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傅衡峄看着那个火焰图形,惊道:“火焰军!”
十年前,玄元皇帝有意确立储君,七位皇子皆虎视眈眈。其中,大皇子萧蒙,也就是后来的厉阳王为嫡长子,地位尊崇,为此呼声颇高;与之能一较高下的还有二皇子萧启和四皇子萧燃。
而后来继承大统的玄烈皇帝萧朗,则并不算出众。
萧启之母婉贵妃独宠后宫,而他本人饱读诗书,又为人谦和,是所有皇子中最具学识和贤德的。故而朝中文派老臣皆推举萧启继位,一时之间,众星拱月,风头无二。
而四皇子萧燃原本在诸皇子中只能算籍籍无名之辈,因其母身份卑贱,萧燃长至十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北境军中再未召回过,玄烈皇帝美其名曰说是为了历练皇子,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眼不见为净」。
可是就在玄元皇帝准备立储君的三年前,突然一份边境喜报送至凤都,一下子将一个不得圣宠的皇子送到了至尊权力的边缘。
那份喜报只是短短写了一句话,北军岭北西路将军萧燃仅率五千人马击退三万大悦敌兵,生擒敌将三人。大悦退兵,岭北军大胜。
那个时候,萧燃只有二十岁。
此后一年内,萧燃带着北军过五关斩六将,打得粱悦人节节败退,很快,被提升为北军统领。
七位皇子中除了萧燃,其他几位都是从小诗书礼仪之下长大的,对带兵打仗可谓一窍不通,而这位颇具将才的皇子横空出世,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并且夺得了几乎朝中所有武将的支持。
然而,夺嫡之争素来凶险非常,在各种勾心斗角的角逐中,萧启被人暗杀致死,萧蒙的一双双生子被人谋害,而其他并没有多大势力的皇子也都死的死伤的伤,只要萧燃屹立不倒。
但很快,玄元皇帝便发现的了其中的蹊跷。原来每位皇子之死都或多或少与萧燃有关系,可是萧燃人一直远在北境,凤都中毫无人脉,虽有不少将军将领对他颇有好感,但他却鲜少与这些人交往。所有他是如何做到远在千里之外,操纵着这盘棋的呢?
终于,在一次对玄烈皇帝萧朗的伏击中露出了马脚。原来他的母亲虽身份卑微,但却非常深谋远虑,早在他被发配北境时,他的母亲便悄悄开始组建了一只杀手组织。这个组织吸收了各种江湖高手,并对他们加以培养,于是到萧燃二十岁的时候,这组织已经成长为一个非常厉害的暗卫队。
这只军队有一个图腾,就是一个火焰。
之所以以此为图腾是因为在萧燃刚出生时,眼睛紧闭,无论人怎么拍打他都无法将他唤醒,正当众人都以为这是一个死胎的时候,玄烈皇帝抱起他,将他置于炭火之中,他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当时玄烈皇帝盯着还在襁褓之中的萧燃看了好久,才缓缓给他起名为燃,为「浴火重生」之意。
时隔许多年后,玄烈皇帝看到这个图腾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了。于是他下令处死了安妃,并将整个火焰军活埋,萧燃被第一个封为藩王,封地为偏远破败的长宜。
这段往事在当时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一个籍籍无名的皇子突然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又突然成为储君的不二人选,再然后,居然又变成了一个没有丝毫前途的破落藩王。
真可谓眼见他朱楼高起,眼见他门庭若市,眼见他楼塌飞烟。
这在当时不算秘闻,如今知道的也大有人在,但唯有火焰军的标记却是鲜为人知。傅衡峄也是在当上相国之后,才在皇室秘阁里看到了有关火焰军的记录。
而花姐胸前的这把刀就是当时火焰军配备的火焰刀,这把刀用上好的铁块打造而成,每一个火焰军都会配备一把,不可丢失,不可毁坏,只有当任务失败的时候才能用此刀自尽。
“既然这把刀只有当他们自尽的时候才会用,为什么会出现在花姐的身上?”陆烟宁听完傅衡峄讲完这火焰刀的来历,不禁问道。
傅衡峄也不知道,他看着花姐的手死死握住那把刀,他几次试图想取出都失败了,不由感到奇怪,于是他一点一点将花姐的手指掰开一个缝,居然在她指尖发现了一种肉色胶状的东西。
陆烟宁准备用手取一点,但被傅衡峄一把拦住:“小心有毒。
“花姐身体上没有中毒的迹象,这个应该不是毒药。”陆烟宁道。
随后,她轻轻擦拭了一点,凑在鼻尖闻了闻,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突然一惊,说道:“是易容膏!”
傅衡峄也擦拭了一点闻了闻,果然是易容膏。他少年时期曾在悬春谷学医时,医师们常常使用这种膏药来遮盖病人们身体上的伤疤。无论多么深的疤痕,只要涂上易容膏,膏体会一点一点渗入肌肤,与肌肤粘黏在一起,最后融为一体,与寻常肌肤无异。
这药膏有奇效,但制作起来非常麻烦,所以价格昂贵,不是普通人可以用得起的。不过,能来神医谷治病的病患大都非富即贵,所以这些药膏在神医谷也是随处可见,傅衡峄对这个味道并不陌生。
花姐贫苦,这易容膏显然不可能是她的。
不是她的,那就一定是凶手的。这屋子本是花姐和李成义同住,如今花姐丧命于此,而原本身患腿疾不能行走的李成义却不见踪影;并且郑谳也是在看到李成义的那封信后才叛逃的。
这操纵一切的幕后黑手是谁,显而易见。
“这样就说得通了!”陆烟宁惊呼道:“李成义是萧燃派来的,他利用我来传信的同时将萧燃的口令传给郑谳,令他率兵叛逃!”
“这易容膏……”傅衡峄没有反对她的推测,接着说:“他根本不是李成义,他只是假扮成了他的样子,或许真的李成义早已经死了。”
“花姐本来就认得李成义,这几日也都是她在照顾他。所以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那个假的李成义才会杀人灭口!”
“可是他明明已经将花姐一刀毙命,为什么还要在胸口处再补一刀,还是用代表自己身份的刀补的?”傅衡峄指着花姐脖子上的那道红痕,再指指那把「火焰刀」。
陆烟宁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花姐是庄府的人。”
傅衡峄一惊,他以为江湖中人大都在冷山以南活动,没想到这边疆苦寒之地竟也有他们的人。他再想起刚刚与陆烟宁对峙之时,迟安对她说“吹哨”二字,他当时气极并未理会,现在想想,只怕那哨音就是召唤无数江湖人的口令。
傅衡峄突然有点庆幸那哨子并未被吹响。如若不然,那现在只怕已是横尸遍野,两败俱伤。
所以她才迟迟不肯吹那哨子吧!哪怕他差点杀了她。
傅衡峄心里突然五味杂陈。
“花姐生在庄府,庄府本就是以做兵器闻名,她定然对各式兵器都有所了解。或许,她就是在与李成义打斗时无意发现了这把不寻常的刀。”
“闻刀识人。一把刀越是少见,反而越容易找到它的来历。她见李成义技高一筹,知道自己不能敌她,所以危急时刻她才想夺下这把刀,用这种方式将刀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体里,为我们留下证据,让我们顺着刀找到李成义和藏在他背后的真凶……”
陆烟宁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已经淹没在黑夜中。
“她是想救我。”沉默良久后,陆烟宁说道:“她知道李成义让我送信就是为了将事情推到我的身上,而她怕我会因此无辜受牵连。”
她的声音冷静的可怕,没有沾染丝毫的情绪,但却莫名让人感到悲伤。
屋内沉默了片刻。
屋外数把火把照亮了院子,将光送进这漆黑的小屋内。
“不过话说回来,萧燃调三万兵马去了凤都,是意欲何为?”短暂的沉默后,陆烟宁先开了口。
这句话把傅衡峄从花姐的死中拉了出来,他看着陆烟宁,瞳孔突然放大,面色有些惨白,惊道:“难道他要造反!”
如今小皇帝独自一人守在凤都,虽有五万御林军护在左右,但若这三万人马到达凤都,再加上火焰军里应外合,未必不能夺下皇城。况且萧燃如此神将,以弱胜强的仗不知打了多少,以三万作战经验丰富的北境将士对五万常年高枕无忧的御林军,这场仗对于萧燃来说,简直就是探囊取物。
“萧庭会眼睁睁的看着萧燃造反,然后杀了陛下,自己登基?”傅衡峄问道,虽然他知道这个问题并不应该问陆烟宁,但如果萧燃真的要造反,那他与陆烟宁只怕早晚都得联手。
“殿下手里有南军三十万,如若小皇帝下令调南军来救驾,那可就是亲手给殿下送了一份大礼!”陆烟宁对这个问题不但不避讳,反而面带一丝得意的微笑回道。
虽然她话说的云里雾里,但傅衡峄一听便明白。南军一旦师出有名,宇文钊随便调来十万人,便可假借勤王之名杀王!到时候再把杀王的罪名扣在萧燃身上,当即处死其人马,等傅衡峄回来,死无对证,只能膜拜新君。
到那个时候,萧庭既得了千里勤王的美名,有顺利成章的坐了皇位,还能一举拿下萧燃。这一箭三雕,只怕萧庭做梦都会笑醒,所以现下没有人比她更想萧燃造反。
傅衡峄皱眉,所以那三万人一定不能到凤都!
“来人!”他大喊道:“传我令,全军协助钦城百姓连夜撤退至芙城,立刻行动,不得有误!”
“是!”
“李威言,你带一万人马随我前去拦截郑谳!”
“是!”
傅衡峄几句话安排完后,站起来看着蹲在地上的陆烟宁,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去,然而没走几步,突然一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身上都是伤,没有一块好地方,“扑通”一声跪在傅衡峄面前。
傅衡峄认出这是之前派去和芙城联络的人,看着他的样子,傅衡峄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安,但他还是问道:“芙祥的回信呢?”
那人涕泗横流,看着傅衡峄,绝望的说道:“大人!芙祥城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