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灿辰大厦，二十五层人事部门。
落地窗边，一身黑色职业装的人事经理拉开抽屉，拿出一份薄薄的资料，说：
“这是你要的裴暮言的简历。”
林漾接过，道了声谢。
走出办公室，站在走廊上，她翻开简历，试图寻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表格左上方，贴着男人的证件照，短短的寸头，五官挺拔，极好的骨相衬得眉眼英俊，带着几分青葱气息。
和现在大不相同。
她一行行地往下浏览。
身高178、体重65kg、年龄22……
都是些寻常的数字。
唯有特长一栏，画了几笔潦草的鬼画符，不禁让她笑出了声。
简直像幼儿园调皮捣蛋的小男孩。
视线再往下。
过往经历……倒是一笔一画、字迹认真地写了。
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他趴在桌上，低着头端端正正地写作业的样子。
——「18岁r城高中毕业，来到a市，在红珊瑚餐馆后厨洗盘子，后来调到前厅做服务生。20岁在沁芳奶茶店当店员，离职后去了修车店修自行车，21岁在muse酒吧当吉祥物。」
最后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林漾似乎记得，muse酒吧就在a市南面的城区，那里有一条著名的商业街，也被称为“黄灯区”。往来的人都是些潮男靓女，甚是打眼。
她决定去那里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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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出了公司大门，林漾打了个车，很快，汽车一路驶到酒吧门口。
此时正值傍晚，天边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薄雾，赤红的霞光若隐若现，为整座城市染上一丝静谧。流转的霓虹灯围绕着“muse”的招牌，玻璃门上挂着“营业中”的牌子，风铃声清脆作响。
林漾推门进去，梭巡了一圈。
店里灯光昏暗，客人寥寥无几，左手边的舞台上，放置着音响和麦克风，看上去是个有驻唱歌手的酒吧。
林漾不常来这片地方，有些不太习惯地提了提包的肩带。
有服务生上前道：“你好，几位？”
“哦，我不是来喝酒的，我是来找人的。”林漾的声音不太自然，“你们这儿之前有一个叫裴暮言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裴暮言？”女生皱了皱眉，“我不清楚，要不我帮你问问老板吧。”
“好，麻烦你。”
服务生又让她在一旁坐着等，给她倒了杯水，就穿过桌椅，跑到舞台旁的帘子后，身影没入不见。
不过喝口水的功夫，一个四十多岁，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笑呵呵地道：“你好，你要找裴暮言是吗？”
林漾站起身，简略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裴暮言的情况，最后说：“听说他在你这儿当过吉祥物，所以想来了解一下。”
老板一听，连忙摆摆手道，“绝对不是什么吉祥物，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是得好好谢谢他在我店里打工的那段时间。”
回忆起那段时光，老板望向了窗外布满彩霞的天际，笑得眼尾的细纹开成了扇形，眼中尽是怀念。
而林漾通过老板的讲述，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六个月前。
“那是一个秋风萧瑟的季节，a市的秋天总是比寻常冷一些，连带着生意也冷清起来。下午三点——我记得很清楚，每当下午三点，我就开始打扫店里的卫生，好迎接晚上的客人。我拿起扫把，还没开始扫地，他就来了——我的大福星。”
空荡荡的muse酒吧。
老板拿着扫帚，正准备扫地，突然听到“嘎吱”一声——
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推开玻璃门。
男人瘦瘦高高的，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运动夹克，竖起的领口拉链到底，看上去颇有几分落魄。偏偏掩盖不住他的那张骨骼立体的脸。卷曲的刘海遮住了浓郁的眉眼，眸色中带着一丝阴郁，微抿的薄唇透着不羁。
他在红灯区开酒吧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俊男美女，看见男人的时候，却仍在心里惊叹，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漂亮的男人。
不是好看，不是帅气，是漂亮。
男人打量他一眼，语气硬邦邦的，“招工吗？”
声音低沉，有磁性。
老板仿佛才醒过神，一拍地中海的脑袋，“招，招。我们店里正缺人呢。你从哪里看见的？”
男人抿起唇角，骨节分明的手指了指门口。
“嗨，你瞧我这记性，前几个月贴的招聘启事都给忘了。”老板热情地招呼道，“来来来，先坐。”
男人坐到桌旁，没过一会儿，一张表格就摆在眼前。
“你要做什么？我们这儿缺服务生和调酒师。”老板搓搓手，突发奇想，“我看你嗓子不错，不如当个驻唱歌手，保管受欢迎。”
男人垂眸填写着表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我不会唱歌。”
“哎哟你可别跟我开玩笑了，现在的年轻人哪儿有不会唱歌的，我楼上那大爷每天早上都嚎两嗓子呢。ktv总去过吧？只要不是个五音不全的，怎么都不至于难听。就这样决定了，你每天晚上七点来上班。”
末了，老板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没有说话，一推桌上的表格。
“裴暮言。”老板看着表格上的三个字，乐开了花，“好名字。”
一看就是会发财的好名字。
事实证明，老板的预想一半是错的。
当裴暮言身处那一方弧形的，只比地面高出一个台阶的舞台，他坐在高脚凳上，注视着台下面无表情的观众时，喉结滚了滚。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表演。
酒吧的环境有些嘈杂，灯光一如既往的昏暗。老板站在一旁，做出加油的手势。
前奏已到尾声。
他赴死般地闭上眼睛，开口演唱了人生中的第一首歌。
结果比想象中的还要惨烈。
老板目瞪口呆地望着台上沉浸在自己歌声中的男人。
昏黄的光晕洒落下来，男人的脸或明或暗，隐没在半边阴影中，凸显了俊逸的轮廓。此时此刻，他唱得有些忘我。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这哪儿是唱歌啊，这简直就是杀猪。
台下的客人紧紧捂着耳朵，皱着眉头。已经有人找来老板投诉，“你们哪儿找的歌手？辣到我耳朵了！”
“对不起对不起。”老板连连道歉，“新来的，我马上让他下去。你看这样行吗，您这单我打五折，再免费送一个果盘。”
这才平息客人的怒气。
然后拿来吧台的遥控器，对准音箱，关掉了伴奏。
裴暮言有些无辜地睁开眼睛。
自那以后，老板再没让他唱过歌。
但老板毕竟是老板，开酒吧这么多年，他始终相信自己的直觉是不会错的。一计不成，还有一计，很快，他想出了一个妙招。
周三的夜晚，酒吧一如往常地觥筹交错，曼妙的音乐围绕着年轻的男女们，气氛悠闲。
就在这时，老板在墙上贴了一张海报。
蓝色的海报上，花体字的内容很简单：
「和帅哥握手一次五十，和帅哥拥抱一次一百，帅哥微信号一百五十。数量有限，售完即止。」
而舞台上，裴暮言照常坐在高脚凳上，神色郁郁，沉默寡言。
起先，客人们瞧见了海报，只是抱着一种有趣的心态，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举起手机拍照发朋友圈。
后来，真的有女生走上前，扫二维码付了钱。
裴暮言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和女生相握。
男人神情淡漠，出色的五官近在咫尺，手心的温热酥酥麻麻地传遍全身，仿佛触电一般的感觉。
女生尖叫着跑开了。
麻麻我握到帅哥的手了！
再后来。
舞台前方排起了乌压压的队伍。
大多是妆容精致，穿着潮流的美女们。扫码，付钱，握手，一气呵成。
而男人始终神色冷淡，不发一言，半张俊脸隐没在无声的黑暗中。
“muse”酒吧有个绝世大帅哥当吉祥物，握手一次收费五十元。——这句话在红灯区彻底流传开来。周遭的人纷纷来看热闹，不少路人路过时，都好奇地往店里探头，甚至还有人专程过来，就为了一瞧帅哥的绝世容颜。
店里的队伍越来越长，乃至排到了店外的街边。
“别挤啊别挤。”老板一边维持着队伍的秩序，一边乐呵呵地看着手机上不断到账的零钱。
发财了，他马上就要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了！
哪怕到了现在，这段时光也还是让人无比怀念。
林漾坐在窗边，注视着老板脸上浮现的微笑，出声问道：“那后来呢？”
老板回过神，笑意渐渐消失，叹了口气，“后来，有个女孩的男朋友找了过来，裴暮言和客人起了冲突，没办法，我就让他离开了。”
林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他在这里有没有什么好朋友？”
另一边。
裴暮言独自一人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红灯变换成绿灯的间隙，他调转步伐，朝左边的街道走去。
而后在一家老旧的汽车维修店前停下步伐。
水泥地上满是油污，店里充斥着刺鼻的汽油味道。正拿着水枪清洗汽车的店员注意到他，大声问：“你找谁？”
“我找沈光明。”
他瞳色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