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等看清打头几人的面孔,沈蕴慈很无语,又是乔鸣和他的小跟班们,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要是放在学宫的课业上怎么可能还是外门弟子。
不对啊,沈蕴慈转念一想,所有人都知道苏执现在手持玉楼剑,他们怎么还有胆子上门欺负?
“今晚真热闹,来做客怎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你们这样鬼鬼祟祟,不请自来,未免不合礼数。”
这群人进屋后就直接往卧房去,却发现床榻上没人,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男声把众人惊到,齐刷刷回头看见苏执背手立于正厅。
“呵,跟你还谈什么礼数,你也配?”
“还以为得了个玉楼剑就厉害到哪里去,杂种就是杂种,连半星的任务都做不了。”话音刚落就引得周围人一起大笑嘲讽。
果然,坏事传千里,看来任务失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沈蕴慈担心韩剡会不会借此发挥,想和苏执提一句却发现他的视线一直集中在站在最后衣服不合身的三人身上。
打头的几人也看见了,抖着腿,竖着大拇指十分嚣张地朝后面指了指:“看见没,都是看不惯你的人。”
“你这样的人得了玉楼剑,不光是我们,其他门派的兄弟也都看不下去了!”
沈蕴慈心里一沉,他们居然敢无视门规带外人进内山,她不信这其中没有人包庇,而这人除了韩剡还能有谁?
书中这个时候苏执的修为并不高,自己也才刚醒,加在一起应付这群人也实在是够呛,沈蕴慈焦急之时苏执手中的玉楼剑也发出嗡嗡的剑鸣声。
人群中有人打退堂鼓了:“这,他手里还有玉楼剑。”
“怕什么,他带着玉楼剑都不能做完任务,可见是个不会用剑的草包。”
“就是,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
说完一群人张牙舞爪地冲过来。
苏执虽手执玉楼剑但剑没有出鞘,他身手灵活地游走在人群中一连用剑鞘劈晕了几个。眼见着同伴倒下去几个,剩下几人的剑纷纷朝苏执脸上和四肢招呼,苏执用玉楼剑架住,飞身连踢数脚,一时间屋内寒光飞影,铿锵声不绝。
苏执不肯出剑,沈蕴慈没有什么用武之处,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苏执的走位和身法,相比于书里描述的简直是判若两人,心里还没有感叹完就看见苏执像是被贴了定身符一样突然顿住,手里的玉楼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接着他整个人轰然倒地,脸色惨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看起来痛苦难耐,就这么片刻功夫他身上就多了几个脚印。
“你,你怎么了?”沈蕴慈以为他中了什么暗器,却发现自苏执耳后蔓延出如刺青一般的魔纹。
苏执额头上的青筋冒起,几个大喘气之后才勉强开口说话:“蛊竹粉……”
他声音很虚弱,沈蕴慈凑得很近才能听清,结果下一刻苏执就喷出一口鲜血,透过沈蕴慈落在地上,玉楼剑上也被溅了一部分。
卑鄙!沈蕴慈气得瞪圆了眼睛。蛊竹粉是魔族的圣药,听起来高大上其本质却不是,服药者体内的魔气会在瞬间暴涨,在短时间内维持高于平日几倍的杀伤力,当年大战时仙门因此吃过不少亏。蛊竹粉的原料产自人间,虽然仙门明令禁止种植兜售,但架不住魔族的财大气粗,依旧有不少人为了钱财暗中和魔族交易,如今两族协议停战,蛊竹粉在黑市中也是有钱就可以轻易买到。
为了名正言顺地除掉苏执,他们不惜用这样卑劣的招数,引他失控,犯下大错,假如苏执真的因此伤到同门,届时就不仅仅是逐出门派而是断灵脉,废修为,成为一个人人喊打的废物,到时候……沈蕴慈不敢再往下想。
韩剡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牺牲几个弟子换取玉楼剑,这对他来说很划算。
“你现在怎么样?”
苏执抬手费力地抹掉嘴角的血迹,勉强靠着用玉楼剑支撑着站起来,“没事。”
“这么不经打,就吐血了?”
“算了吧,闹出人命怎么办?”
“你们看!他脸上有魔纹!”
一直没有作声的三名男子之一突然开口,声音僵硬:“他体内的魔气溢出,若我们此时将他就地正法,提前为仙门解决祸患,从魔族手中抢回神剑,到那时仙门上下必将以我们为荣,钱财、名誉唾手可得!”
听闻此言,所有人眼里的欲望变得炽热,一个个摩拳擦掌。
沈蕴慈看向苏执,血液混着汗水沁湿了他的衣衫,耳后的魔纹已经爬上脸颊,眼底翻滚的赤色愈加汹涌,为了抑制体内的魔气,他整个人摇摇欲坠,而那群人狞笑着,一步步逼近苏执。
“念在曾是同门的份上,我劝你是不要挣扎了,不过是徒增痛苦而已,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人群中有人放肆大笑。
沈蕴慈面无表情,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一把拉满的弓不仅克敌也伤己。苏执绝不能出手,就算他最后没有伤及性命,可被人发现魔气外溢本就是死罪,既然前后都被堵死,倒不如放手一搏,至少这是自己选择的路,就算输了,也不会后悔。
“你!到一边收敛魔气,一定要赶在其他人来之前,剩下的交给我!”
苏执冷不防被沈蕴慈喝得一愣。
玉楼剑出鞘,挡在苏执身前,众人被逼停了脚步。
苏执上前握住剑柄,咬牙道:“你刚醒,魂体虚弱,不可冲动行事。”
“废物,连自己的灵剑都控制不了。”
着长袍的三人举剑刺来,分别攻向苏执的眼睛、胸口和下身。苏执提剑架住,却因力不从心被逼到墙角,无法再退。
沈蕴慈咬牙道:“路都是闯出来的,总要试过才知道。”话音未落,剑气震开苏执的手,玉楼剑朝三人冲去。
刺眼的寒光让三人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唰唰唰”三声过后,三人手腕处出现一道细长的伤口,鲜血顺着皮肤的纹理蜿蜒,溅落在地面。
三人好像不知痛般继续朝苏执挥剑,跟在后面的人一拥而上没有注意到三人的异样。
很快,双拳难敌四手,恶虎架不住群狼,玉楼剑连连败退。沈蕴慈自觉已是强弩之末,终于走到最后一步了,就像打开了困住巨兽的囚笼,沈蕴慈铤而走险,用自己作饵引诱戾气为自己所用,戾气游走在她意识每个角落,蛊惑着、叫嚣着要收割眼前所有人。
众人越打越凶,一个个如同被下蛊了般。此时,剑锋沾染血液后戾气突然暴涨,冲破沈蕴慈的控制,转头吞噬掉她的理智,玉楼剑变得嗜血,倏然袭来的剧痛让沈蕴慈数次陷入昏沉又无数次被惊醒,坚持数次后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太累了,就这么睡过去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沈蕴慈,醒醒!牢记自己是谁!不要被控制!”
我是谁?沈蕴慈艰难睁开眼,入目一片血色,玉楼剑贴在乔鸣的脖子上正欲斩落他的头颅,乔鸣看她的眼神中充斥着惊恐、绝望还有厌恶,仿佛她是一个丑陋可怖的恶魔。
不是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掉他们,她是人,不是魔!理智和戾气在沈蕴慈体内拉扯,意识在粘稠的血泊中挣扎,玉楼剑在空中悬而不落,终于她哭着大喝一声,硬生生地挪开玉楼剑,乔鸣惊恐地捂住被划破的脖子,瘫倒在地,很快身下湿了一片。
苏执勉强压制住体内的魔气,朝玉楼剑没走几步,一把长剑横空出现挡住他的脚步。着长袍的三人身上全是被玉楼剑划出的伤口,有的深可见骨,长袍吸足了鲜血,衣摆下垂在地上拖曳,可三人如同无事一般,继续对苏执出招,想取他性命。
见苏执受困,玉楼剑调转剑身飞速赶回,沈蕴慈此时已然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因这边的动静太大终于引来夜间巡逻弟子的注意,等到戒律堂长老赶到的时候入眼就是一片混乱——苏执虚弱地捂着胸口挣扎着起身想抓住玉楼剑,身着弟子服的几人满眼恐惧地蹲坐一团,瑟瑟发抖,身上血迹斑驳,而玉楼剑则被三名长袍男人围在中间,场面血腥。
“都给我住手!这是什么样子!”三人充耳不闻,手中长剑挥舞,长老面色铁青,疾步上前扯住一人手臂,谁知那人持剑转身朝长老面上劈来,长老躲开后大怒,连同巡逻弟子一起将三人捆住,苏执两三步踉跄地奔过去,划开掌心让玉楼剑安静下来。
长老把所有人都被带到戒律堂,盘问之后才知道带兜帽的三人是水云门的弟子,一直都想见见玉楼剑,在山下结识苍羽剑派的外门弟子,便请求带自己上山。
事情调查清楚,惩罚随之而来,水云门的三名弟子被剥去大比的资格,不论死活即刻离开御虚山。乔鸣及同伙被罚扫学宫半年,若被发现偷懒则惩罚翻倍。
苏执也被罚清扫山门和天阶一年,理由是玉楼剑打伤同门,而他没有及时制止,半句都没有问苏执的伤势。
“你怎么都不解释?”沈蕴慈醒来的时候苏执已经扫了几天,“长老故意的吧,这明摆着是他们上门挑衅,难不成长老以为是你没事做,把这些人带回来揍?”
晨光微熹,沈蕴慈如一碰即碎的泡沫,若隐若现。苏执皱眉:“怎么不多休息,若再来一次,你只怕真的要魂飞魄散”。
她的轮廓较之前又淡了几分,像是被水沁湿的墨痕,淡淡的一笔。
沈蕴慈舒展舒展胳膊,“有些憋得慌,出来透透气。”
见苏执仍在清扫台阶,她继续刚才的疑问:“你难道不生气吗?”
“生气有用吗?解释有用吗?反正他们也不会信,说多了只会变本加厉,惩罚会更重,何必多此一举。”
苏执见沈蕴慈还皱眉,道:“那天在学宫,围观的弟子都看见了是乔鸣欺负你在先,为什么沈云棹不信你的时候不找在场的弟子替你作证?”
他突然跳转话题把沈蕴慈问愣住了,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苏执说的是什么。
“呃……”她想了想,“就是没有想过要找他们帮忙啊,反正他们也不会帮我……”
沈蕴慈立刻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和苏执的眼神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苏执:“看,你明明就很清楚。”
沈蕴慈眨了眨眼睛,没有再说话。
“还有。”苏执往下走了几个台阶,停下打扫的动作,“日后行事,保命最要紧,要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听到这句话,沈蕴慈盯着苏执的背影若有所思,她记得初见时在小树林里,苏执看起来高冷寡言,而且书里说只有和叶菱在一起时他才会放下防备,难得他今日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看来那晚的孤注一掷有效果。
沈蕴慈眼珠一转,道:“我命硬得很,死了两次都还活着。”
苏执回头就看见沈蕴慈满不在乎,故作坚强的样子,他的目光变得深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继续打扫天阶。
那晚过后,来找苏执麻烦的人明显少了很多,以前是没有人愿意跟他说话,现在是一看到他就躲得远远的。
就这么一路走到浮世塔前,沈蕴慈看够了众人的表情,调侃道,“你看你,人缘越来越差了,他们都怕你还躲着你走。”
苏执瞥了眼傻乐的沈蕴慈,他们躲得哪里是自己,那晚玉楼剑一战成名,但愿这姑娘将来听到他们形容玉楼剑的话不会气得跳起来。
在玉璧上重新找到那个任务,接过卷轴的时候沈蕴慈发现任务奖励只有一套衣服,苏执毫不在意:“我们目的本就是为你的衣服。”
进入卷轴之后,苏执明显感觉到沈蕴慈突然乖巧不少,一直到晚上,都是自己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你……没事吧?”苏执不放心还是问了一句,突然的乖巧让人更担心。
“啊?”沈蕴慈以为他在担心上次的事情,摆摆手,“没事,上一次是没有准备,这次有经验了。”
和戾气共存是很难受的事情,毕竟自己能力不够。最开始是没有防备,而上一次虽然自己竭力在控制,但当时就像是被卷入汹涌的海浪中,每当可以冒出海面透气的时候就有一股大浪把自己再次卷入海底,她有意识但无力。
和自己说的完全不是一件事,但她看起来好像无事的样子,苏执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在沈蕴慈的催促中推开荒宅的大门。
门内的场景和白日无异,只是多了几分苍凉和诡异,院内原本分散的缕缕黑气在沈蕴慈进来之后汇聚在她的脚下。
“你看,上次就是这个东西。”刺骨的凉气至下而上传来,沈蕴慈赶紧叫住苏执。
苏执摇摇头,“我什么也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