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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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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凤都街头是许久未有的热闹,这不仅仅是相国府的喜事,也是整个凤都的喜事。这位魂牵梦绕多少闺中少女的绝世公子终于娶妻,想必今夜是要让无数人难眠了,却同时也使得她们摇摇欲坠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暮色渐沉,长长的成亲队伍像一条红色的丝绸铺满了凤都城的街巷,听说这样的仪仗本是公主出嫁才有的,可是因陈姑娘甚得太后所爱,所以特许以公主之制从太极殿出嫁。

    如此的辉煌,如此的奢华,注定使得今夜将成为一个载入史册的夜晚。

    华丽的婚辇停在相国府外,身着红色婚服的傅衡峄走下台阶,将轿辇里的新娘扶出。

    新娘细嫩的纤手落在傅衡峄冰冷的手掌之上,朱红的盖头背后是美人娇媚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轰响响彻云霄。

    所有人向远方望去。

    一个巨大的五彩烟花在漆黑的夜空炸开,一瞬间将黑夜点亮。紧接着,本以为燃尽的星火又陆续绽放,霎时间,漫天繁花盛开,美不胜收。

    “快看啊,快看啊,好美啊!”周围人纷纷赞叹道。

    所有人都沉浸在那烟花的绚烂之中,只有傅衡峄深沉的望着那姹紫嫣红背后无边无界的黑夜。

    “神女大选,开始了。”

    他心里默道。

    ······

    粉红色的绸缎从楼顶垂垂落下,五颜六色的鲜花摆满了每一层楼梯的两侧,三百襄梦楼姬女身着各式华丽衣裙伴着缠绵悱恻的琴声,一个个从不同的楼层井然有序的走下来,向着环绕四周的宾客妩媚而笑。

    待到琴声落下,三百姬女已如四散的星辰落在拥挤的宾客中,陪着她们最尊贵的客人坐看今日大选。

    经过层层选拔,这一次神女大选的候选者只有七人。

    陆烟宁是其中之一。

    对于她来说,通过内部选拔并不算难事。她虽不算惊世之貌,但稍加打扮后却也不逊色于人,再加上她琴技实在出众,只需比平日表现的多一分的水准,便足以使审选的嬷嬷们惊讶连连。

    就算这些都不行,还有之前‘孝敬’柳妈妈的那几百两银子。虽然那些钱打了水漂,但柳妈妈总归是拿人手短。她虽不能正大光明的直接内定陆烟宁为神女,起码可以大笔一挥将陆烟宁归入候选者的名单。这对她来说并非什么难事,又可顺便抵消了白拿了陆烟宁几百两银子这种落人口实的事情,所以她必会欣然去做。

    如此下来,陆烟宁便毫不费劲的进入了最后的大选。

    自上一次苏蔚儿身着顾兰齐亲手所制的羽衣从空中飞跃而下惊艳众人,各花姬便开始争相效仿。她们找遍凤都城中的能工巧匠,希望能仿制一件,可是做出来的东西都不过是东施效颦,不是飞一半翅膀就断了,就是翅膀无法收放自如,即使落地也硬生生的突出来,好生奇怪。

    同样是神女候选者的方艳今日却暗自得意。一个月前见到苏蔚儿的羽衣之后,她便命丫鬟四处寻找能做出羽衣的人,可惜始终无果。

    几天前,她找到从前和苏蔚儿交好的霁宁,再三恳求,终于从她嘴里得知原来苏蔚儿的羽衣是一家位于城东的木工坊做出的。于是她特地亲自前去,花重金买下了一件羽衣。木工坊的老板还依依不舍的说这是最后一件羽衣,再没有材料可以做了。他言辞惋惜,言语间似乎有后悔卖出之意,方艳当即拿了羽衣就跑,生怕老板下一句话就要反悔。

    拿到了令人瞩目的羽衣,神女之位就如探囊取物一般,所以她对今日的大选格外有信心,为此还特地贿赂了柳妈妈将她安排在了第一个出场。

    先声夺人,让后来者都成为笑柄!

    她穿着羽衣从空中飞下,又在落地的过程中精心演了一出飞天之舞,这别出心裁的设计让在场的所有人连连叫好,比起苏蔚儿当时的境况还要热烈。

    她满意的接受众人的赞赏,然后颇为得意的撇了一眼剩下的六位候选者。除了最后出场的霁宁朝她微微一笑,其他五人都如丧考妣。

    方艳觉得定是她的羽衣以及精彩的表演太过出色,让她们自惭形秽,后悔来和她一起参选。想到这儿,她更加得意起来。

    但很快,她就发现她想错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随后上台的五个人每个人都穿着一摸一样的羽衣从空中飞下来,只不过有的人是跳一段舞,有的人是唱一首歌吟两首诗,但都大同小异,毫无新意。

    四下的宾客很快觉得厌烦。到第五个人上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台下不耐烦的喊起来“不会又是羽衣飞舞吧!”,周围一片哄笑。

    于是在众人的嘲笑与讽刺中,五个人都草草完成了表演。

    轮到陆烟宁上场了,底下的人叽叽喳喳无人再注意台上发生了什么。所有人纷纷感叹这大概是最无聊的一次神女大选了吧,还有人干脆结伴离席准备去馔玉阁喝酒去。

    而当大家以为第六个出场的还是羽衣飞舞的表演时,陆烟宁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裙抱着无音琴款款上台。

    那月白长裙是以轻纱而制,用银丝线勾勒出青鸾飞天的景貌。粉白玉珠镶嵌而成的束带环绕在她纤细的腰间,打了一只精美的蝴蝶璎珞。

    本是浓妆艳抹,花红柳绿的襄梦楼内,突然出现这样一位玉洁冰清,白璧无瑕的女子,就像是享用饕餮大餐的间隙突然上来一杯清香的梨花清酒,十分解腻。

    陆烟宁上台将无音琴安放在面前,朝着众人盈盈一笑,没有过多的奉承客套之词,便开始抚琴。

    她一出手整个襄梦楼立刻安静了下来。

    曲声婉转连绵,如珠落玉盘般声声入耳,余音嫋嫋,却不绝如缕。

    如此绝妙的琴声听得不少人惊叫称好,但更多不懂丝竹之乐的人则是被弹琴之人吸引去了目光。

    襄梦楼的霁宁姑娘算是这些时日凤都城茶余饭后值得一谈的人。她初登花榜便得神秘公子豪掷一千两黄金买她一夜春宵,这样的事情从前还闻所未闻。那日后,许多人都想取她的花牌一探究竟,可是每天都被他人抢先,竟然连着一个月都始终未能如愿。

    然而不料她居然要参加神女大选,不少人觉得可惜,却也想趁此机会一览她的容貌,看看究竟何等姿貌能让人花千金来求她一晚。

    今日她上台抚琴,琴技自是不必说,但这样貌多少让人有点失望,许多人窃窃私语道:“也不过如此啊……”

    “不值不值,千金不值啊!”

    周围的人摇头嗟叹。

    这时,台上的琴声突然转折,声音变得清脆而响亮,曲风大变。

    伴着这种不同的琴声,在场的众人突然闻到一股异香。

    “什么味儿啊,好香-------”

    襄梦楼本就是香气四溢,可是这突如其来的香却更加强劲,瞬时掩盖周遭一切的气味,让人沉醉昏眩。

    “啊!”一个人突然惊叫起来。

    随即而来,众人纷纷大声惊叫。

    他们看到,从陆烟宁的身后有蝴蝶飞涌而出,冲着每个人飞来。

    当只出现几十只蝴蝶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新奇,而当慢慢的,数以千万计的蝴蝶层出不穷的往外涌时,人们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惊恐。

    那些蝴蝶像是要将整个襄梦楼都叠满一般不停的出现,然后漫天飞舞,萦绕在每个人身边。

    很快,人们的双眼开始迷离,黑色瞳孔里再没有现实的一切事物,有的只是一只翩翩起舞的白色蝴蝶。

    随着白色蝴蝶微微扇动翅膀,众人的视线开始变得迷糊,然后是一望无际的白,紧接着每个人的眼前出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有的人看到自己功成名就,无数人跪倒在自己的面前;有的人看到自己娇妻美妾围绕;有的则看到满箱满箱的金银玉器被搬进自家庭院。

    人们在每一场属于他们自己的美梦中憨笑沉醉。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过完了这世外桃源般的一生,突然一个响亮的琴音发出,像是打了一个响指的声音,音绕在耳边的神曲戛然而止。

    这时候众人才发觉,蝴蝶不见了,娇妻美妾没有了,刚刚让人醉生梦死的一切都消失殆尽了。

    “今日既然是神女大选,那便让诸位都做一回那楚襄王!不知各位可都还满意?”

    台下众人刚刚清醒过来,听到这清亮的声音,纷纷朝着台上望去。

    片刻安静后,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惊呼声。

    “神女!神女!这才是真正的神女!”

    刚刚还感慨“千金不值”的那人霎时像变了一个人,无比虔诚的挥动着自己的手,高声喊着“神女”二字。

    这场大选在这一刻已然分出了胜负。

    ·········

    厅堂的角落站着几个粗衣男子,其中一个从刚刚的美梦中恍惚醒来,然后擦擦嘴边的口水,意犹未尽的看了一眼台上的人,然后对着身旁身高马大的领头人说道:“大哥,看来她还真有两下子。”

    那身高马大的男子道:“她若没两下子,怎么可能在百贯坊出了一个月的老千还没被发现?真他妈是个妖女!”

    “今日她风头正盛,大哥确定要今天动手?”旁边人试探的问道。

    高大男子吐掉口中的牙签,恶狠狠的看着台上正享受无数人赞美的陆烟宁,道:“哼,一个月前在百贯坊,老子也是风头正盛。要不是她出现,我能落这身无分文,被人追杀的下场?今日是她得意之日,老子偏要当着众人的面让她颜面扫地!”

    ····

    陆烟宁毋庸置疑的成为了神女。

    十七在台下却看的满面愁容。

    几日前,陆烟宁和他悄悄潜入砺光阁,从顾兰齐那里偷出了羽衣裙的制作图纸,然后根据图纸制作出了六件一摸一样的裙子,再让他装扮成东城木工坊的店主的样子,将这六件裙子分别卖给六个姑娘。

    虽然他当时便猜到陆烟宁这是要使诈,以确保自己能在神女大选上胜出,但现在细细想来,有件事他却实在费解:入选名单一向是当天才能确定的,陆烟宁是如何能在几日前就洞晓的呢?

    他看着台下诸人众星捧月般的拥簇着陆烟宁,而她俯视着他们,饶有趣味又略带不屑的怜笑着,就如同看着一群争食的家畜。

    也是了,她能在无极宫地下养一只远古巨蟒来刺杀腾亭的皇帝,又能用这些闻所未闻的方式让所有人如临幻境,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也没有知道她是如何想到这些方法的,她这样的一个人,想要知道一张小小的入选名单上的名字,又会有多难呢?

    十七默默叹了口气,怪不得连公子也想收她为徒,想把大权交付于她……她与公子都非池中鱼,是人世间的龙与凤,而自己却不过………

    他想起刚刚自己在陆烟宁的幻境中看到的景象。在他的幻境中,没有金钱权势,没有娇妻美妾,只有陆烟宁在百贯坊掷骰子的样子,她赢了钱洋洋得意的笑的样子;为了多赢一点钱苦思冥想的样子;因为赢得太多,对家气急败坏的冲上来打她,她却躲在他的身后做鬼脸的样子。

    这短短一个月的相处,她确实带给他很多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快乐。

    他低头浅笑。

    他从出生就是卑微低贱的人,又命途不好,一生能得这样的时光,纵然短暂却已是难得,其他的,他不奢望。

    他重新抬头望向站在圆台中间的人。

    但与此同时,他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穿过人群,快速的接近圆台。

    他皱起眉头,心道:“他不是……啊,不好!”

    就在这时,一只茶杯从空中飞过,画出一条弧线,然后稳稳的砸在陆烟宁的额头。

    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周围人大惊,盛宴的狂欢被骤然打断,襄梦楼内的护卫冲上前来,将陆烟宁牢牢护住。

    柳妈妈也冲上台前,怒喊道:“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在襄梦楼闹事?”

    “我,苏兴旺!”

    人们循声而去,一个身型魁梧的壮汉带着几个手握刀刃的跟班,将人群推搡至两旁,大摇大摆的走上前。

    “原来是旺爷?”柳妈妈松了口气。

    苏兴旺是南城一带有名的赌徒,似乎赌技不错,口袋里总有些钱,是各大赌坊的常客。道上的人虽然尊称他一句爷,却也不过是场面话。赌坊见客都叫爷,只不过苏兴旺去的多了,这旺爷的名号也就传出来了。只是,对于赌坊而言,只有有钱的人才被称为爷,要是没钱,管你什么人,一概没有好脸色。所以便常常是,有钱时是旺爷,没钱时便唤他狗旺。

    他不是什么大人物,柳妈妈自然不放在心上,只是现下宾客众多,不好直接叫人把他哄出去,于是耐心道:“襄梦楼与旺爷一向进水不犯河水,今日是我襄梦楼神女大选之日,旺爷非要闹事,便是不给我襄梦楼面子了。”

    壮汉向着柳妈妈抱拳,道:“这混凤都城的,谁敢不给惊雀九阁的面子,柳妈妈真是说笑了。我今日来并非是想扫了襄梦楼的兴,而是要找她的麻烦!”然后他的手指朝着陆烟宁一指:“这丫头骗了我不少银子,今日我就是来讨这份债的!”

    柳妈妈半信半疑,回过头去,一脸厌弃的问陆烟宁:“可有此事?”

    陆烟宁做乖巧状,点点头:“柳妈妈救我啊!”

    “你怎么一天到晚竟惹是生非!”她低声训斥道,然后又换上一脸谄笑,对着苏兴旺说道:“害,旺爷,这左右不过是欠债还钱的小事,何必在这劳师动众。如今霁宁姑娘当选我襄梦楼神女,即将入十楼。若是旺爷有什么事儿,不妨等今日之事结束,可好啊?”

    “哼,这欠债确实是小事,可这丫头出老千坏了百贯坊的规矩,我本就是领了百贯坊的命来捉她回去的,所以今日这上十楼选夫人的美事恐怕不能如愿了。”他把头往前一探,喊道:“霁宁姑娘,你在百贯坊可是耀武扬威的很呢,如今怎么却哑了声,敢做不敢当吗?”

    护卫们身后的白衣美人迟迟没有声响。

    “小妖女,你以为躲在襄梦楼背后就能躲过这一劫吗?惊雀九阁是有名,但是你以为百贯坊在腾亭就是吃素的吗?告诉你,今日你可躲不了!”

    这话似乎是对着陆烟宁说得,但苏兴旺的眼神却撇向了柳妈妈。

    柳妈妈一听,心中一惊,此事若是苏兴旺自己的事情倒是桩小事,可现在这扯出了百贯坊,那便不能小觑了。百贯坊名号响彻整个腾亭,当年全国上下赌风盛行,傅相国严格下令清洗全国的赌坊,然后不到短短三个月,市面上的赌坊全都关张大吉,可唯独百贯坊还大张旗鼓的开着,后来因为没了竞争对手,一连串在腾亭开了整整一百家赌坊。人们纷纷传言,百贯坊的后面有大人物,而且是连相国大人都撼动不了的大人物。

    神女每两个月都能出,实在不行,过两天补办一个就行了,九阁虽然势力庞大,但是若是得罪了百贯坊,却多少是一件麻烦事。

    柳妈妈朝着周围的护卫使了个眼色,于是挡在陆烟宁面前的护卫随即散开。

    陆烟宁见护卫散开,没有怯色,却是心中微微一笑,默道:终于轮到我出场了吗?

    然后她突然踉跄的冲下台,跪倒在苏兴旺的脚边,用哭腔说道:“旺爷就绕了我吧,若是把我交到百贯坊,我只有死路一条。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旺爷,还请旺爷宽宏大量啊!”

    苏兴旺在百贯坊的赌桌上可是看了整整一个月陆烟宁耀武扬威的德行,知道她现在这般惺惺作态的装柔弱不过是想博得同情,逃过一劫,于是他冷嘲说道:“现在求饶?晚了!你就等着百贯坊剁去你的手指吧!”说着,一脚踹开陆烟宁。

    周围的人默不作声,刚刚还对着陆烟宁歌功颂德,说要把自己的全部都奉献给陆烟宁的男子们现在立刻闭了声,任由面前的壮汉对陆烟宁打骂。

    “既然如此……”陆烟宁站起来,抖了抖衣袖,那副柔弱的嘴脸立刻消失,说道:“旺爷既然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与你妹妹苏蔚儿可是知己好友,当初就是我寻了能工巧匠帮她制出飞羽裙,她才能夺得神女一位,有机会嫁给拓南的大官,从此穿金戴银、吃喝不愁。她过上了好日子,必然照拂你们苏家,你旺爷还愁没有银两赌?”

    “所以这细细算来,我也算是你苏家的恩人。旺爷,既是恩人,你这恩还未报,便要对我赶尽杀绝?这可不大好吧?”陆烟宁拂动衣袖说道。

    苏兴旺皱眉:“你说什么?苏蔚儿出嫁了?”

    “哦?旺爷不知道吗?一个月前刚走啊,风风光光八抬大轿从襄梦楼出去的呢!”

    “怪不得这么久没见这死丫头,还以为她跟着哪个野男人跑了呢!”苏兴旺喃喃自语道,随后似乎想起刚刚陆烟宁言语间提到的拓南大官,然后问到:“你刚说,她嫁给了拓南的大官?是什么官儿啊?俸禄多少啊?”

    “哎呦,这我可就不知道了……”陆烟宁无辜的说道。

    苏兴旺一听见自己的妹妹嫁了高官,如意算盘便立刻打起来了。若是能攀上位家财万贯的妹夫,那自己这辈子可就不用再为了赌钱发愁了!拓南是个好地方,那里也有百贯坊,倒是不愁赌,自己在凤都也待腻了,刚好换个地方。

    于是他此刻也想不起帮百贯坊抓陆烟宁的事了,心里满满都是自己的算盘。他朝着柳妈妈道:“我妹妹嫁去哪里了?”

    柳妈妈面色有点难看:“拓南啊……”

    “废话,老子知道是拓南了!拓南那么大,大官那么多,叫我怎么找啊?你具体说在拓南哪儿啊?是哪一家?”

    柳妈妈支支吾吾左右没出个名字,苏兴旺心里着急,很快便来了气:“让你说个名字怎么这么费劲!快点!”

    柳妈妈道:“哎呦,旺爷不在九阁这边混,可能不了解襄梦楼的规矩,一旦出嫁了的神女,她们的夫家身份都是保密的。”

    “保密?保哪门子的密?老子是她哥哥,还不能知道她嫁去了哪儿吗?”苏兴旺怒道。

    说着他便提着刀冲上台朝柳妈妈走去。

    “我知道苏蔚儿嫁去了哪儿!”

    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丫头拖着一个大麻袋,无比艰难的从门口一步步的蹭到了圆台下方,大殿中央。

    人们朝着她的布袋瞅瞅,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鱼腥味儿,竟是连襄梦楼环绕着的芬香也遮盖不住。

    “妙伶?”这时,一旁的叶颦突然出来,她疑惑的看着她说道:“你这些天去哪儿了?怎么都找不到你,竟然搞成这幅样子了?”

    这时候,不少襄梦楼的姐妹们才影影约约的看出面前这个像是逃荒而来的丫头就是之前的小丫鬟妙伶。

    “小丫头,你说你知道我妹子嫁去了哪儿?”苏兴旺觉得眼前这满脸脏乎乎的小丫头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不过他现在一心想着要攀附他那有钱的妹夫,实在无意其他事情。

    “拓南。”妙伶道。

    “哎呦,你们襄梦楼的人说话怎么都这样啊?具体哪条街,哪个道,哪户门啊?”

    妙伶看了一眼苏兴旺,眼里充满了不屑,然后她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柳妈妈,眼底带着寒气,一字一句的说道:“她嫁去了拓南淀街以西七十里。”

    “那里是谁家宅邸啊?”

    “那里是拓南的乱葬岗。”

    然后,她把麻布袋松开,一个已经腐烂的尸体露了出来。

    “啊!!!“众人吓得连连后退,有个胆子大的屠户凑前一瞟,果然是一件女尸。尸体全身□□,只有一件被血色和污泥染得发黑的裙子,裙子上面还依稀可见一些羽毛。

    虽然被羽衣裙挡住了重要部位,但人们还是能够看清她那被血染红的下半身,以及她身上那些看起来可怕又恶心的伤痕。

    再看那女尸的脸,虽然已经面无全非,但那女尸似乎死不瞑目,大大的眼睛狠狠的瞪向天空。

    有人凭着她那双眼睛认出了她,惊恐的大叫道:“是苏蔚儿!!!“

    “苏蔚儿怎么死了?不是嫁去了拓南吗?”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死得如此凄惨?”

    众人议论纷纷。

    苏兴旺一言不发从台上走下来,往那麻袋边探头一瞧,抽了抽鼻子,似乎被难闻的气味呛到了,于是皱了皱眉头。

    然后他指着地上的尸体,就像是指着一摊死鱼,转声对着柳妈妈说道:“谁能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一齐看向柳妈妈,等着她给众人一个交代。

    柳妈妈虽然老道,但遇上此事却已然慌了神,她支支吾吾道:“这这这……这许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不测……这我们也不知啊!”

    “不测?!”妙伶冷笑:“柳妈妈,我跟着出嫁的婚车一路去了拓南,亲眼所见从轿子里活生生走出来的根本就不是蔚儿姐姐,是另一个女子;而蔚儿姐姐的尸体则是被藏在了陪嫁箱子里,一路从襄梦楼送到了乱坟岗。”

    “妙伶,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苏蔚儿在襄梦楼的时候已经死了?”一旁的叶颦问道。

    “那日神女大选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后来上了十楼,人就再没出来了,第二天一早花轿就把人接走去了拓南。妙伶,你的意思,莫不成苏蔚儿死在了十楼?”陆烟宁适时开口道。

    “没错!只有这种可能!”妙伶蹲下来,抱着苏蔚儿的尸体,指着她身上那些可怕的伤口,哭诉:“光看蔚儿姐姐身上的这些伤口就知道她生前遭遇了何等的屈辱与伤害?都说上十楼是去享清福的,怎么独独我家姑娘就落得这等下场?柳妈妈,你作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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