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裴暮言来到人生地不熟的a市后，沈光明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二人是同乡。同在muse酒吧打工，只不过沈光明是服务生，负责端茶倒水。
裴暮言走后没多久，沈光明也被老板找了个借口辞退，去到汽车维修店当打工仔。
汽修店的工作无非也就是那样，每天洗车，修车，保养，又苦又累，时常弄得身上的工服满身的油污，无论放多少洗衣液也洗不干净。
这就是生活的常态。在这座日新月异的大城市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办公室的白领一样活得光鲜亮丽，也有人每个月拿着三千多块的工资，辛辛苦苦，却只能勉强混个温饱。
像只蝼蚁一般，苟且偷生。
这天沈光明下了班，照常来到附近的一家小炒店解决午饭。
小炒店里摆着十来张塑料桌椅，墙壁上贴着过时的壁纸，地砖的花纹粗糙不已。简陋的柜台后，老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望着墙上的电视，时不时地发出笑声。
见到有人来，他慢悠悠地拿起柜台上的菜单，走了过去。
沈光明看也不看一眼，言简意赅地说：“一份地三鲜盖饭。”
老板应了声，向后厨走去。却在转身之前，仍不住回头瞟了眼。
男人剪着短短的寸头，掩盖不住英俊冷硬的五官，下颌骨很窄，皮肤略显黝黑。卷起的半截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很瘦却有力量。
再看向电视上的明星。老板咂摸着嘴，寻思着这位客人怎么也不比那些明星差嘛。
很快，地三鲜盖饭被端上了桌。
沈光明放下手机，拿出筷子筒里的一次性筷子拆开，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挂在墙角的电视播放着《最终荣耀》的七周年盛典，主持人的声音传出来。“谢谢大家关注《最终荣耀》。接下来让我们有请theking-thk为我们带来同名主题曲！”
沈光明手中的筷子一顿，掀起眼皮，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电视屏幕上。
伴随着粉丝们的欢呼声，四个身形颀长的男生站在升降机上，缓缓登上舞台。
电视屏幕中星光熠熠，热闹非凡，更衬得小炒店凄冷的环境破旧不堪。
老板止不住地嗑着瓜子，感叹道：“哎呀，当明星就是好，每个月大把大把的钱进账，我要是早生十来年我也去台上蹦蹦跳跳，轻轻松松就把钱赚了。”
此时，镜头切到裴暮言的特写。
他的脸在屏幕上放大，精致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
沈光明盯着电视，咀嚼的动作变得缓慢，漆黑的瞳色深不见底，无可揣摩。
而后，他垂下头，狠狠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两颊的腮帮子充满了食物，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夜幕深沉，华灯初上。
结束了一天的疲乏与劳累，沈光明回到出租屋所在的小区。
小区是二十多年的老公房，四室一厅，和别人合租。地理位置不算好，唯一的优点就是便宜。走上楼梯的时候，感应灯年久失修，他接着窗外音乐的光亮，摸黑向前走。
到了家，摸出钥匙开门，客厅空荡荡的。又换了把钥匙打开卧室门，他换上拖鞋，往床上一躺，再也不想起来。
今晚的月亮很圆，窗外皎洁的月光挥洒进来，照得他俊挺的轮廓柔和些许。
他解锁手机，玩了一局消消乐。
这是他下班后唯一的消遣方式。
今天却不知怎么，或许是受到裴暮言刺激的原因，他关掉游戏app，食指倏尔一转，打开浏览器，输入“唱歌比赛”四个字。
页面很快跳出来，手指往下滑，一行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番茄台重磅推出大型素人歌唱类选秀节目《明日之星》，等待你的到来！】
点进去，是更加详细的介绍。
大意是这档节目汇聚了超强的明星阵容，前三名有奖金，前十强会和推荐给各大经纪公司包装出道云云。报名方式也很简单，只需要填写报名表，七个工作日内就会有工作人员来联系你参加海选，海选地点就在a市。
沈光明眼眸微动。
他又退出界面，搜索相关信息，反复确认了是不是骗子，结果看来是官方网站发布的真实信息。
犹豫了几秒，他最后还是填写了报名表，提交上传。
这一次，沈光明决定为梦想搏一把。
=
两天之后，《明日之星》的工作人员果不其然地打来了电话。
彼时沈光明正在汽修店，弯着腰检查奔驰的引擎，手机铃声就在此时响起。
——“嗯，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电话里，工作人员交代了海选地点，着装，选歌等注意事项，沈光明一一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一旁同样身穿工服的同事调笑道：“谁打来的电话？不会是女朋友吧。”
沈光明骨节分明的手晃了晃手机，笑道：“卖保险的。”
随后将手机揣到兜里，低下头继续检查。
那天下班回家后，沈光明难得没有躺在床上玩儿消消乐，而是一进门就将床底下的电子琴拖了出来，又清空了桌子上的杂物，摆放上琴。
他插上电，按下白键。落了灰的电子琴有些老旧，连琴声也不甚动听。
却是他唯一的财富了。
于是那天夜晚，沈光明捡起十分生疏的琴技，自弹自唱地练了很久很久的歌，直到深夜。
“天黑黑/会不会/单影无人相依偎……”
安静的房间里，台灯昏黄的光线笼罩着桌面，衬得他五官愈发深邃，喉间流出的歌声亦是温暖动听，点亮了漆黑的夜。
到了正式海选的当天，商场搭起宽大的舞台。巨大的led显示屏前，沈光明弹着电子琴，长了茧的十指按下黑白键，面前放着麦克风，歌声一如往常地悦耳。
台下的四位评委面无表情。后面乌压压地坐着观众，有些路过的路人好奇着驻足停留。
“我的世界将被摧毁/也许颓废也是/另一种美……”
沈光明低垂着眼帘，长睫扫落一片阴影，神色十分专注。
一曲唱罢，观众们热烈地鼓起掌，评委们点点头，看上去十分满意。
海选一共三十名选手，能晋级的却只有十名。沈光明排在第五个出场。等到大家都表演完毕，当场宣布晋级结果。
之后等待的时间漫长无比。沈光明坐在观众席上，望着台上演唱的选手，心脏“咚咚咚”地忐忑不安。
选手下台的空隙，一个穿着黑t的工作人员悄悄过来，叫沈光明跟他过去。
却不说是什么事。
走到人烟稀少的空地，一个胡子拉碴，戴着棒球帽的中年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沈啊，唱得不错。”
沈光明有些受宠若惊，脸上却十分淡定，“谢谢。”
黑t在一旁搭腔道：“这可是我们节目的副导演，做过不少选秀节目。得到他的赏识，说明你真的很有潜力。”
还没等沈光明说些什么，副导演又道：“我看你确实是一个好苗子，不晋级的话太埋没人才了。”
言语之间，颇有几分惋惜的意味。
黑t赞同道：“我也是好几年没看见过唱得这么好的人了。”
听到他俩的夸奖，沈光明心中隐隐燃起几分希望。
副导演却话锋一转，“只可惜呀，你对声音的把控度还不够成熟，需要技术方面的支持。”
黑t继续附和：“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能再跟着老师学学，好好上上课，说不定就是《明日之星》的冠军了。”
二人一唱一和，直到副导演拿出一张宣传单，“小沈啊，这是我们的明星导师，你跟着他好好学，学个二十节课，保管你晋级。”
沈光明接过单子。上面印着女老师的艺术照，再往下是价目表，一节课五千块钱，一整套下来要十万块。
十万。
这个数字把沈光明吓了一跳。他怔愣半晌，抿了抿唇角，“我没这么多钱。”
副导演“啧”了一声，“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上了这个课，你就能在唱歌上得到更好的发展，钱是花在刀刃上的，是不是？”
沈光明动了动唇，还是说：“抱歉。”
副导演见劝说无效，狠狠抢过他手里的宣传单，骂了一句脏话。
沈光明却仍不死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那晋级……”
“还想要晋级？唱的什么玩意儿也敢来报名，半瓶子水也没有就在这儿晃荡。”
说罢，副导演和黑t转身离去，独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沈光明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地灰暗了下去。
出了商场，他在街边漫无目的地走着，裴暮言的消息在这时发过来——
裴暮言：【有空一起吃饭？】
他想了想，回复了个“好”。
二人在一家常去的小餐馆碰面。
小餐馆是家常味道，胜在价格便宜，窗明几净，从前沈光明和裴暮言常常来这儿改善伙食。
裴暮言到的时候，沈光明坐在位子上，等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嘎吱”一声。
他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动静，从菜单中抬起头，视线在来人身上停顿几秒。
深邃的眼眸流露出一丝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