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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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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妈妈定了定神,“你…你个小贱蹄子,你无凭无据,拿个尸体来就要坏襄梦楼的名声!苏蔚儿自己在拓南落了难,何苦赖到襄梦楼的头上!来人,把这贱蹄子轰出去,给我把她的嘴打烂,让她在这儿血口喷人!”

    襄梦楼内养的打手不少,左右五六十个。柳妈妈一发话,立刻便上来两人,试图将妙伶和苏蔚儿的尸体拖走。

    妙伶使劲挣脱,却还是难以与两个高大的男子抗衡,于是连人带尸体被扔了出去。两个打手听从柳妈妈的命令,正要赏妙伶的巴掌,可手臂却突然被什么人拦住。

    打手回头,发现是一个穿着家丁服饰的男子,只不过不同于普通的家丁服饰,他的领口秀着一个【萧】字。

    柳妈妈前脚轰走了妙伶,正准备料理苏兴旺,这时一群家丁却提着刀排成两列有序的进来。

    柳妈妈先是一愣,随后变看到妙伶又进来了,她刚想张口骂是谁让她进来的,却见萧度尾随其后。

    “哎呦,度王爷啊,您怎么屈尊来了?神女大选您不是一向不爱凑这个热闹的吗?”柳妈妈心中有种隐隐的不安,却还是谄媚的笑问。

    “本王若是不来,恐怕今日又得死一位神女了!”

    萧度平日里从未以王爷身份颐指气使,尤其是在私下的场合,甚至都不自称本王。他今日拿出王爷的威严厉声斥道,倒是让不少人心中一怯,想起他的身份来。

    “王爷这是什么话啊?”柳妈妈面色僵硬的笑笑。

    “柳妈妈可记得两年前的姜栀?”

    柳妈妈怎会不记得?她容貌出众,又弹得一手好琴,是度王爷的心头好。度王爷为了她可是掏心掏肺,命都不要了。曾今光禄府府卿之子醉酒后调戏了姜栀,度王爷提着刀闯入他的府邸,把他从床上揪了下来,让他给姜栀道歉。

    度王爷行事低调多年,也就为了姜栀出过这么一次风头。

    襄梦楼矗立凤都多少年,教出多少姑娘,能攀上度王爷这等身份地位的人也就姜栀这一个人了吧!若不是后来她执意要上十楼,就凭度王爷对她的一片痴情,只怕现在她早已是萧氏王妃了!此等人物,柳妈妈岂能不记得。

    “当时你说姜栀嫁去了关州,本王便信了,可是昨夜有人告诉本王,关州根本就没有姜栀此人!本王连夜飞鸽传书让关州郡守去查,虽然有同名同性的人,但是却根本没有从凤都嫁过来的!”

    面对萧度的急声厉色,柳妈妈小心翼翼的解释道:“许是…许是姜姑娘改换了姓名也未可知呢……”

    “你们自然是有诸多说辞,可是你们大概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本王与姜栀分别时,曾给了她一块儿羊脂玉佩,这是本王给予她的信物,让她在关州时若需要帮助可向郡守出示此物,便能得郡守相帮。”

    “姜栀曾答应本王会妥善保管这枚玉佩,可是如今本王却在一个姓谢的中郎的身上发现了这枚玉佩!”萧度将手中的玉佩举起。

    “没准是姜栀姑娘自己送给了谢中郎……”柳妈妈解释道。

    “放肆!你的意思是说姜栀与谢中郎私相授受吗?!”萧度怒道。

    柳妈妈当即跪下,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

    “哼,你放心,这件事谢中郎逃不过去的。本王已奏禀陛下和太后,到时候一切的来龙去脉都会清清楚楚!”随后,萧度背过身去,对着众人道:“但是,如今苏蔚儿尸骨未寒,而姜栀……”他扼腕悲道:“姜栀大概也已被戕害……如此这般,不禁让人发问,这十楼究竟有没有姑娘活着走出来过?!”

    众人深吸一口气,面面相觑。

    “襄梦楼对从十楼出嫁的姑娘的去向保密,名义上是帮助姑娘们改头换面,可实际上是不是在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他接连质问道。

    “王爷,那依您看,这件事该如何是好啊?”人群中有人开口问道。

    萧度说道:“以本王之见,襄梦楼要想自证清白,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拿出每一位姑娘出嫁的地址,本王派人一一探寻,如果不明不白死去的只有姜栀和苏蔚儿,那此事便与襄梦楼无关;可是若是从十楼出去的姑娘都下落不明,那襄梦楼就是罪魁祸首,应当报予官府,将相关人等捉拿归案!”

    “不错!这是个公平的办法,既不冤枉了襄梦楼,也不让两位姑娘白死!”大家同意道。

    “怎么样?柳妈妈,把地址都拿出来吧?”有人在下面叫喊道。

    “是啊,拿出来吧!”

    “拿出来!!!”

    柳妈妈不发一言,只是往打手们身后躲。

    “怎么?不会没有吧?”有人叫道。

    “难不成上十楼的姑娘全都被杀了!”有人惊呼道。

    苏兴旺在旁边听了半晌,总算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对苏蔚儿的死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悲伤,当初苏蔚儿被卖入青楼,也是因为他欠了别人赌债,于是便拿了自己妹妹相抵。现下,他脸上流露出的那些气愤,也只是因为自己攀附有钱妹夫的想法落了空。而就在刚刚听度王爷的叙述中,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今晚襄梦楼是肯定要乱成一锅粥了,度王爷就算是为了姜栀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不如趁着现在群情激愤,以寻出嫁姑娘们的地址为由冲上楼,听说襄梦楼的姑娘们都是攒金戴玉的,若真能顺水推舟摸到一两件值大钱的宝贝,倒也不算枉来了一番!

    他内心细细盘算着,等盘算清楚,他冲着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然后大声道:“既然襄梦楼拿不出,那我们自己上去找!顺便看看这神秘莫测的十楼究竟都接的什么客人,做得什么生意!”

    “说得对!!“他手下的喽罗跟着起哄道。

    “这位好汉说得不错,襄梦楼若是光明磊落,不如让大家都去十楼看看!”旁边的萧度同意道。

    苏兴旺一听有度王爷这话,似乎得了御旨,立刻带着手下的人从两侧的楼梯往上冲,萧度见他们人手不够,于是示意自己的府兵也去帮忙。

    苏兴旺和萧府府兵很快冲破了襄梦楼打手的阻挡,径直往上冲去。

    众人看着这群带刀的在前方如入无人之境的往上冲,于是也都状着胆子争先恐后的上楼去。

    大厅内人上去了七七八八,剩下了身材高挑的十七显得格外扎眼。

    他皱着眉看着人们像疯了一般往上涌,然后又望向站在大厅中央的陆烟宁。

    她悠悠的站起来,拍了拍手,像是刚刚完成了什么事情一样,然后气定神闲的将手臂抱在胸前。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才是她的谋划。

    她早就知道苏蔚儿已死,而当她决定做花姬的时候,谋划就开始了。她成日待在赌坊就是为了激怒苏兴旺,让他在神女大选这一天出现在这里,引出苏蔚儿的去向;然后再安排妙伶跟踪了苏蔚儿出嫁的队伍,悄无声息的把她的尸体运送来。

    当然了,如果光靠这两个人必然是无法撼动襄梦楼的,于是她又搬出了度王爷。借游湖之名探听到姜栀在度王爷心中的分量,得到确认后,她便拍迟安将姜栀已死的真相传给度王爷。

    这一环套着一环,全被她算得清清楚楚,再想想她刚刚在场说得几句话,看似随意,但无一不是煽风点火,引导事情继续下去的关键语句。

    这些人一旦冲破十楼,十楼的秘密被彻底揭露,就算【官府不入惊雀阁】,但这事关成百上千条性命,影响整个凤都的安定,官府不可能做事不管,到时候,傅衡峄便可乘此机会将襄梦楼彻彻底底的查一遍。

    公子若以官家身份进了襄梦楼,别说是与大悦勾结的密信,就是他襄梦楼楼主的底裤也得给他查干净了!

    好厉害的计谋!他在心中既感概又敬佩道。

    他望着陆烟宁那清瘦的背影,不知为何,他觉得陆烟宁的身上一点也没有别的清瘦女子的那娇弱之感,相反的,她的身上是那样的生机勃勃,就像破土而出的青草,是蕴含在内在的强大力量。纵然瘦小,却不会令人心生怜悯,只会让人生出敬畏之心。

    这与公子是截然不一样的。他沉思道。

    就在他陷入深深的思索时,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一个黑影在慢慢的接近他……

    上百人轰然而上,一瞬间,整个楼内到处都是惊呼声和打斗声。

    萧府的府兵按个搜查着各个房间,一个角落也不放过,还有些宾客索性加入了搜查队伍,对着惊恐落泪的姑娘们讯问起来,哭声不断。

    而苏兴旺带着他的手下则如强盗般肆无忌惮的闯入姑娘们的闺房,然后将锦衣玉盒全都打翻在地,搜刮一番后再去下一间。他一层层的上去,直到搜刮完了第九层,他和对面萧府的府卫总管互换了下眼神,两人一齐带队准备进军十楼。

    两队人马不像刚才那般肆意,而是一步一个台阶的缓慢前进。十楼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似乎下面九层的喧闹都与它无关。

    终于,两队人马同时到达了那个墨蓝色的木门门口。

    萧府府卫和苏兴旺伸出手,准备将那盏木门推开。

    咯吱-------咯吱---------

    手还未触到门,两边的门突然同时打开了。

    苏兴旺皱眉,往里探头看了看,发现没什么人,他举起右手,下令大家放心往里冲;

    另一边萧府府兵也学着苏兴旺把头往里伸了伸,但突然,猛的一道寒光闪落,那府兵的半个身体从门内退出来时,他的头已经没有了!

    周围人惊声尖叫起来!

    苏兴旺扭头看着另一边那个还在四处摸索着什么无头人,吓得两腿发抖,两眼发昏,当下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下楼。

    但他回过头,却看见刚刚还空空如也的小木门口,现在却站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人。

    他本能似得转身就跑,可是脚还未落在下一级台阶,却突然感觉身体发软,胸口发凉,他低头一看,一把刀已经将自己的身体劈出一个洞!

    他眼中带着深深的恐惧,缓缓倒下,顺着楼梯重重的摔了下去。

    接连死了两个领头的,这下所有人方寸大乱,刚刚怎么争先恐后的上来,现在便是如何争先恐后的下去。

    不消片刻,楼梯两侧被清了空,所有人面带怯色的望着十楼的方向。

    这时,一个穿着葱青色的鹤氅的男子从小门中出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苏兴旺的尸体,不屑的笑了一下,半刻也未停留的继续下去。

    他容貌出众,看着约莫四十上下,头顶戴着一个镶着颗硕大的珍珠的束冠,显得贵气十足。

    他神色自若,手里握着一只和他头顶珍珠一样白皙透亮的和田玉做的把件,一步一步悠闲自得的从十楼走下来。

    “今日楼里真是格外的热闹啊!”

    他环顾四周,微微一笑。

    周围人面面相觑,不知此人是谁,却见柳妈妈和襄梦楼内一众打手和姑娘们齐齐低下头,作出恭敬的样子。

    “楼主安--------”

    众人齐道。

    “原来他就是襄梦楼楼主!”人们窃窃私语起来。

    楼主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道:“在下夏高樾,襄梦楼楼主。”

    他简单的自我介绍后,环顾四周,目光看到陆烟宁的时候,停了一下,随后又移向别处,并大声问道:“是谁这么大胆,怎么竟不知在惊雀九阁内闹事的下场?”

    “是本王。”

    “哦,是度王爷?”

    虽然刚刚已然环顾一周,但现在却像才看到萧度一般,表现出十分惊讶的样子,然后拱手一拜,说道:“见过度王爷。不知度王爷驾到,有何赐教?”

    “既然楼主出来了,那就不妨给个准话。那些上十楼的神女是不是都已经死了?襄梦楼的十楼到底做的什么生意?”

    “襄梦楼整楼都是做皮肉生意的,度王爷何必明知故问呢?”夏高樾幽冷的一笑。

    “休要狡辩!苏蔚儿惨死的尸骨就在这里,姜栀虽未见其骸骨,但她随身的玉佩已然在了他人手上,只怕也是九死一生,若真如众人猜测,十楼献神女给那些有残忍嗜好的高官以博得庇护,那就可不仅仅是皮肉生意了,而是人命的生意!”萧度义正严辞的说道。

    周围人连声跟着应合道。

    夏高樾搓着手里的玉把玩,蔑视的看着周围的乌合之众,然后对萧度说:“王爷对姜栀一往情深,夏某甚至感动。只是…当初姜栀出嫁,全城的人都能作证。如今两年过去了,人是在关州不见的,王爷不去找关州的麻烦,却就把这笔账算在我襄梦楼的头上,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吧?”

    “你既然说她嫁入关州,为何说不出来到底是哪家哪户?”

    “襄梦楼是做生意的,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我们答应客人要为他们的身份保密,又如何能轻言相告呢?王爷身居高位,手眼通天,大可自己去找,何必要为难我们这些小人物?”

    “本王已命关州府卿全城搜寻,却丝毫没有踪迹”

    “那这便是关州府卿的问题了,与我襄梦楼何干啊?总不能关州什么人找不到,都要襄梦楼负责吧?”

    “你-------”萧度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恨自己足足两年都未能察觉此事的蹊跷。若是姜栀两年前被害,如今则早已是白骨一堆;就算真的找到,面对一具白骨,襄梦楼也定然不会承认。

    而夏高樾定然是知道他不可能拿出实据,所以才如此抵死不认。

    不过幸运的是,还有苏蔚儿。

    于是他努力从刚刚的愤怒中镇定下来,指着地上的麻袋说道:“好,姜栀的事你不认,那苏蔚儿姑娘的尸身就在这里,你总得认吧!”

    夏高樾没有低头看地上的尸体,他盯着萧度片刻,不屑的一笑,摇摇头,转过身回到圆台来。

    在迈上圆台的台阶时,他打量了一下站在台阶边的陆烟宁,突然道:“你就是今晚的神女?”

    陆烟宁抬头:“是我,楼主。”

    他微微一笑,对着柳妈妈吩咐道:“既然神女已选出,就不要误了吉时,按照规矩,当选神女者要喝百花琼浆、着彩凤金衣。来人,将东西都端上来!”

    苏蔚儿的尸体还正正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十楼那两扇诡异的蓝门下还有两具不成形的尸体正咕咕往外涌血,而大殿的中央则是无数人质问的双眼。

    然而,夏高樾却像对这一切都毫无知情一般,他沉浸在神女的加冕仪式中。

    百花琼浆和彩凤金衣都是容桃端上来的。陆烟宁不知道夏高樾要做什么,只想快点结束仪式,将所有人的目光继续转回到苏蔚儿之死上面,于是她在容桃的服侍下迅速的穿上了金衣,喝下了琼浆。

    萧度此时却早已没了耐心,大声呵斥道:“够了!夏高樾,你不要再妄图拖延时间,你以为你这样,苏蔚儿就能活过来吗!如今苏蔚儿姑娘之死,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认吗!”

    夏高樾听了这话,皱皱眉,嘟囔道:“苏蔚儿,苏蔚儿,又是苏蔚儿…”然后似乎想到什么,莫名其妙突然转头,对着陆烟宁问道:“你认识这个苏蔚儿吗?”

    陆烟宁帮她做羽衣裙的事情人尽皆知,外人都道她俩是好友,所以陆烟宁虽然一愣,但很快自然回答道:“认识,她是我的朋友。”然后她又补充道:“虽然我也为她的离去伤心,但我相信她一定不会是襄梦楼害死的!”

    “霁宁姑娘这话说的好生有骨气!”一旁的妙伶突然开口道。

    “我家姑娘在的时候,还姐妹长姐妹短的,如今我家姑娘去了,霁宁姑娘为了不得罪人竟然能说出这等违心之言!”

    “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就违心之言了?”

    “哼,刚刚我一直没说,是因为不想把霁宁姑娘扯进来,现在既然姑娘自己不顾念姐妹情分,那也别怪我多嘴了!”

    “其实关于我家姑娘之死,还有另一个证人,她就是霁宁!”妙伶指向霁宁道。

    “你在胡说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陆烟宁争辩道。

    “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那天我家姑娘从襄梦楼出嫁,你去拦轿辇,似乎是与轿内人起了争执,然后两人扭扯起来,揪扯之际,那轿内人手指的指甲不小心在你的手臂上留下一条很长的划痕,这件事,霁宁姑娘应该不会忘了吧!”

    众人看到陆烟宁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手臂,神色又躲躲闪闪,立刻明白了一二。

    “所以,如果我没猜错,你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了轿子里的人根本不是我家姑娘!”

    “为何?”众人问道。

    “因为恰巧神女大选的三天前,我家姑娘在练习时,不下心弄断了指甲,她觉得一只断甲不好看,于是索性将指甲全都剪了去,而当时帮姑娘剪指甲的就是你,霁宁!”

    “一个没有长甲的人怎么会划出那样长那样深的划痕?所以你当时就知道轿子里坐的根本不是我家姑娘,但你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在第二个月就匆匆从乐姬转到了花姬,难道不是察觉出襄梦楼内有危险,所以想借神女大选赶紧离开吗?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费尽心机却慌不择路,竟然误打误撞自投罗网!”妙伶义正严辞的说道。

    “居然是这样!这么说来,那日苏姑娘的指甲被折断,本王与张大人也在场!”萧度恍然大悟,随后厉声问向陆烟宁:“霁宁姑娘,你究竟知道什么?”

    陆烟宁对目前很满意,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着,只是夏高樾的突然出现让她有些许惊讶,不过这也无法转圜情势,苏蔚儿之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夏高樾在这里拖延时间不过是强弩之末,只是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事,所以她决定再推他一把。

    于是灵机一动,换上一张悔恨莫及的样子,瘫坐在地上,哭诉道:“我当时得知轿辇上的人不是蔚儿,也是吓了一大跳,但当时也只是猜测,觉得她是不是对十楼的客人不满意,于是便逃了婚,并未想过她竟是死了,还是死在了十楼。”

    “当时我以为她逃了婚,这要是十楼的客人怪罪下来,我与她那样较好,柳妈妈难保要在我身上出气,所以便想索性选了神女离开襄梦楼好了……可是………唉……竟然……”她欲言又止,声泪俱下。

    “如今既然水落石出,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陆烟宁最后说道。

    “水落石出?”一旁的夏高樾听的发笑。

    “我亲眼所见从襄梦楼出来的轿辇上不是苏蔚儿,而妙伶跟着队伍到了关州,发现从陪嫁的箱子里挪出了苏蔚儿的尸体,这人证物证俱在,难道还不能说明苏蔚儿在襄梦楼被害吗?”

    夏高樾盯着陆烟宁看了片刻,然后冷冷的诡异的一笑:“谁说苏蔚儿死了?”

    他话音刚落,大门突然咯吱一响,门外走进一个女子,她一身淡雅的黄色,鹅蛋脸颊透着红润的光泽,步履有力的走至众人面前。

    “给各位客官请安,小女子,苏蔚儿。”

    她盈盈一笑,微微屈膝拜道。

    ······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惊得一动不动,妙伶则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苏蔚儿的脸,似乎想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

    “你————”妙伶半天没说出话:“你——————”

    只见苏蔚儿拉起她的双手,笑道:“是我啊!不认识啦~”

    “姑娘你没死??”再反复确认,终于意识到面前站着的人就是苏蔚儿后,妙伶才说道。

    苏蔚儿用手指微微用劲儿点了点妙伶的额头,开玩笑的责备道:“怎么,你想让我死啊?”

    “不是不是不是-----”妙伶连忙道。

    苏蔚儿笑了笑,然后转身对着台上的陆烟宁微微一笑:“恭喜霁宁妹妹夺得神女~”

    陆烟宁愣了愣,似乎完全没听到苏蔚儿的祝贺,木木的问道:“如果苏姐姐没死,那地上躺着的人是谁?”

    经她这么一提醒,众人立刻想起地上还有一个“苏蔚儿”的尸体,于是齐齐向那麻袋内的尸体看去。

    有大着胆子的率先一步凑在了那尸体旁边仔仔细细的看着那面目全非的脸,突然发现耳后有一截微微翘起的胶皮,轻轻一撕,竟然连着整个脸上的胶皮都被掀开,他立时大叫一声,惊呼:“这人不是苏姑娘!”

    地上的这幅陌生的面孔让妙伶不知所措。

    她还没有搞清楚这一切发生了什么,却听到夏高樾的声音冰冷的传下来:“这贱婢伙同他人用假尸体污蔑襄梦楼,实在可恶,来人,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吧!”

    “不不不,不是的!”

    她妄图从两个将她牢牢捉住的打手中挣扎出来。

    周围没有人开口替她求饶,大家因她的那具假尸体被骗上当,失了理智冲上楼去,已然是坏了襄梦楼的规矩,还不知夏楼主会如何责罚,心里怨她还来不及,怎会帮她说话。

    而就连萧度也呆滞的站在一旁,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

    “救我,姑娘救我啊!”见挣脱不出,她向苏蔚儿求救道。

    苏蔚儿看了她一眼,只道:“不知你受了谁的命令,非要如此污蔑襄梦楼,你做的太过,就别怪我不顾主仆情份。”

    妙伶听了这话,眼睛中充满着不解与绝望,仿佛面前的人真的已经死去。

    她摇摇头,哭泣着,哭声在整个襄梦楼回荡,直到被人拖了出去,她的哭声似乎却还死死不愿离去,直到良久,才消停下来。

    “今日是襄梦楼神女大选的好日子,但却有别有用心的人妄图扰乱襄梦楼,现闯楼之人以及扰乱视听之人都已被正法,还有其他人想生事吗?”夏高樾道。

    底下一片寂静。

    夏高樾颇为满意的冷笑,然后把目光落在萧度身上,道:“度王爷,还有何事吗?”

    萧度恨恨的看他一眼,道:“姜栀的事情,本王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罢,带着府兵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本以为是改换门庭的大事,却不想只是一场无稽闹剧,又见这萧度离去,众人唏嘘几声,三三两两的散去。有的刚刚闯了楼怕楼主追究,赶紧匆匆离去;但大多数人还是一壶酒下肚,前尘往事忘的干干净净,继续搂着姑娘缠绵。

    片刻后,襄梦楼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楼上的漏着红色烛光的小屋内发出阵阵□□,觥筹交错之间,酒杯相互碰撞出银铃般的声音。

    “你看,襄梦楼就是这样。无论多大的涟漪掀起,最后总是会恢复它原有的状态,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夏高樾看了眼一旁的陆烟宁。

    陆烟宁浅浅一笑,安静的听着。

    “其实这是生活在凤都的人需要具备的一种能力。”他说道:“凤都是天子之城,最是鱼龙混杂,纷争不断之地,越是这种地方往往就越是混乱,所以在这里生活的人就要学会如何与混乱共处。不能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吓得惊慌失措。”

    “风都是百年皇城,在这里生活的百姓都是见过大世面的,自然做的到宠辱不惊。”陆烟宁附和道。

    “是啊……我也很佩服他们的这种能力。“夏高樾摇摇头笑道:”你能相信,近期襄梦楼生意最好的时候居然是在国丧之际吗?”

    陆烟宁跟着微微一笑。

    “所以有时候我在想,或许对于凤都的人来说,他们并不仅仅是心平气和的与混乱共处,而是发自内心的对混乱有种莫名的期待。”

    “就像刚刚冲上楼去的那群人,他们当真是为了谁吗?其实不过是想趁乱干点平日里不能干的事情。在这百年的大风大浪里,凤都人早就学聪明了,当他们知道无法从原有的秩序里获利的时候,就希望这世道混乱起来,乱世出英雄嘛,越乱便越有机会从中窃利。”

    陆烟宁脸上的笑逐渐收回,她心中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你应该是很理解的吧,陆姑娘?”夏高樾突然转过头问道。

    “你杀了腾亭皇帝,整个朝野乱成一团,不就是想趁乱推长公主上位吗?所以这么说来,其实陆姑娘很适合凤都呢。”他的笑越发阴冷起来。

    陆烟宁的瞳孔微张,十分惊愕的看着他。

    “你不用这样惊讶,我早就知道了。”他冷笑道:“你与苏蔚儿约定好,你帮她获选神女,她帮你上十楼,后来又安排出刚刚这一场场大戏,试图颠覆襄梦楼?你自以为算盘打的精妙,却不想其实从一开始你就被出卖了。”

    陆烟宁冒出一身冷汗,她立刻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向一旁的苏蔚儿。

    “没错!”夏高樾说道:“在你和苏蔚儿约定好之后,她便察觉你似乎心思不纯,另有所谋,于是便将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所以从一开始你做的种种事情,都全部在我的监控之下。”

    “你偷砺光阁顾兰齐的武器拿去卖钱、你贿赂柳娘让你上十楼,包括你初夜那日出现的那个白衣蒙面公子…”说道这儿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以及他派来保护你的那个附龙营………”

    “十七!”陆烟宁大叫不好,看着夏高樾得意的笑,她连忙质问:“你把十七怎么了?”

    “他?”他冷哼一声,道:“他刚刚就被我的手下料理了…现在嘛,估计已是一具已经开始发臭的尸体了!”

    “你!”陆烟宁想冲上前去,却发现自己身体一软,瘫倒在地。她此刻觉得浑身发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这才想起刚刚喝下的那杯水………容桃!!

    容桃也是他安排在她身边的奸细!

    她艰难的抬头瞪向容桃,她没有了往日乖巧的笑容,颇为冷漠回看她。

    “不过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有搞明白…”夏高樾弓着腰看着她,用玉把玩托起她的下颚,道:“你是长公主的人,为什么要帮傅衡峄做事?”

    陆烟宁虽然没了力气,却还是带着嘲弄的语气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是这般态度,夏高樾微怒,他用力的摔开陆烟宁的头,然后立正了身子,居高临下的道:“无所谓了,反正你也活不过今晚。”

    陆烟宁冷笑一声。

    “你是不是觉得你背后是相国,所以便有恃无恐?”他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月的神女大选提前了三天吗?”

    “因为我就是想趁相国大婚之际杀了你!”他咬着后槽牙狠狠的说道。

    “陆烟宁,今日傅衡峄大婚,他正受万人朝贺,抱得美人入怀,如此得意之际,怎会想起你?怎会在意一颗棋子的生死?”他讽刺的说道。

    “襄梦楼的秘密多着呢,只可惜你没命查了。”他说道:“不过,既然费了如此大的心思想要上十楼,我今日便让你上!”

    说着,他招招手,容桃上前将她扶起来,准备离开之际,他伏在她耳边阴冷的笑道:“陆烟宁,十楼,有人等你呢……”

    说罢,容桃扶着她瘫软的身体一层一层上了楼。

    她从未觉得襄梦楼的阶梯有这样之多,像是永远也上不完。迷蒙中,她看到那神秘的蓝色木门被打开,里面透着一股蓝色的异光。她感到被人放在地上,又被人拖着前行。

    拖行中,她在朦胧中看到一个一个像囚室的房子,每间房子里的一面墙上挂着许多像刑具的东西。

    陆烟宁不明白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奇怪的刑具,但是她莫名想起从北境回来的那一天,她被傅衡峄关进了廷尉府的大牢里,那里也是四周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但面对那些刑具,她没有丝毫的恐惧。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的内心却隐隐泛起一丝害怕。

    她想彻底清醒过来然后寻找逃脱的方法,又想彻底昏厥过去然后生死由天,唯独不想像现在这样,半昏半醒。她又想起十七说被仇家喂下特殊的药然后沉如水中,不得生又不能死,在生死交替之间反反复复。

    那种感觉似乎就是自己现在的感受。

    她被拖进了其中一个房间,她听到房门被锁上,屋内透着昏暗的蓝色,像是水底一般,陆烟宁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她听到有脚步声逐渐向自己的接近,于是艰难的睁开眼,绝望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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