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梦境
“……你穿过森林之后，看到了一片海……然后呢？”
百嘉盛宴的包间里，尹川听完季铭生的一段叙述，半晌没等到下文，转了转手里的笔帽，开口问道。
季铭生微凝的眉心始终不能舒展，显出一丝与他十分不匹配的颓丧来：“然后，我看到一个青年男人站在那里，在悬崖上——面朝海，背对着我。”
“所以你没看清他的模样？”
“对。”
“记得对话吗？”
“没有对话。”
“你看到他的时候感觉怎样的？”
“……熟悉。”季铭生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很熟悉。”
“嗯……那时候还有什么别的情绪吗？”
“那种感觉就像是，我找到了丢失许久的东西，而且是很重要的东西，看见的时候迫切地拿回它。”
“后来拿到了吗？”
“没有，在他即将转过来的时候，我就醒了。”
“啧……可惜……也正常，确实不容易。”
尹川低头盯着自己手上的一张纸，上面是他随手记的一些关键词，思虑良久：“一般失去记忆的人，在看到十分对其重要事物时，是会受到一定刺激……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那种感觉的？”
“半个月前。”季铭生答得很快，“在我，接的一部新戏开拍之后。”
“所以你认为，剧组里有什么东西会影响到你的潜意识？”
季铭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开机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做了那个梦，这半个月以来，相同的场景，重复了四次。”
没等尹川接话，季铭生又说：“还有……”
说了两个字，他却欲言又止，尹川语气不由急了点：“还有什么？”
季铭生想起下午余珞离开时那个背影，与自己梦中所见到的那个身影全然不同，即便心中有些疑影但还是决定暂时不提。
“没什么。”
“没什么？”尹川见季铭生欲言又止，有些着急：“不是我说，季铭生，任何你情绪上的一点小波动都可能成为一个关键的突破点的！”
“下次吧。”季铭生淡淡道，“今天就先到这里。”
“……好吧！”尹川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季铭生的，只好说：“本来心理学这方面，我就是个业余的，让你找专业的你又不肯……为什么呀？为什么不找专业医生？”
季铭生顿了一瞬，有点出神，片刻后说：“因为你是个人才，我相信你。”
“……”尹川看着季铭生一本正经的样子，一时哑然，“行吧兄弟，我承认我被你的演技感动到了，今晚回去我就苦读文献，就算是头发掉光也要帮到你……点菜！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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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剧组拍摄地到城区的酒店有约莫一个小时的车程，待余珞从收工回城的时候，季铭生已经不在片场了。
回去的路上，余珞将头靠在车窗上，好半天一动不动，看不出在琢磨什么。
小亚坐在副驾驶上刷着手机，车里安静地出奇，连日常话唠的小唐都一直闭着嘴默默开车，因为他感觉到小老板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下午从季铭生那里回来就这样了。
因此，受过高等教育的他再次将锅扣到了季铭生身上，因为每次跟季铭生沾上边，他家小老板就没什么好事过……
终于，在车子驶入城区的时候，小唐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出神的小老板，犹豫再三才开口：“余哥？晚上想吃点什么？”
半晌，余珞才从车窗外收回目光，没精打采道：“直接回酒店吧，晚点的时候你们吃完随便给我带点就好。”
“噢……好。”
余珞其实没有不高兴，他只是在走神，时而想想那条不明出处的视频，时而想想宋菁与季铭生的恶劣关系……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时常有点喘不上气。
而余珞还不知道，前方还有一次“窒息”体验在等他。
到了酒店门口，小唐将车停稳，余珞自己下了车，让小唐和小亚两人去吃饭。
他心不在焉地进了酒店，刚过了旋转门，便听见一道女声：“余珞！”
猛然听见这声音，余珞整个人瞬间绷住了，他身形僵直地转过头，看见大堂沙发上熟悉的面孔——正是许久不见的宋菁！
“菁姐……”
余珞更加喘不上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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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订的房间在酒店的二十三层到三十层，余珞住在最高的三十层。
酒店房间的空调暖气开得很足，热风吹出来，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显得环境愈发地安静。
余珞坐在小沙发上看着地，宋菁看着余珞，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这样的气氛保持了良久，余珞才稍稍动了动脖子，抬头瞄了一眼宋菁，小声开口：“姐，你不是在在国外还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吗？怎么……”
然而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宋菁残忍地地打断了：“别跟我扯别的，说你的事！”
“我……没别的事，就是接了个戏。”
“只是接戏这么简单？”宋菁一字一顿，显然是在压着气，“为什么事先不跟我说？不等我回来就私自做决定？”
“……”
“说实话！”
“……你知道了不会同意的。”
“所以你学会了先斩后奏？”
“是，我错了，姐你骂我吧！”
“……”看见余珞低头认错的样子，宋菁又瞬间心软了下来，声音也缓和了些，“那现在离开剧组？”
余珞看向宋菁，依旧是刚才那副认错的模样，但眼里没有丝毫退让：“可是我已经签了合同。”
宋菁轻蔑一笑：“你跟我用这个理由？”
余珞眼神微闪，确实，对宋菁来说，违约赔偿不是什么难事，一般的小合同根本不是违背她的理由。但他依旧坚定：“那也不。”
房间里再度陷入沉默，宋菁看着余珞，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你是真知道我拿你没办法……”
见宋菁的态度有所缓和，余珞笑了下：“姐，我迟早都要拍戏的，现在这部挺好的，剧组也很好。”
“你自己干的事你能说不好吗？”宋菁看了他一眼，“那绯闻怎么回事？我千防万防防的是谁？就是他季铭生，结果你倒好，上赶着接了他的戏，还闹上了热搜！”
余珞闻言立马坐直保证：“那个绯闻确实是乌龙！那天我就是下车的时候一下没站稳，他正好早旁边，顺手扶了我一把，没想到就被拍了……我坐车坐得闷，也没戴口罩，所以……”
“所以你还没作品呢，人就先火了？”
余珞点点头，犹豫了下又说：“季铭生……其实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他跟你八字不合，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少接触！”宋菁听见这个季铭生名字从余珞嘴里说出来，瞬间又提高了声音，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余珞吓了一跳，没吭声。
宋菁骂完人，突然看向余珞的眼神莫名有些奇怪，看着看着又有些出神。
余珞不是很理解宋菁今天的反常情绪，小心翼翼道：“菁姐？”
“小珞。你……”宋菁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轻叹了声，语气放缓带着些不确定，话说了一半又停，像是不知道怎么措辞的样子。
“什么？”余珞问。
宋菁矛盾再三，挑了个委婉的说法：“你是不是挺喜欢季铭生的？”
余珞没有否认。
宋菁本来就微皱的眉头更加不舒展了，她方才心里有一丝疑虑，但此刻几乎已经肯定了。
“果然……”刚才还很强势的宋菁这时却有些无力感。
“姐？”余珞见情况跟自己预料的截然相反，一时却不知该作如何了，他从沙发上起身，坐得离宋菁近了些：“……你说什么果然？”
“没什么。”宋菁摇摇头，拉起余珞的手拍了拍，又抬手拨了拨他散在额前的几缕头发，看着他的眼睛说：“小珞，我知道，我不能时刻跟在你身边，也不能控制你该有的感情，就是有时候我真的会忍不住……你是我弟弟，我不想你再受一点伤……我也知道我现在说的你不爱听，但作为看你长大的姐姐，我还是想提醒你，别去碰季铭生，你会难过的。”
宋菁比余珞大七岁，因为两家的关系，宋菁小时候，经常住余珞家里，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亲姐弟也不为过，余珞知道自从自己做过手术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宋菁没少担心，对此也十分理解，他轻松一笑：“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真的会没事的。”
“哎……这部戏你既然已经接了，那我也不再说什么，你安心拍就是了。”宋菁略作犹豫，“之前关于季铭生的事，你别怪我？”
“嗯，不会。”
宋菁先前百般阻挠余珞与季铭生的接触，却不想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防线早已经破了——有些事情，即便自己做了干扰，但终究还是要发生的，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罢了。她心说也罢，自己再花些心思照看着余珞身边就好。
“那有什么事一定别再瞒着我，有我帮你，麻烦也好解决。”
余珞笑着点头：“知道了，菁姐！”
宋菁不再多说，她看着余珞纯粹的笑容，勉强苦笑了下，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