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9.囚笼之囚
29囚笼之囚
冤魂不入鬼门关，血偿轮回一世报。
——《魂家志异录》
寒意不可避免地从四周渗透。
天泽皱着眉，看向来人。一如既往，掩面的黑纱，全身的黑衣其实并不符合别人对他的称呼——血衣侯。
“你似乎……很不喜欢惊喜？”天泽略带笑意，上一次也是如此，带走太子后这个家伙也找上门了。那一次的谈话并不愉快，但这一次，他很愉快。
“……你不该轻举妄动。”
“哦？我做了什么？”天泽双手抱胸，语气中有着隐隐的玩味。
“红莲殿下，你不该带走。”即使隔着一层纱，天泽也感觉到了那双眼睛中的寒意。
“哼，你很在意她？”天泽冷哼一声，有意思……流沙保护的小公主，竟然也惹来了夜幕的注意。
“……你不该动她。”血衣侯冷冷开口，全身都散开一层冷气，有冰晶结成花开在地面上。
“一个公主，也值得你煞费苦心？”天泽收了笑，严肃起来。以他现在的情况，还不足以与血衣侯一战。
“不管如何，她都不是你可以染指的。”血衣侯透过黑纱，微微眯了眯眼，韩国的掌上明珠，能是说带走就带走的？
“呵…她可不是普通的公主。”
闻言，血衣侯眼神一黯：“听起来，你是要放弃我们之间脆弱的友谊？”
“我与你之间没有友谊，只有仇恨。”天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转过身去，抬脚要走。
“任性是危险的，也许你将为此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天泽脚步猛地一顿，脸色阴沉下来：“你威胁我？我不需要放弃任何东西，也能拿到我想要的。”
“我会带她走。”血衣侯轻笑一声，也转过身去，几息不见了踪影。
天泽沉着面色，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很是不虞。他是不是应该，让小丫头换个地方？在这里……不是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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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被带出来时，只感觉周围气氛很压抑。当她努力半天，终于从天泽的背后探出头时，才明白原因……
其实吧，燕燕她们说卫庄韩非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也不尽然。比如，做事过于自信不计较后果这一点就很像。
“……”所以，他是打算一人打五个？鬼谷传人是很厉害没错啦，但厉害不是让你来任性的……你居然还讽刺人？嚣张了点吧……
红莲叹了口气，好吧，他愿意来救她，她很感动。虽然可能是哥哥拜托的，但他还愿意来都很不容易了。只是……她觉得没必要。
虽然这里条件没有宫里那么优渥，但她也不是过不去。而且不用像在宫里这么累，有时候还能和焰灵姬驱尸魔进行亲切友好（？）的交谈，最主要的，她可以从他们这挖出不少事，偶尔鼓动天泽去找找夜幕的麻烦也很不错。
再说了，以她哥哥的能力，她回去应该只是一个早晚的问题。她一点也不担心，真的……
“诶。”焰灵姬站在红莲的身边，看着这个小公主想事情一副投入的模样，只觉得有趣的紧。
这几日相处下来，这个小公主的确很好玩。有时候看着驱尸魔被捉弄得灰头土面，倒也让人轻松不少。不由用手肘碰了碰红莲。
“干什么？”被打断了思考不是件愉快的事，红莲撅着嘴，侧头瞥了一眼焰灵姬。
“他来救你，他在意你？”焰灵姬饶有兴味地看着红莲，眼中满是促狭。
“……？”这是怎么扯在一起的？救她就是在意她？好有逻辑好棒棒哦……
“我要带她走。”卫庄说这句话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自己来了这么久，这个公主不想着办法跑过来呆在他身后，居然还跟那个女人聊的这么开心。哼……还用他救？
气氛一时间降至冰点，驱尸魔面色一肃，挡在了红莲身前。虽然这个小公主没事就欺负他，但是带走是不能够的，为了百越…再惨他都忍了…
……感觉快打起来了诶……他如果打赢了都好说……关键是难说啊……如果他们拿自己动刀怎么办？！看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驱尸魔和天泽，以及站在身侧的焰灵姬。红莲默默计算了一下逃出去的可能性。
哦，没可能…除非她会遁地……
虽然她有事没事就欺负小怂，可那是天泽下了命令不伤她才两人一直以来相安无事的。如果他们真打起来就不一样了……那就是敌人了……难保他们不动自己啊……
“你说什么！你说你不在意我？！”红莲猛地跺了跺脚，求你了，你快点走吧，她还想活着。一把推开了驱尸魔，绕过了天泽。
驱尸魔：“…？”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负？你为什么不推主人？
天泽紧紧盯着红莲，但并没有阻拦。
对于这个大大咧咧，三步两步走到自己面前的人儿，卫庄只能皱着眉低下头看着她。又闹什么脾气？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堂堂韩国公主！”红莲说着，一手伸直，点在卫庄的胸口，暗暗使力，你倒是走啊。紧接着就是一顿挤眉弄眼，比了个“赶紧走”的口型。
“……”她干什么？卫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倒是看明白了。可是，什么时候了，还在胡闹？手中的鲨齿紧了紧，可惜，现在这个情况并不是鲨齿能解决的。
“我觉得，你最好闭嘴。”卫庄哼了一声，他要带走人，还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红莲气的咬了咬牙，这个人怎么这么癌呢？“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跟我说话！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说着就叉着腰走了回去。天泽身后的锁链收了回去，原本阴郁的面容也带上了一抹令人难以解读的笑意：“带回一个怒火中烧的公主，只会让事情更糟。”
卫庄不语，沉着脸，阴恻恻地看着缩回焰灵姬身边的红莲，语气中满是警告：“过来。”声音不大，却带着威压。
“……”红莲一别头，彻底藏在了天泽身后。焰灵姬看着好笑，俯下身凑到红莲耳边：“他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你总不能指望一块冰块热情如火吧？
天泽一抬手，卫庄皱着眉，剑起间，剑尖已经落了一个小瓷瓶。
“这算什么？”
“陷阱虽然老套，但依然能致命。你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让你空手回去。”
“……”卫庄捏着瓷瓶，依然近乎固执地盯着红莲。
“你走吧。”红莲皱着眉，听话，下次多带点人再来抢人质。
卫庄叹了口气，面色不悦地转过身，抬脚离开了。
“尊贵的公主，我们是不是应该，起驾回牢房了？”焰灵姬转过头，嘴角带笑朝红莲眨了眨眼。
红莲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刚刚天泽扔了什么过去？
“你在想那个男人？”焰灵姬挑着眉，问。
天泽原本要走的步子一顿，冷冷看了一眼焰灵姬。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玩闹。
“……”你们的理解能力……真的，绝了。
“他骗你的，他如果不在意你，就不会接那个瓶子，男人啊，最喜欢说谎了。”
“……别浪费时间。”天泽皱着眉，看了两个女孩一眼，这两个人关系就这么好？
“是。”焰灵姬笑出声来，应道。她之前还疑惑为什么主人突然提出给这个小公主换地方。现在看来，是该换换了，不然小公主被劫走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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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从密室中跑出来时，眼前已经隐隐发黑。失血量过多的缘故让她逐渐感觉力不从心。
半月前，她进宫负责查看王上的安危。毕竟姬无夜封锁了王宫，在隔绝的情况下，王上的生死都是一个危险的定数。
也是几天前，她的母亲和张公子来到宫里。在她将“王上平安”的消息传出去的同时，张公子交给她一个瓷瓶。一个有些异香的瓷瓶。
今日，她好不容易找到那样东西，却被血衣侯抓住在前，被一群血蝶划伤在后。拼了全身的力气才跑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
脚下步子越来越沉，视线所及也越来越模糊。在最后的意识中，她看见一只纤细的手向她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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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再次醒过来时，头顶是熟悉帏帐，这是……她的房间……
“弄玉。”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拉住她。声音温柔，带着成熟女性的冷静与妩媚，
“姐姐？”弄玉看着那一抹熟悉的紫色，不由鼻头一酸，她年纪并不大，在经历生死一线后，难免多生感慨与庆幸。
“我就说弄玉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韩非笑着与张良一同走近。
“还说呢，所有人里就你最担心了。”看着弄玉醒了过来，紫女总算松了一口气。有了些心思来打趣韩非。
弄玉心中一暖，从胸口处找出瓷瓶，双手呈上：“弄玉，不辱使命。”
韩非松了口气，接过瓶子，轻叹道：“辛苦你了，弄玉。”
“我是……怎么回来的。”她记得，她看见了一只手……
“自然是少不了卫庄兄的帮忙。”韩非笑着，往窗边看了看。弄玉顺着目光，卫庄正柱剑站在窗边，还有血珠沿着剑身落在地上。
“不过，你真正要感谢的，应该是这位姑娘才对。”韩非笑意更深，退开些来，原本被几人挡住的视线瞬间开阔了。
距离床边几尺的地方，站着一个娇小的少女，面容清秀，嘴角带着一点礼貌的微笑。
“介绍一下，这位是燕燕，是红莲的侍女。幸好她发现你发现的及时，不然当时的情况很危险。”弄玉直起身，点了点头：“多谢燕燕姑娘。”
燕燕摆了摆手：“没事的。”说罢转向韩非：“公子，这个瓶子就是交换我们公主的物什吗？”
“如果没猜错的话……天泽，就是受这样东西控制了……”韩非看着手中的瓶子，继而抬起头，玩味地看着燕燕：“燕燕姑娘跟着我妹妹多久了？”
“大概……六年了。”六年前……红莲公主前往魏国。
“六年……我记得，红莲在去魏国前，燕燕姑娘并没有跟在她身边。”韩非皱着眉，说起来，红莲原本身边的那些人，却是一个都不在了。
“奴婢是公主魏国时相识的，此前，并不在韩。”燕燕回答的不卑不亢，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韩非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原来如此，燕燕姑娘能否将红莲这些年发生的事告诉韩非，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能放心些。”他总要知道……这些年，红莲发生了什么……
“……公子恕罪，主子的事，我们不敢随便透露。”燕燕低下头，自家主子她是再了解不过了，她总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将过往隐埋，都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弱点。她没有把握将这些年的事告诉这个公子。
“……罢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看燕燕这样子，韩非都能知道红莲这些年经历了一些事，至于什么事……这个孩子估计是不会说了，慢慢来吧……
“……公子认为，在别国做质子，寄人篱下……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听着燕燕的疑问，韩非默然。质子……会幸福吗？想想燕国太子丹，再想想曾作为赵国质子的秦王嬴政，哪一个又真正幸福了？
“公子知道为什么公主身边的人都不在了吗？他们是被赐死的……”因为背叛，被赐死的。
本来他们可以一直跟着她，他们明明是公主最亲近的人，明明从公主出生就跟着她，就冲公主的脾性，那是一个对自己信任的人掏心掏肺好的傻丫头。可是结果呢……
她想……那时候，她杀他们的时候，一定很难过。她还那么小，一个人在外面，异国他乡，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背叛她，那该多疼啊……
“……”韩非眼神黯淡下来，那时候，红莲被送去魏国的时候…他已经去了桑海…阿姐也出嫁三年了……
张良似有所感，惊愕道：“所以…那些人……”随即叹了口气，他没有想到，原来她受了这么多苦……如果当时…没有当时了…那个时候，谁也救不下她…
“殿下回来时，风风光光，那都是她自己的努力。”努力活下去，努力变得强大，努力在危机四伏的明争暗斗里反击，努力在每一个头破血流的夜晚隐忍不发。
“可是…乐灵太后……”乐灵太后，可是红莲殿下的血亲。
“张公子忘了，如今的魏王，也是四年前才登基的。”那还有两年呢？最开始的两年呢？
纵使有乐灵太后又怎么样？纵使她是公主祖母的妹妹又怎么样？她能给予的庇护少之又少，因为她不仅仅是韩国出嫁的国公女，更是魏国的皇后，她不能为了所谓的血缘背叛魏国。
如果血缘真的这样牢靠，又怎么会有王权争夺的骨肉相残？
在魏国，公主谁都靠不了，只能靠自己……
“……红莲她…受苦了。”韩非语气微涩，那一年，他们都还年幼，都没有能力改变命运。阿姐是，他是，红莲亦是……
如果他们有能力，阿姐不会在母后薨逝后第二年被迫远嫁，他不会因为遭人迫害而掩露锋芒远走桑海，他本来以为……在宫里，红莲会很安全的。
可他终究是错了……如果真的安全，红莲又怎么会…寄人篱下呆在魏国数年之久。那些年…很苦吧。
“……公主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一切苦痛的，悲伤的，撕心裂肺的，都过去了。就连伤口也结成了疤，翻过去，便是新的一天了……
“对，都过去了。”韩非苦笑着，在未来，他再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去面对了……毕竟……
他环视了一圈房内的人，微微笑着。
毕竟……现在他们长大了，有了这么多可以托付的伙伴啊……他们不再是孤单一人了……如果再努力一点…也许命运，也不那么难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