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放肆享受
陈瑞清不是个会提前制定计划的人，他向来随意，想做什么就立刻去做，旅行也是如此。
他陪着苏慧吃过晚饭，便急冲冲地拉上她去坐缆车。
苏慧不爱动，惊讶于他的心血来潮，十分疑惑：“明天去不行吗？”看看时间，晚上8:16了。
陈瑞清顺手给她戴上帽子，她下意识抗拒，接过来自己戴。陈瑞清也没强求，说：“只有想去的时候立即去，那种快乐才能达到顶峰。再说明天，明天有明天的事，明天我就不一定对缆车有兴趣了。”
缆车每半小时一班，登上去以后，缓缓上升的过程中还能看到距离缆车很近的山腰的房屋，随着耳边呼呼的大风，整座城的全貌也逐渐显现在眼底。
雪已停了许久，厚厚的积雪覆盖周围的世界。
大桥连接的两座岛都明亮非凡，陆地旁边的海水深蓝壮阔，雪山延绵不绝。积雪在灯光映衬之下泛出幽蓝的光。
幽暗的天空中又出现了极光，绿色光线扭动而来，为特罗姆瑟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陈瑞清感叹：“真美，是吧苏慧？”
苏慧点头，浅笑：“很美。”
“苏慧，看这里。”
陈瑞清拉远了些距离，拿起相机给她拍照。
苏慧茫然地回头，正好对准了相机镜头。
照片里，她的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笑容，眼神柔和，看起来十分温婉。她的身后是半边雪山和半边特罗姆瑟城，还有天空的极光。
陈瑞清又对着缆车外的景象拍了许多照片。他兴致高昂，对这一切都非常感兴趣。
苏慧不禁羡慕起他来，他是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人。
在下山的途中，他收起了相机，只是静静观赏脚下的美景。
苏慧被他感染，心情放松了许多。她感叹：“北欧真的是个美丽的地方。”
“是啊，和国内完全不同风格的建筑、文化、习俗。大雪一下，就好像它们生来一体，漂亮得如同童话世界。要不国内那么多人来这边旅游呢。”陈瑞清在玻璃上画了个笑脸，又哈了口气，那笑脸变得模糊起来。
“他们的建筑都很有风格。”
“其实看久了以后习惯了，反而会怀念国内的山水和木质结构建筑，我们的古城，经历了更久远的历史。北欧美丽，我们脚下的特罗姆瑟也令人震撼，但说实话我真想回国把祖国的山水风光览遍。”
他岔开了话题，对着苏慧笑。
“苏慧，你真的好幸运，你来这里见到了两次极光，还看到了流星雨、彗星。你看，那颗彗星就在雪山峰顶，明天就看不到了，但我们登了缆车，你刚好遇见了它最后一面。”
是的，那颗彗星仍旧拖着一条尾巴，只不过它的尾巴有一部分已经隐匿在了雪山的另一边。
苏慧想，她幸运吗？某种程度上是的。她明白陈瑞清想让自己开心起来，其实他也怀着一颗难过的心，却还要安慰自己，苏慧觉得也太不应该了。
她笑笑：“是吗？看来我是好运之星，老天也想眷顾我。”
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是陈瑞清不曾见过的苏慧，这时的她才让人觉得是个没入社会的学生。有了些活力，也有了生气。
‘最好的满足就是给他人以满足’。陈瑞清忽然想起了拉布吕耶尔的这句话，他轻笑了声，果然在特定的情景下才能真正品味出一些哲理的意义。
他感到心里苦闷的湿地因为苏慧的积极改变而逐渐成为一块茂盛的丛林，他想到这是自己对苏慧的帮助，想到自己给苏慧带去了快乐，就觉得心底的痛苦消散几分。
第二天，他们去了北极大教堂。那是上午十点多，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教堂门口有一些游客，有的刚从教堂出来，有的在拍照。他们进里面逛了会儿，陈设与别的教堂没什么大的区别，苏慧望着那些排列整齐的座椅，联想到电视剧里的西式婚礼，还有教徒们坐在椅子上虔诚祈祷的情景。
与她想象的情景没多大差别。
出来以后她感叹了句：“设计最独特。”
陈瑞清看出她兴致缺缺，说：“其实教堂的作用再怎样也不能脱离让教徒们做弥撒礼拜。我们来参观，是观赏它的艺术性，欣赏它的设计，体味其历史、文化。等回斯堡，你去圣母大教堂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苏慧微笑着：“嗯。”
室外寒风凛冽，鼻尖都是冬天的冰冷气息。海岸边有两个轮胎做的秋千，苏慧小跑着坐了上去。
刚坐稳，陈瑞清就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她吓得差点叫出来，连忙抓紧了手上的绳子。
陈瑞清笑出声：“那么胆小。”
“那是因为你太突然了。”
他不争辩，而是坐上了另一个秋千，慢悠悠地晃着。
“虽然冷吧，但确实还挺悠闲。”他感叹。又回过头看苏慧，说：“没想到你会喜欢秋千。”
苏慧白他一眼：“那又怎么了。”
“我以为只有小孩子喜欢呢，其实坐着也挺好玩的哈。”
苏慧望着他，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她不再看他，静静欣赏着平地的美景。山脚下的小树林只剩一片光秃秃的枝干，叶子已经掉光了。树木稀疏的空隙间，有什么在动。
她凝神观察了一会儿，而后叫陈瑞清：“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陈瑞清望去，走近了一段距离看，忽然兴奋地回头呼唤苏慧：“麋鹿！是麋鹿！”
他的声音压地很低，生怕把麋鹿给吓跑了。
苏慧听闻，也好奇地走了过去。只见松软的雪地上，两头麋鹿正低头觅食。
陈瑞清拿出相机，又走近了些，换着姿势给它们拍照。
一个路人经过，朝着他们看了一段路，苏慧回头与他对视时，他友好地笑了笑。
苏慧也回他一笑，然后走到了陈瑞清身边，声音莫名的轻快了起来：“拍的如何？”
“很清楚，漂亮，你看多么生动。”
冰雪的世界一切都寂静无声，然而这两头麋鹿又无时无刻不体现着生命的生动。
陈瑞清拍了许多麋鹿的照片，有一张是一头麋鹿抬头，眼睛望着不知何处，像是远处的房屋，又像是看到了镜头。
生命的鲜活气息扑面而来。
陈瑞清说：“虽然我摄影只是门爱好，技术不怎么样，但你别说这几张照片是真不错。”
苏慧看不出名堂，但内心觉得这几张照片很美，特别美。于是说：“你要洗照片的话，也给我一份吧。”
陈瑞清歪头冲她笑：“哟，没想到你也有喜欢的东西啊。”
见苏慧不理他，他也不尴尬，继续道：“放心了，我会把这些照片整理出来，都给你打包一份。”
“谢谢。”
时值圣诞假期，大多餐馆都打烊了，他们只能回酒店解决中餐。
因为极夜，特罗姆瑟一天只有两三个小时天亮，下午两点一过天就黑的差不多了。
吃完饭出来，万家灯火已点亮，夜幕已降临。
陈瑞清坐不住，拉着苏慧到外面闲逛。
两个人本打算顶着寒风徒步穿越大桥，但桥上的阵风太大，走了三四十米就被逼回来，只能老老实实地等公交车。
挪威的公交车频次低，再加上刚刚过桥耗费了太多热量，苏慧人已经冷的不想说话，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来一辆，直到上车她还觉得脸都是僵的。
陈瑞清看见她的样子，有些内疚道：“早知道不过桥了。”
苏慧说：“没事，不过去试试怎么知道过不去呢，再说有公交车。”
她想笑来让他内心安定，但迫于脸太僵，那笑让陈瑞清直瘆得慌，连忙道：“你别笑了，我们还是保存体力去散步吧。”
在桥对岸最近的一个公交站台下车，两个人四处望了望，都没想到要去哪儿。
“往那儿走吧。”
陈瑞清看见一家便利店，提议道。
苏慧点头，跟在他后面。
便利店里暖和极了，陈瑞清买了两杯热咖啡，在橱窗边的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等身体完全暖和了，他们才离开。
陈瑞清难得的很安静，路上鲜少说话，偶尔望着某个地方发呆。
路灯打在他的脸上，高挺的鼻梁留下一侧阴影，随着脚步的变化，忽明忽暗。
他享受在陌生城市的旅程，借此来转移内心的伤痛。
苏慧低头默默想。
“陈瑞清，你是一个好人。”
他转头，眼神透着奇怪。
苏慧又解释了那句话的含义：“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和伴侣，你的内心十分善良，不然你也不会帮我了。你只是遇到了一个不适合的人，但这不代表你不好。其实想想，在还没有完全陷进去前认清现实，也是一件幸事了。”
陈瑞清神情柔和了些。
“我也不知道心里为什么还是难受，我有些惋惜，安妮莉丝缺一个人拉她一把。当初得知真相对她只有憎恨，她毁了我心底对爱情的美好向往。但现在，如果安妮莉丝出现在我面前，我只想告诫她离那个男人远一点，她那么年轻，应该过好自己的生活。”
“她大概不会听你的。”
陈瑞清笑了笑：“我知道，但就算这样我也得劝她，倒不是因为对她还想挽留，万一她听进去了，你说呢？”
苏慧踢了一脚地上的雪，她对这种行为不置可否，不过表示理解。她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你很善良。”
“陈瑞清。”
“嗯？”
耳边只有双脚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苏慧低头望着深深的脚印，淡淡问：“你们在一起时，快乐吗？”
陈瑞清想了想，语气轻快：“和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甜蜜、快乐、幸福。”
苏慧勾唇笑：“那就好。”
“好什么？”
苏慧说：“我觉得谈恋爱最重要的是享受那个过程，结果顺其自然就好了。”
陈瑞清停下脚步，苏慧险些撞上他。她抬起头来，他很高，眼底的情绪让人读不懂。
苏慧有些紧张，她直直迎上去。
“像我这样的结果也好吗？”
“不好，但你也在慢慢接受，不是吗？”
他幽幽的眼神盯着她，“如果我去报复她，你会觉得我很坏吗？”
苏慧：“不会。可你也不会去做这种事。”
她的眼神笃定，她坚定地信任他。
陈瑞清眼眶忽地湿润了，他转过头去，狠狠眨了几下眼睛
“其实我这样很不好，真的很不好。我应该坏一点儿，再坏点儿，我朋友要是这样我早就骂他了。”
苏慧静静跟在后头听他的抱怨，空旷的冬夜，她感觉寒冷愈发浓厚了。
她低声说：“你这样很好，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每个人被伤害时如果有强大的能力，都会狠狠反击，但是你没有。这不是愚善或者懦弱，只是因为你眼中的世界，美好要比龌龊肮脏多的多。”
她停下脚步，轻轻拉住陈瑞清的衣角：“太冷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