后张浩怎么跟家里人交代原因，但她也有家人，所谓的家人只会无条件站在自己人那边。
开门的大姨脸上表情一刹，目瞪口呆：“小黄？”
江忆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对大姨露出得体的笑：“您家的老人过马路摔了一下，我把她送回来了，您看看有没有什么大碍。”
姥姥进了屋，一堆人涌上来。
众人七嘴八舌问她有没有什么事，她摇摇头，反而想去拉江忆的手：“进来坐进来坐。”
江忆始终在门外站着，躲着张浩和曾瑜的目光。
她对大姨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您最好带老人去医院检查一下有没有事儿。”
姥姥想留她，一直唤她的名字。
她看着张浩和张浩的妈妈：“你们不记得了吗？她是小黄啊。”
张浩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在家里。
上一回见她是国庆，如今过去一个多月了，她穿着冬装，宽大的外套显得她身材更加瘦削。
江忆的脸上被冷风吹的透红。
张浩想起来他妈妈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小黄就像一只小猫似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悯。”
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交情，长辈们都开始留江忆坐下来，至少吃点东西，喝点水。
曾瑜更是上前拉了拉江忆的手：“小黄，好久不见，外面这么冷，你又把姥姥送回来了，不管怎么样都得谢谢你。”
江忆以陌生的眼神看着她。
其实她从来没看清这个姐姐。
曾瑜处事圆滑，善于交际，在人前人后说尽好话，她实际虚荣，爱结交有钱人。
当初吴智雅是开发区经营宠物食品的小富婆，曾瑜先认识了她，而后在知情江忆与张浩交往的前提下，又把吴智雅介绍给了张浩。
所以说，当时张浩出轨，背叛江忆，有曾瑜一半的功劳。
这些她都没告诉过江忆，任由她的弟弟脚踏两只船。
江忆依旧面带笑容，体面回话：“我今天是来给人送礼的，已经耽误很久，我得先走了。”
她也不说什么下次再坐的客套话，这种场面她不愿再多面对哪怕一次。
说完，江忆提着礼物转身就离开了。
一离开单元楼，寒风刺骨。
但江忆的心更冷。
没走几步，身后有人叫她。
江忆听见男人的声音，却恍惚觉得不是在叫自己。
“嘉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