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第141章
制止了一场争端的女生又看向了殷迟, 温温柔柔一笑，如同月光洒在湖面，宁静又美丽。
殷迟看了她一眼, 微微一顿, 转过头去。
下一秒, 又倏然转了回来。
不对！
殷迟用目光深深地、深深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在任务世界还穿着白色雪纺长裙的女生, 眉心不动声色皱了起来。
然而即便是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心里升起的那股微妙又奇怪的好感也仍旧没有消失。
大概是和精神一类有关的[灵魂之种]。
指腹轻轻摩挲，殷迟在考虑先下手为强的可行性。
仍旧在对自己看中的人释放魅力的卞水玉，不知道她面前绝美绝伦的青年温和含笑的面孔下是什么冷酷心思。
阻止了殷迟动手的是从饭馆里出来的中年汉子。
汉子手里拿了一杆旱烟，笑眯眯地看着门口七人, 自我介绍叫“老徐”。
啪嗒啪嗒抽了几口, 他热情地招呼一行人：“来应聘厨子的是不是？”
先前吵得热闹的一家三口这会儿像是拴紧了嘴的鸭子一样, 一声不吭, 殷迟和曲折也没说话。
穿着飘飘欲仙的雪纺长裙的卞水玉倒是想搭话, 却又觉得跟这粗鲁汉子说话显得丢份儿，视线缠缠绕绕地看了殷迟一眼, 眼风还在样貌俊秀的曲折身上柔柔飘过，而后同样闭口不言。
皮真四下看了看，受不了这安静, 干笑了两声接话道：“大哥, 你们这馆子看起来不太大，用得着七个厨子吗？”
老徐哈哈笑了两声：“要得着要得着, 我们馆子讲究那个什么……一对一定制服务，只怕厨子不够用。”
这中年汉子的语气堪称和善，然而在说到怕厨子不够用的时候，殷迟莫名从中听出了隐晦的森然。
皮真：“我们一会儿做什么？”
老徐有问必答：“进后厨换个衣服, 等食客来了，客人点了什么照着做就是了，简单得很。”
在家从没进过厨房的小年轻愁得皱起了眉：“我根本不会炒菜，就
会用电饭煲煮个饭，要是弄出个黑暗料理，吃的人不满意——”
“不会也得会！”老徐突然粗暴地打断他的嘀咕，“必须满意！”
他直勾勾盯着皮真，再次强调：“必须让客人满意！”
皮真被吓了一跳，想起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心惊胆战地连连点头：“我会、我会，不会也能学，我一定让客人满意。”
老徐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拍了拍皮真的肩膀：“有这个觉悟就好，不愁通不过试用期。”
殷迟突然开口：“想通过试用期需要满足哪些条件？”
老徐敲了敲烟杆：“不难，把分到的客人点的菜做出来，后天下午前再做一碗汤算是饭馆考教考教大伙儿手艺就行。”
他打开话匣子：“这馆子从我爷爷传下来，从那会儿起做汤就是一绝。这街坊四邻，镇子里头的没有一个不夸馆子的百味汤好的。”
卞水玉插话：“我们试用期结束的时候要的做的汤就是百味汤？”
老徐抽了一口烟点点头。
说话间，他领着众人进了门。
这家叫做时间食堂的馆子里面跟外头一样装修陈旧，随处可见油漆剥落后灰白的墙皮。
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像是斑秃了一样的墙上还挂了一幅字。
——“想要多少收获，就要付出多少辛苦”
话语朴实，就是结合死亡游戏的背景显得略奇怪。
老徐一人发了一套厨师的衣服，又领着大家到了门面后的大院里，一人分了一个房间。
“我还有事，先走了。一会儿客人来了，记得一定要让他们满意！”中年汉子再次强调。
皮真一愣：“你要走？”
虽然死亡游戏里的npc哪怕看着平常，多半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但能有这么一个有问必答的人领着，还是能多处一两分安全感，这会儿人要走，他下意识心慌起来。
殷迟更直接：“馆子里有是什么规矩需要遵守？”
“除了一定得叫客人满意以外，倒没什么其他规矩。”他沉吟道，“不过老辈人传下来的习惯是入夜以
后不乱走，容易把灾事引来。”
“还有你们要是弄不明白食客到底有啥要求，馆子里有以前我爸和爷爷记的菜谱，可以找找看。好了，我还有事儿先走了。记得，一定要让客人满意！”走之前，老徐又不厌其烦地强调了一遍。
等中年汉子揣着烟杆急匆匆离开饭馆，玩家们彼此看了看，没说话，殷迟率先开口：“先各自收拾。”
说完转身进了分给自己的房间。
房间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空荡荡的衣柜，和一个木头打的老式箱子。
床和衣柜没有特别之处，有奇特之处的那个箱子。
那木头箱子雕刻得很简陋，花纹粗糙，殷迟看了几秒，才发现那上面充当雕饰的纹路，是一条首尾相接的蛇。
想着跟衔尾蛇有关的传说，他拨了拨箱子上挂着的锁，锁纹丝不动。
殷迟想了想，去饭馆大堂拿了一样东西。
他拿了东西返回的时候，皮真已经换上了厨师服正带着点犹豫在他门口徘徊，他盯着殷迟手里的木签，好奇地问：“你拿着东西干什么用？”
殷迟没回答，直接推门进去，然后在皮真迷惑的目光中，将竹签往锁眼里一插。
开始了无需钥匙的全自动开锁。
“你在——开锁？”柔和悦耳的女声迟疑地说。
门口，曲折和卞水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一起，看到殷迟的动作，一直维持着温柔表情的女生难掩惊诧。
她像是对殷迟的行为颇为无语，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嘴角，“这箱子我们每个人房间都有一个，打不开的，应该需要对应的钥匙。”
“你试过？”
卞水玉一愣，讷讷回答：“这里是任务世界，锁肯定得用钥匙打开，这不是常识吗？”
“哦。”殷迟送了她一个毫无灵魂的回答，转向曲折。
“打不开。”曲折干脆道。
卞水玉似乎从这跟自己一样回答里得到了某种支持，目光略带谴责和得意地看着殷迟。
然后她听到身边俊秀的青年继续道：“我用东西
砸了，没砸开。”
卞水玉：“……”
殷迟丢下没用处的木签子，无缝衔接：“也撬不开。”
他顿了顿：“看来需要钥匙。”
卞水玉：“我就说——”
殷迟：“不过不急。”
卞水玉：“你们——”
曲折：“还是先把很快就需要应付的食客给对付过去再说。”
殷迟：“嗯。”
被几次打算话，卞水玉温柔似水的女神神态终于维持不住了，气恼地道：“你们不知道一个绅士是不应该打算女孩子的话的吗？”
就算是谴责人的时候，语气里也带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娇嗔，皮真在一旁听得口干舌燥。
而被她质问的两个人也很干脆。
殷迟：“绅士是什么？”
曲折：“你可以闭嘴！”
卞水玉睁大了她花金砂换上的眼睛，心里没有被怼的愤怒，反而只有震惊和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他们为什么还能这么跟我说话？
难道不应该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把我当成最重要的人吗？
怀着巨大的震惊，身体摇了摇，仿佛不堪忍受恶言恶语，她雾蒙蒙的眼睛看了皮真一眼。
皮真心脏剧烈跳动。
他觉得就算当年情窦初开喜欢上校花的时候，他的心都没跳得这么快过，快得这会儿这姑娘就算要星星，他也能搭梯子往天上爬。
甚至还对殷迟和曲折生出了些埋怨。
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为什么非得让她难过？
卞水玉对他说：“我想在四周走走，又有点害怕，你可以陪陪我吗？”
皮真身体一震，就像是被女神看上了的□□丝，连连点头，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好、好的。”
这两个人走了后，曲折懒洋洋在床上坐下，“一群歪瓜裂枣。”
殷迟颔首，相比于“死亡游乐园”中凶悍暴戾的盛龙团队、歹毒阴险的董方宪、两边下注的孙胖子，各项能力都很出众的张原，以及煽风点火的曲折自己，这次的玩家堪称小绵羊，一眼就能望到底，想玩死都不用
费脑子的那种。
就连上个游戏里的小少爷都比他们好，至少小少爷对威胁有一定适应能力，本身还是个拥有治愈能力的神选者。
其他玩家素质的低劣，也是殷迟和曲折在刚进入任务世界时不约而同装作不认识，现在却又不再掩饰的原因之一。
不过虽然素质不高，但——
“她是神选者？”殷迟问道。
不必点明，但曲折显然对他问的是谁心知肚明：“刚晋升神选者不久，不过跟你几乎查无此人的状态不同，这位卞小姐在玩家之间倒是很出名。”
殷迟若有所思：“她的[灵魂之种]很特别？”
“唔……算特别吧。”曲折弯了弯唇，“她的身体里那颗东西叫[爱情之种]，效果么——操纵其他玩家爱上她，或许还有其他用处，不过谁叫这位卞小姐只热衷于让不同男人爱上她，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殷迟点点头，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是什么让她活到现在的？”
他先前对卞水玉产生轻微好感，约莫就是[爱情之种]的作用。
这种一进入任务世界，还没弄清楚情况就对其他玩家下手的作风，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弄死的？
或者[爱情之种]的能力真的有那么强大，可以让所有被她施加影响的人，都升不起对她不利的心思？
但殷迟暗忖他先前想要先下手为强，制住卞水玉的时候，也并没觉得不愿意，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加迫不及待。
难道是因为他比较心狠手辣？一向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写手的殷大大不确定地想。
曲折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因为有人看上了她。”
殷迟诧异：“看上了她的脸？”
能庇护卞水玉的人必然也是神选者，还是[灵魂之种]的成长程度远比卞水玉更高的神选者。
这样的神选者难道也会被[爱情之种]影响到愿意花费大力气给卞水玉收拾烂摊子的程度？
如果不是因为[爱情之种]，殷迟回想刚刚还意图对他施
加影响的女玩家，觉得对方出了那张花金砂换来的脸，别的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
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有些人就是口味比较奇特呢？
曲折终止了殷迟奇奇怪怪的联想：“脸？噗嗤——那张系统合成产品算什么？她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难道不是那颗四处惹祸的[灵魂之种]吗？”
殷迟瞬间想通：“有人在卞水玉觉醒[灵魂之种]后特意饲养了她，将她喂成神选者，等着将来某天直接收割？”
他继续分析：“豢养她的人出身势力非凡的组织？”
不是势力非凡的组织成员，不足以不动声色保住四处作死的卞水玉。
“你猜的全对，这是那些人的惯用伎俩。发现觉醒[灵魂之种]的玩家之后，要么假意吸纳，要么严密严控，直到玩家的[灵魂之种]成长到自己需要的程度，再将规则宝石通过种种手段送到他们手里，在下一场游戏里剖心取种。”
“当然，这是对待那些[灵魂之种]和组织成员属性相近，可以被吞噬的玩家。对于那些属性相斥，无法吞噬的玩家，要么吸纳，吸纳不了就趁着他们还弱小抓住种种机会击杀。”
殷迟：“为了铲除可能的对手？”
“这是原因之一。”曲折漫不经心地继续道，“另一个原因么……你听说过[灵魂之种]的觉醒规则吗？”
他没等殷迟回答，自顾自说下去：“[灵魂之种]是规则的具现化，而规则独一无二，代表规则的[灵魂之种]自然同样独一无二。如果将这世上所有的[灵魂之种]合在一起视作一个巨大的规则卡池，那么里面的每一张卡都是绝版，而且卡池里的卡总数是固定的。玩家抽取一张，卡池里就减少一张。这个规则能让你联想到什么？”
殷迟看着曲折的眼睛，直白问：“持有卡牌的玩家死亡，卡牌会回到卡池吗？”
“你说呢？”曲折咧开嘴，恶作剧一样笑嘻嘻回答他，“当然是——”
“可以啊！”
“只要觉醒[灵魂之种]的玩家死了
，剩下的玩家就有可能再度觉醒那颗[灵魂之种]。”
“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殷迟顿了顿，“或者说，是谁在传播这个消息？”
“就是刚刚跟你说的搞玩家养殖业的那群疯子。”俊秀的年轻打了个哈欠，“他们不知道怎么试验出了这条规则，在暗地里在玩家群体里积极传播，也就你这种村网通没听说过。”
“实力庞大，高手众多，所以不担心被狙击，一般人也不会招惹他们。那些想要[灵魂之种]的人只会将目标对准没有势力庇护的普通玩家。比如——我这样的？”
曲折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可不算普通玩家。”
殷迟唇角微弯：“所以现在只剩下了一个问题——”
“那个组织叫什么？”
“神殿。”曲折说，“那群疯子给自己的大本营取的名字。”
殷迟没有再问，转而起身说：“走吧，我们该去应付这个任务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