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美之华
“柳潼歆，二十一岁，知名金融家柳栋的女儿。周四也就是11月19日，柳潼歆出门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遭到绑架。”
汇报的是顾寒，专案组已成立。顾寒有点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当主办侦查员。
会议室关了灯，投影上是柳潼歆的生活照。短发，微胖，不算多漂亮，但神采飞扬，笑起来很甜，有着这个年纪女孩所特有的青春魅力。
柳潼歆和父母住在一起。19号晚七点左右出门，快十二点了还没有回家，打电话不接。柳母挨个给她认识的女儿的朋友打电话，却被告知，柳潼歆至少在九点就不在派对上了。
惴惴不安中，柳母收到了一条可怕的短信。
“五千万，换你女儿回家，不要报警，后果很严重。”
随后是一个银行账号，以及一张照片。柳潼歆嘴上贴了胶带，身上缠着绳子，泪水把妆都打花了，穿的正是离家前那身衣服。
绑匪要价五千万也不给个时限。按照短信显示的电话打过去，不通。
柳家人不敢报警，战战兢兢，卖股票卖房产，四处筹钱。但市场行情不好，周五一整天只凑了不到两千万现金，向那账号打了过去。
周六上午，他们又收到一条短信，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是一根血淋淋的手指。
算作不言而喻的惩罚与威胁：如果不尽快把剩下的钱打过去，他们收到的很可能是女儿尸体的照片。
柳潼歆的父亲再也忍不住了，不顾妻子的哭求，报了警。
“手指是柳潼歆的吗？”小余问。
“确定不了。”顾寒说完，发现小余右手攥着，大拇指在食指上来回地滑。照片里的正是一根食指。
“没有任何特征。”他补充道，“也许是吓唬人的。”
小余的拳头舒展开来。
顾寒继续翻动幻灯片汇报。卫骐坐在靠窗的位置，没有看那些幻灯片。借着透过百叶窗的微弱的光，他已经读完了全部资料。
“那个银行账号，户主是谁？”徐阳问。
“正在追踪。其实我认为，现在最要紧的是确定柳潼歆的下落，设法营救，我有一个计划……”
说到这里，顾寒停下，拿出手机，点开。
屏幕的亮光里，顾寒的细微变化，卫骐看得清清楚楚。
会不会，是他猜测的那样……
顾寒向他望来。
只有他看得懂顾寒的眼神。一定是凌灵发的。她梦见的都是死者。
柳潼歆，已经死了！
“顾寒，关于柳潼歆的下落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卫骐大声说。
所有人都看着他，包括分局局长。
“现在银行都是实名制开户，抓紧时间向银行发协查、调取户主信息，户主一定和绑匪有关系。”
局长点头认可，“小顾，你接着说。”
顾寒已经反应过来，“卫队长说得对。这样，户主信息和关系分析我们会抓紧；酒店那边，监控组也在分秒必争，确定绑架手法与地点。”
“好。全力以赴，有情况随时汇报。”
“是！”
…………
“你差点露馅。”
“对不起卫哥，我就是，正要布置救人，看到那个画，惊到了……”
徐阳可不是好糊弄的。如果引起他的怀疑，凌灵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
受害人已死，剩下就是缉拿凶手，可他有什么依据让大家相信柳潼歆死了。
“还是没有经验。”
顾寒只比卫骐小几个月，此时顾寒羞愧的样子，让卫骐感到自己像个家长，在批评一个犯了大错的小孩。
卫骐打开顾寒转发的图片。
有点不是滋味。这次凌灵发给了顾寒。好吧，他确实告诉她周末才会回来，但是……
太巧了，刚好是顾寒接警。不过，章玉娇的案子，她也是在不知道他被李兵求助的时候就梦到了，是吧……打住，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图片很清楚。“是柳潼歆。”
和绑匪发的照片不同的是，她的嘴巴没有贴胶带，而是被毛巾之类的东西塞满。
“只有这一张画，没有凶手的？”
“哦，我已经问凌灵了，她说她正在画，画完发给我。”
…………
凌灵睁开眼睛：“不行，我还是看不见。霄霄，你来画吧！”
“姐，再试一次嘛，你一定行的。”
这个小丫头。以前都乖乖的，怎么这次不肯画了。
“这个凶手不一样，我画出来恐怕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姐，你画得比我好，最好你能亲眼看见，亲手画，求你了嘛。”
凌霄说到最后，使出撒娇大法。
凌灵哭笑不得：“怎么就我画才行，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你闭眼睛，自己看。”
“看不到。”
“看得到。火车上那次就看到了。”
“火车？那次是因为情况实在紧急……”
也对，既然那次可以，说明其实每次都可以。
“但、但我还是看不到啊！”
“顾警官还等着你发呢，整个专案组都在等！”
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凌灵一大跳。一定是凌霄把她的来电铃声调得这么响。
是顾寒！他等急了？他的同事们，大家都等急了？有人给他们施压了？有不良媒体胡乱报道了？
“姐，发什么呆，拼命看啊！”凌霄有点恶狠狠的。
手机还在响。凌灵用颤抖的手捂住眼睛。相信自己，拼命看，努力看……
“看见了！”
…………
终于收到了新消息，顾寒迫不及待地点开。
“这，凶手戴了面具！”
卫骐处理过一个案子，某位妙龄女郎同时与十几人网恋，三年内骗走近千万元。然而他们抓到的犯罪嫌疑人根本不是什么妙龄女郎，那是一个套了乳胶美女面具的中年男人。
那面具做得非常逼真，加上视频聊天开了滤镜，那些受害人都没看出来，沦陷在对方的美貌和甜言蜜语里。
然而，当一个戴着这种塑胶面具的人站在面前，大家还是看得出来的。
就像凌灵画里的这个人。这次，她画得格外生动。
英俊，苍白，僵冷。只有眼睛是活的。它们透过面具，射出冷酷、恶毒的光。
这是一张近距离特写。如果代入柳潼歆的视角，面具人正向她俯身，似乎要说出残忍的话——
“你父母给的太少，我只能送你上西天了。”
所以，柳潼歆是在哪里遇害的？尸体会被藏在哪里？侦查员分成了两组，一组查监控，另一组查银行账户，也不知多久才能发现有用的线索。
其实他并不认可自己帮顾寒掩饰的那种说法。这个绑匪有备而来，既然敢留银行账号，十有八九并不担心这个账号的户主信息被查到。至于为什么，这需要他们花时间找出答案。而在那之前，如果尸体被转移了，侦破的难度会加大。
不管怎样，这两张画才是破案的关键。
卫骐将柳潼歆的画像放大。
“寒子你看，这是什么？”
堵住女孩嘴的毛巾，垂下的一角印有花纹。
顾寒凑到屏幕前，“折叠起来了，像……一个字母，g。”
“好熟悉的艺术字。”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美之华！”
美之华是一家全国连锁的五星酒店，英文logo是一个设计得极其张扬的花体字：“gorgeous”。
a市只有一家美之华酒店，恰恰是柳潼歆前往参加派对的地方！
“原来她被绑架后并没有转移，还留在美之华酒店。快点通知监控组，增加调阅19号当天全部客房走廊的监控，重点分析……”
“卫哥，等一等，你知道怎么跟徐队解释这个新决定？”
卫骐看了顾寒一眼。
“废话。”
…………
走进电梯的时候凌霄还在笑。
“别笑了，傻不傻！”凌灵低声说。
还好电梯里没有其他人。
“姐，我是高兴嘛。以后也这样，我先看见，你来画。”
“我不一定每次都能看见你看见的。”
“你能，每次都能，相信我。”
电梯在三层停下，一个老人牵着一只金毛走了进来。凌霄立即住嘴了。
凌灵冲那位老人点点头，看着那只金毛笑了笑。
金毛歪着脑袋看凌灵，呼哧呼哧的。凌灵在小区散步的时候见过它和它的主人，这只金毛非常有礼貌，进了电梯会乖乖缩在角落里，不至于吓到小孩子。
“出去？”老人看着凌灵的挎包，问道。
“嗯。”
说话就到了一层。凌灵按着电梯的开门键，等老人和金毛先出来。
“这个天不好，看着要下雪了。”老人说。
“谢谢您。我很快就回来的。”
老人和金毛很快走远了，凌霄还是一声不吭。
“都走了。瞧你，非要跟我出来，吓成这样。”凌灵好笑地说。
“姐姐！”凌霄撒娇，“不要嘲笑我啦。”
“其实大多数都是很平常的人，很正常，没有你想的那么多坏人。”
凌灵不敢说太多。每每涉及这种话题，对凌霄都是一种刺激。小姑娘是一想到和陌生人讲话就会吓得瑟瑟发抖，甚至于大哭大闹，缩到被子里打颤，一整天都不下床。可她渐渐长大了，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凌灵不得不找机会劝妹妹。
好在这一次凌霄没有哭闹。她静静地跟着凌灵上了出租车，还是一言不发。
“小姐，去哪儿？”
司机开口的那一瞬间，凌灵感到了凌霄的颤抖。
凌灵暗暗叹了口气。不着急，慢慢来。
“清颐陵园，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