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许迟打车抵达路透图里的小酒馆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a市冬日的夜晚很冷，冷风如同冰刃般刮在脸上，四面八方地灌进衣服的缝隙。许迟付完钱下车，站在原地仰起脸望着小酒馆美式复古风格的招牌，身后的汽车打着闪光灯行驶离去。
他垂在身侧的轻拢了拢，迈步上前推开沉重的木门，“叮铛”的风铃声随之作响。
深蓝的布帘隔开里间和狭窄的前台，老板见有人来，掐灭了指间的烟头，丢进垃圾桶，起身迎接，“你好，请问有邀请函吗？”
鼻尖萦绕的烟味不禁让许迟蹙了蹙眉，“没有。”
老板好脾气地笑笑，“没有邀请函的话，不能进店哦。”
话毕，他随即打量起面前骨架修长的少年，虽然戴了口罩，看不清模样，但露出的眉眼精致，漆黑的瞳仁蒙着雾气，倒不像是寻常人。
果然，下一秒，对方抬手摘下口罩，说：“你认识我吗？”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许迟是不那么笃定的。
虽说现在他有八百多万粉丝，也时常上热搜，但也不见得现实生活中人人都认识他。
只不过为了偶像，只能赌一把了，赌能不能凭自己的这张脸换取入场券。
意料之外的，老板抬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他几秒，一脸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你是……”
许迟连忙点点头，期待地看着他。
“你是祁临风！”
老板在记忆中搜寻后，得出这么个结论。
许迟的脸一下子垮下来，有些哭笑不得：“不是啊老板，你再仔细看看。”
没想到老板挥挥手，说：“甭管祁临风还是张临风，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要有邀请函才能进店。”
许迟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下来，失望地“哦”了声，抱着木盒转过身。
看来今天是见不到偶像了。
——“哎。”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老板叫住他，扬了扬脸，“你来我们这儿是想做什么？”
他的小酒馆外表不起眼，却隐秘得很，招待的人非富即贵，一般人不会知道。
许迟顿住脚步，望着老板，定定地开口：“我是来见时朗清的。”
清冽的声音透着坚定。
老板“啧”了声，“你们这些粉丝消息倒还挺灵通的。不妨告诉你，时朗清确实每天来我们店，待到□□点才走，你要是想见，只能等上两个小时喽。”
于是许迟听了老板的话。
真的在小酒馆外等了两个小时。
外面天寒地冻，又是夜晚，小巷中偶尔经过的路人止不住地搓着手匆匆走过。许迟单手抱着木盒，另一只手插在羽绒服的兜里，微曲的手指冰冷得僵硬。他白皙的耳垂冻得通红，呵出的白气仿佛能凝结成冰。
时间在无形中流逝而过，他就这样漫无止境地等待着，等待着不知何时能出现的时朗清，等待着幻想中的欢喜。
与此同时。
裴暮言和沈光明酒足饭饱，出了商场去看灯光节；周嘉雨和陆星予到了公园，买完票坐上摩天轮，望着玻璃窗外渐行渐远的城市夜景。祁临风仍然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走到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哪条街上。
与此同时。
昏暗的客厅里，林漾“咔擦咔擦”吃着薯片，神情专注地看着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着《西红柿首富》，微弱的荧光映衬着她白皙的脸颊，电影里滑稽的台词和动作时不时地逗得她哈哈大笑。
平安夜的星空是那么地美丽，好似一望无际的海。凡间的人们品尝着各自的酸甜苦辣，几家欢喜几家愁。
不知过了多久。
小酒馆的门“嘎吱”一声打开，清脆的风铃声随之响起。
坐在台阶上的许迟闻声侧过头，望见男人修长笔直的双腿，然后是他俊秀冷漠的脸庞。
时朗清对于许迟的出现没有什么反应——至少外表是如此，他深邃的瞳仁异常冷淡，目光不过在许迟身上略停了一停，随即移开，浑身上下散发出比雪还冰冷的气息。
许迟微微一愣。
旋即慌忙从台阶上起身，甚至差点绊倒——舞台上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在偶像面前也不过是慌乱得手足无措的男生。
他伸手递出木盒，结结巴巴地开口：“时老师，我是thk的许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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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暮色四合的夜里，一只脚踢到地上的可乐瓶，可乐瓶“咕噜咕噜”地滚出一段距离，最后停在男人的脚边。
祁临风掀起眼皮，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人，似乎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神色却依旧寡淡。
周岐同样抬眸回望他，短短的头发显得桀骜不驯。
二人的身后，正是“a市第一小学”的大门。正值周末，金属栅栏紧紧地关闭着，唯有值班室透出明亮的灯光。
祁临风也不知道怎么走到这里来了，然而他更没想到的是，会在这里碰见周岐。
他和周岐六年的同班同学、亲密无间的玩伴。这所小学承载了他许多的童年时光，而他的回忆里，总有小胖子的身影。
——“喂，豆芽菜！等我长大以后，一定会变成一道闪电给你看！”
——“长大以后是什么时候？”
——“总而言之，就是长大以后！”
记忆中的那个小胖子变成了面前骨骼凌厉的男人，注视着他，语气挑衅，“你怎么在这儿？”
祁临风眼眸淡淡，“你可以出现，为什么我不能？”
周岐轻扯了扯唇角，喉间溢出薄薄的嘲讽，“不要以为thk现在很红就可以赶超飞光，这只不过是一时的，证明不了什么。”
“我想你误会了。”祁临风抬手理了理大衣领口，不急不缓地说，“不是可以超过飞光，而是已经超过了。”
“你……！”
周岐没料到对面来了这么一句话，喉头一哽，竟想不出反驳的话。
祁临风勾了勾唇角，透着几分少年的意气风发，声线依旧清透，“还满意我的回答吗，周队长？”
周岐不屑地“哼”了声，撂下句“不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抬脚越过祁临风的身边，远远离开。
祁临风垂下长睫，又侧头望着小学大门，长身玉立，漆黑沉静的眼眸透着一丝感伤。
同一座城市的夜空下，和祁临风难以言喻的心情不同的是——
周嘉雨和陆星予两个小朋友坐在摩天轮的轿厢里，俯瞰着玻璃窗外的霓虹景色，显得十分激动。
“好漂亮的夜景！”周嘉雨双手贴在玻璃上，水润的眼睛里映着城市的倒影，声音像小女孩般兴奋。
“真的很漂亮。”陆星予侧目往窗外看，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不由得附和，“以前身处于其中，没想过从高处往下看是这样的风景。”
夜空下，钢筋水泥的城市变成了微型建筑物，霓虹灯如同丝带般流转闪烁，耀眼又繁华。
周嘉雨叹了口气：“可惜摩天轮转一圈只有两分半的时间。”
“是啊。”
陆星予摸出大衣兜里的手机，拍下这一幕，分享到群里。
与此同时。
隔着遥远距离的商场外，裴暮言的裤兜里手机震动了两声。
他和沈光明正参观着这个商家吹得天花乱坠，实则无聊至极的灯光节——入目满眼的灯海，绣球状的、卡通狗造型的、圣诞树状的……衬得商场像繁花似锦的集市般，十分漂亮。
裴暮言却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早知道还不如窝在家打游戏，有这时间王者早就上分了。
然后摸出兜里的手机，看见来自陆星予的群聊，敷衍地回了个“好棒”的表情包，随即收起。
“没什么意思，我们还不如回去。”他对沈光明说。
沈光明倒觉得不错，不过亦是点点头，“也好，外面太冷了。”
于是二人出了商场外头，到马路边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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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回到盛世江南的是裴暮言。
他穿过郁郁葱葱的庭院，踏上台阶，拿出钥匙打开入户门后，沙发上吃薯片的林漾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林漾有些诧异：“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意思。”裴暮言脱下外套，随手按下墙壁上的开关，客厅“啪”地一下亮堂起来，“还是回家好。”
林漾“哦”了声，注视着裴暮言绕过沙发走到边上，递出遥控器，“你要看电影吗？”
“什么电影？”
“随便，什么都有。”
裴暮言接过遥控器坐下，调出电视上的主页翻看起来，林漾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喝可乐，平时互不对付的两个人在此时竟然显得异常和谐。
她拿起手机，打开外卖app，“吃不吃炸鸡？”
“吃。”
林漾挑选下单的同时，门口又响起转动声，这次回来的是祁临风。
林漾和裴暮言的视线纷纷望过去，祁临风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垂着眼睫，轮廓分明的脸愈发白皙。
“你怎么也回来了？”
祁临风：“……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也是。我要叫炸鸡，你吃吗？”
他言简意赅地说了个好，然后走到裴暮言身旁坐下，瞟了眼电视，“这什么片子？”
“泰坦尼克号。”
祁临风：“我们三个人看一个爱情片？”
裴暮言&林漾……
泰坦尼克号看了个开头，炸鸡外卖就到。林漾开门取了外卖，刚坐下没多久，门口又响起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咚咚。”
林漾以为是外卖员漏了什么东西，起身去玄关，没想到开门看见许迟——皎洁月色的映衬下，他清俊的脸显出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许迟……”
林漾察觉到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话未出口，面前的人就嘻嘻哈哈地打断，“我提前回来了，怎么样，漾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他咧开嘴，露出细白的贝齿，笑容璀璨明亮。
林漾松了口气，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侧过身让他进门，又抱怨道：“你们一个个的回来也不知道说一声，我只点了三份炸鸡诶。”
“有炸鸡吃吗？太好了，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说着，许迟放下手中的纸袋到鞋柜上，脱下外套，换鞋往里走。
“你在外面没吃饭吗？”
“没吃饱。”许迟神色坦然，又问，“不过我们真的可以吃这种高热量的食品吗？”
“今天是圣诞节嘛。明天多跑两圈补回来就是了。”
祁临风&裴暮言&许迟：……
林漾正走到沙发旁准备坐下，门口又响起敲门声，不同的是这次的声音细细的，搞得她还没坐下就起身，走到玄关开门。边走边抱怨：“星予不会也回来了吧。”
刚一开门，陆星予瞧见她，顿了顿，“哇”地一下哭出声。
倒把林漾吓了一跳，客厅里的男生们纷纷回过头。祁临风招手道：“怎么了星予？”
许迟：“来我这儿。”
陆星予揉着眼睛抽噎着，奶白的小脸皱成了团，细碎的哭腔冒出来，令人心疼。众人围着他坐在沙发中间，询问之下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陆星予和周嘉雨去坐摩天轮，本来开开心心的，没想到坐到一半，突然“咣当”一声，轿厢陷入一片黑暗——偏偏还是在最高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把两个小朋友吓得不清。
好在只持续了三四分钟，电很快来了。不过下了摩天轮后，两人都有了些许的心理阴影，各自回了家。
大家听完了，纷纷抚肩安慰陆星予，一会儿就哄好了。林漾打开茶几上的炸鸡盒，分给他们手套，说赶紧吃别凉了。
客厅明亮的光线倾泻下来，裴暮言拿起遥控器换了卫视节目，大家一起啃着炸鸡，喝着啤酒，说说笑笑地十分热闹。偏偏五个人只能分三盒炸鸡，吃到最后，裴暮言和许迟抢了起来，绕着偌大的客厅你追我赶。
暖黄的灯光伴随着欢声笑语传出别墅，点亮了寂静的夜晚。
电视屏幕上，仍然是晨间节目的主持人，穿着圣诞装祝大家平安夜快乐，背景卡通的动画十分可爱。
她笑着说：“圣诞节——你和最重要的人在一起了吗？”
回应她的是客厅里众人热闹的说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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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深。
吃完炸鸡，收拾完客厅，大家回到各自的房中休息。
许迟拎着纸袋，踏上楼梯，推开漆黑一片的房门，走到书桌前坐下。他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清辉的月光，影影绰绰地照在人的身上，仿若笼着一层薄纱，衬得身姿修长清瘦。
良久，他从纸袋里取出有些脏兮兮的，沾了灰尘的木盒，抽了张纸巾用力地、慢慢地擦拭着上面的污迹。
一下又一下……
直到最后，两滴清泪“啪嗒”落下，打湿了纸巾，缓缓地晕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