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沈蕴慈很难受,五脏六腑好像都在燃烧,体内有东西左突右撞想要穿破她,可是月光冰凉得又让她开始打颤,她在冰与火之间煎熬,意识被拖回到掉进炼剑池的那晚,想要复仇的想法逐渐占领了她全部理智,与之同时苏执手中的玉楼剑也不安分起来。
苏执回头,只见月光下的沈蕴慈头发无风飞扬,眼神从呆滞变为癫狂,隐隐显现猩红色,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重复着“韩剡”、“报仇”之类的词语。亭中阴风四起,他暗道一声不好,急忙提气带着玉楼剑从临湖的一面掠出,几个起落之后脚踩在湖对岸的杂草丛中。
但沈蕴慈情况并没有好转,“咻”的一声,玉楼剑出鞘直奔荒宅。
等苏执赶到时,玉楼剑已经劈毁了几间屋子,沈蕴慈浮在半空中,神色狰狞,眼中的猩红沾染到眼角,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团黑雾,铺天盖地的把沈蕴慈和玉楼剑围住,没等苏执上前搭救,玉楼剑如切瓜一样从里面把黑雾劈成两半,接着又是密集的剑光,黑雾瞬间被切成零星碎片。
玉楼剑围着废墟转了几圈,似乎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原地盘旋一阵后选定一个方向就飞了出去,而沈蕴慈则如傀儡跟在后面。
苏执飞身跟上去,这条路的尽头是小镇,照沈蕴慈这般模样绝不能让玉楼剑靠近小镇。他奋力追上想抓住玉楼剑的剑柄,却不想被剑气弹开,震得他半截手臂发麻失力。苏执一个闪身挡在沈蕴慈面前,“清醒点,想想自己是谁,不要被戾气操控!”
沈蕴慈闻言停下,眼底的光闪了闪,好像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出来,但很快被猩红再度掩盖,她直直地苏执身上穿过去。
不行,她现在根本就听不到自己说话,完全被戾气操控。苏执咬咬牙,提气又追了上去。终于在小镇入口再次挡在玉楼剑面前。
对于这个三番两次阻碍自己的人,玉楼剑也不顾忌什么了,阻拦者皆可诛!
沈蕴慈归覆剑身,剑光大亮,戾气翻涌,引来狂风阵阵,玉楼剑招招刺向苏执的命门,虽毫无章法但破坏力却是极强的,附近的几棵树全都被拦腰斩断。
小镇的百姓大概是听到打斗声,有几家都亮起了烛火,有个别胆子大的披着衣服在不远处观望。
玉楼剑闻到了人的气息,变得愈加凌厉亢奋,几度想越过苏执往小镇里去。
围观的人都知道苏执是来帮他们的仙门弟子,眼看苏执被逼得节节后退,一个个惊慌失措地往回跑,沉睡的居民全都被叫醒,一时间小镇鸡飞狗跳。
苏执皱起眉头,玉楼剑越来越亢奋,过不了多久他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何况任务现场已经被毁,不如放弃重来。思及此处,他眼疾手快地抓住猛刺过来的玉楼剑,掌心在剑锋上轻轻带过,鲜血很快沿着剑锋流下,然后渗进剑内,趁玉楼剑停滞的瞬间他一个旋身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抓紧剑柄。
在苏执手中挣扎扑腾几番后,玉楼剑终于不甘心的安静下来。
苏执一脸凝重,带着玉楼剑远离小镇,放出信号弹,告知出现的任务守护者他要求中止任务。
卷轴任务在进行过程中可以选择停止,之后任务会重新出现在公告板上,但离开后再次挑战则奖励减半,之后以此类推。
沈蕴慈在昏迷的时候好像又闻到了那股香味,睁开眼,她只觉脑袋痛得快要炸开,可四肢百骸充斥着休息后的舒服和满足,在剑里面缓了很久,这种极度分裂感才慢慢消失。
还记着自己和苏执正在任务中,她赶紧钻出剑,却发现自己身在苏执的房间,屋内空无一人。
找了一圈发现苏执坐在屋顶上,沈蕴慈晃晃荡荡地飘上去,“……任务怎么样了?”
“你突然失控,我放弃了任务。”
“抱歉,我发现不对劲想告诉你,但那时没办法说话了……”
“不是你的错,任务下次再接就好了。”苏执轻描淡写地带过,显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在沈蕴慈的追问下,他把之后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沈蕴慈一怔,她的记忆在发现亭中弥漫黑气的时候戛然而止,“你说的这些,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她除了难受就是无助,黑暗中有无数的触手在缠着她,永无止境地坠落,她没有挣扎的余地。
苏执看着刚醒来的沈蕴慈,她颜色惨白,轮廓模糊,好像随时都会消散在月色里,“……有些事情,我们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在沈蕴慈疑惑的眼神中苏执接着说,“或许,你距离剑灵这个身份还差点。”
“你是说……我不是剑灵?”沈蕴慈说得很艰难,这个说法似乎比她是剑灵还要糟糕。
可以穿过任何事物的身体,无法及地的双脚,只能穿被烧过的衣服,苏执一一扫过,“话也不是这么说,只是你魂体太虚弱,无法时刻压制住玉楼剑的戾气,再加上外力的蛊惑,最后只能成为玉楼剑的傀儡。”
“我知道……”沈蕴慈有些无力,剑冢里那个人说的没错,她太弱了,仅仅一个半星的任务她都招架不住。
“你对玉楼剑了解多少,或者说你从韩剡那里知道多少?”
“我……”沈蕴慈被问得愣住,“我没有听到韩剡提起过。对了,那晚他有说,他说,他说……”
沈蕴慈皱着眉,一个字一个字把那些带着血的信息从记忆中抠出来,“……他只说了这些,我曾经还在他书房看见过剑的图谱,然后就没了。”
苏执听完转身面向沈蕴慈,神情严肃:“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听清楚,想明白。”
“玉楼剑和青壁一样,传闻都是由铸剑大师所造,但一个炼成于人魔交战的玉楼古城一个则在灵山上的青壁阁。青壁出世之后就一直在承安真人的手上,而玉楼剑,因为一直没有被找到,大家都以为那只是传说。关于玉楼剑的种种也全都被视为谣言,曾经详细的记载也都被遗忘。”
“战场里怨气冲天,不管是人还是魔都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怨魂久久盘旋不肯离去。因此玉楼剑和青壁不同,它自带戾气和血腥,唯有鲜血才可以喂饱,也只有和它达成血契的人才能勉强压制。”
“我原以为你是玉楼剑的剑灵自然可以镇压住它的戾气,但那晚我们仅仅只是站在亭中,你都被恶灵混乱了心智让戾气占据上风进而失控。”
“可若我总以血喂你,长此以往,你会被戾气同化,你将不再是你。”
沈蕴慈沉默许久,开口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但是——”
她转头对上苏执的眼睛,“既然你说关于玉楼剑的记载都被抹去,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山上的书籍好像也都没有记载关于玉楼剑的信息,可你看上去并不比我大多少,你又是从何而知的?”
苏执的过去在原书中只有只言片语,在他上山之前在村里人人喊打,生活拮据,这些信息他从何得知?
苏执挑眉,他没有想到沈蕴慈的脑子转得这么快,然后听到沈蕴慈继续说,“你说过我们是一伙的,可你知道我在山上的一切,而我却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这很不公平。”
“沈姑娘。”苏执勾了勾嘴角,道:“你的事情门派人尽皆知,何来公平一说。反倒是你,竟然想对我这个同伴使诈,这才是不公平吧?”
这人真的很会回避话题,沈蕴慈心有不甘,在看到苏执掌心隐隐泛着黑气的伤口时突然歇了争执的想法,道:“你怎么不擦药包扎?”
“小伤而已。”苏执把受伤的左手埋进袖口,飞身下去,“不早了,回房睡觉,明日还要去学宫上课。”
“诶,那任务怎么办?”沈蕴慈想起自己找他的原因。
“得空再去做,任务放在那儿也不会跑。”
原以为要等到下一次休沐日的时候才能重新接任务,结果第二日苏执很晚才回来了还带回两个消息。
一是今年的仙门大比提前了,学宫教学的长老们和师兄师姐事务繁重,是以学宫弟子全都暂时停课自学;二是苏执要参加此次的大比,仙门认为他既然被玉楼剑选择那必是有过人之处,自然有资格参加,而周诚也迫切地想要证明苏执和玉楼剑皆是苍羽剑派的荣耀,于是一拍即合。
沈蕴慈:……人红也是罪啊。
苏执倒是对此事没有过多的抵触,沈蕴慈觉得他有点跃跃欲试甚至迫不及待,心中很是不解但心思一转,问道:“周诚是不是答应了你什么了?”
苏执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茶,反问道:“何出此言?”
“无风不起浪,无利不起早,以学宫弟子的修为在大比中只有挨揍的份,可你现在这样分明就是得了好处的样子,说说吧,现在还瞒着我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掌门说名次不重要,只要我参加就考虑让我提前升做内门弟子。”
这个奖励确实对苏执目前而言很有吸引力,沈蕴慈问:“那你有想去的峰吗?”
“乾元峰。”
“……”屋内空气一滞,沈蕴慈突地炸开:“你是不是疯了,明知自己是块肉还主动爬到盘子里?你要是想死能不能早点说,不要拖累我,我也好提早找个靠谱的下家!”
“你急什么,能不能先让我把话说完?”
沈蕴慈冷笑一声:“您秘密多着呢,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说完。”
“你怎么就不明白在韩剡眼皮子底下是最安全的?”
“我就是不明白,你什么都只说一半,小说我全都看完了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千方百计地想要靠近乾元峰,问你原因就故意扯开话题,严防死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才是你的敌人。”沈蕴慈怒气上头,噼里啪啦一顿说。
原书的情节是苏执几经波折才通过考核然后进入乾元峰,但现在的情况变了,他为什么明知危险还要去乾元峰?
苏执:“小说是?”
沈蕴慈这会是破罐子破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冷哼一声:“我凭什么告诉你,就许你秘密多,我还不能有个秘密了。”
苏执见她白眼一翻,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不回应,才发觉她真的生气了,“那这样,我们一人说一个秘密。”
“我确实想要进乾元峰,因为我要找一样对我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沈蕴慈打蛇随棍上。
“一来一往才符合你说的公平,现在该你了。”苏执把问题抛了回来。
此时暮鼓已经敲响,天色也暗下来,沈蕴慈瞧了瞧左右并不存在的旁人,神神秘秘的悄声说:“我知道你们每个人的命运。”
苏执:“……”自己最近是不是对她的期待太高了。
看他一脸“听你鬼扯”的样子,沈蕴慈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你这什么表情,我是认真的。”
“行,那我问你,既然都知道,那你怎么还走到如今这地步?”
“你!”沈蕴慈哑口无言,泄了气。
苏执突然几步上前,一把抓住玉楼剑,“嘘”的一声让沈蕴慈别说话然后用手指了指门外。沈蕴慈这时才注意到外面有轻微衣袂摩擦的声音,接着纸窗上就出现了几道黑影。
沈蕴慈无声地询问苏执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韩剡?苏执摇摇头,示意沈蕴慈冷静一点,他利落地移到门边透过门缝看清外面的情况。
“是这间吗?”
“这么破,肯定就是这里。”
白色的微光伴随着“咔嗒”一声,门闩被灵力挑开,木门吱呦呦地被推开,和月色一起涌进来的是一群身着弟子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