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第139章
摩天轮走到最高点, 轿厢底部应声而开。
“我来。”张原阻止了殷迟，自己低下腰，从血糊了一脸的女鬼身边, 取走了一张卷起来的纸。
这东西正是女鬼默认送给他们的线索。
殷迟没有急着打开线索, 坐在摩天轮内置的跷跷板上, 悠悠问女鬼道：“这座游乐园这么多年以来, 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你们被束缚在死亡的游乐设施上, 而那些加害者成了最后一关的镜中鬼。要破坏游乐园，就得破坏维持了这么多年平衡的东西？那东西是什么？”
女鬼的指甲在箱壁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刮擦声再度规律起来，是一段简短摩斯密码。
翻译过来只有两个字：
——[天使]
殷迟突然想起那个短暂的梦, 和从梦境落到现实的羽毛。
所以这一关的殷长夜, 是天使吗？
殷迟：“平衡被打破之后, 我们的安全怎么确保？”
——[关我什么事！]
俊美绝伦的青年轻轻叹息。
他把手里装载着线索的纸轻轻揉成一团, 然后在张原惊讶的目光中幽幽道：“贸然打破平衡, 无论是你们还会镜中鬼，多半都会暴动, 更别说还有一个善恶不明的天使——”
殷迟假装天使不是自己的男朋友，继续说：“一园子鬼怪，而我们只是几个柔弱的人类。”
张原看了“柔弱的人类”殷迟一眼, 把吐槽咽了回去。
殷迟不改色继续道：“既然这么危险, 要不还是算了，就让那些曾经害了你们的人, 快乐地在镜像迷宫中过合租生活吧。而你们可以继续等，说不定还能等来一波愿意乐于助人的玩家呢？”
指甲狂躁地刮擦轿厢的声音停了。
张原：“你是在——”威胁鬼？
殷迟点头：“没错，我在跟她讲道理，以便于达成彼此理解, 互相帮助。”
女鬼：“……”
张原抽了抽嘴角，用眼神暗示殷迟小心女鬼发狂。
殷迟觉得问题不大。
毕竟这位
女士看起来就像是死的时候把脑子也一起丢了的样子。
没脑子的女鬼小姐想了一会儿，又用密码组成了一个词。
——[名单]
确定再也榨取不出什么线索，摩天轮正好到站，殷迟慢悠悠离开轿厢，走之顿了顿，转头对透过缝隙，死死望着他们的鬼魂道：“交易达成。”
女鬼黑洞洞的眼睛独自留在了摩天轮里。
重新回到城堡大厅的时候，曲折扔给了殷迟一本本子。
疏风有些赫然：“我跟许老师把海盗船上找遍了，没找到跟线索有关的东西。”
曲折懒散地躺在沙发上，弯了弯唇：“你确定？”
他慢吞吞地道：“你们找过船下的水里吗？”
疏风迟疑地道：“可是那不是火焰和硫酸吗？”
“海盗船倾斜的时候是火焰和硫酸，平衡的时候呢？”
疏风一愣：他的确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有了新思路，他拉上神情颓丧的许海年，两个人重新去了海盗船。
二十多分钟后，两个人重新回到大厅，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眼罩。
顺着思路找到线索，让疏风整个人都振奋了一些，“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殷迟从线索里取出那枚u盘：“去监控室。”
顺着厨房的密道，一行人重新回到了那个布满监控屏幕的楼层。
u盘被插入接口，房间里的数百块屏幕一起闪了闪，画中很快出现了人影。
在监控中，这座死亡游乐园并不像现在这样腐朽灰败。虽然那些特意邀请的游客，在偌大游乐园的对比下，仍旧寥寥无几，但园区内并不缺少各种售卖东西的“工作人员”。
张原操作着电脑，他们从时间最早开始看起。
在画中，那些经过挑选，受邀而来的游客对豪华游乐园，动作中透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在得知园区内所有东西都可以免费取用之后，有人直接冲向了街边的奢侈品店。
在游客们狂热扫货的时候，充当各类店主的“工作人员”一直看着他们，就像是看一幕即将开始的戏
剧，又或是一场滑稽表演。
表演人是游客，而他们是围观者。
监控不带声音，画因此更显诡异，令人心底发寒。
许海年咽了咽口水：“这些人……”
殷迟若有所思：“既然都开了自相残杀的斗兽场，相比这座游乐园的控制者，也不会介意多加一个角色扮演。”
疏风咬了咬牙：“你的意思是，监控里那些路边的店员，其实是那些围观的富豪权贵扮演的？”
“这个人，他抽的是雪茄。”张原突然指着某块屏幕的角落道，在那个画里，充当着路边小摊摊主的大腹便便中年人慢悠悠点燃一支雪茄，享受地抽了一口，目光看着远处一无所知还在兴奋的游客，就像是看见了一群等待宰杀的猪狗。
显然，殷迟的推断多半是真的。
“这些畜生！”疏风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
监控画里，游客们的兴奋和狂热一直持续到真正的游戏开始。
直到那些挑战人性的游戏拉开序幕，所有人才知道他们不是什么意外被大奖砸中的幸运儿，而是登上舞台表演给另一群人看的小丑。
有人崩溃，有人疯狂，有人杀死同类换取活命希望，也有人努力寻找逃出的生路。
掠过那些很快被这种自相残杀的游戏击溃和异化的人，殷迟目光定在一块屏幕上：“重点关注这几个人。”
他目光所在的屏幕上，几个游客正在偷偷会，商量逃跑的方法。
这几个游客已经足够小心，避开了游乐园里所有的“工作人员”，然而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遍布园区的针孔摄像头之下。
这座游乐园围墙全部拉了电网，只有一个地方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留下了一个漏洞。
那似乎是一个送东西的进出通道。
他们的自救当然没有成功，疏风不忍心再看下去：“所以这个u盘中最重要的线索就是这条路？现在那些控制游乐园的富豪权贵已经死了，只要我们顺着这条路，大概就能离开这座游乐园。”
许海年动了动身体，
似乎一刻也等不及了：“那我们快赶去那条通道吧，炸弹晚上八点爆炸，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
曲折撩了撩眼皮：“这么急着赶着去送死？”
许海年涨红了脸，张原提醒他：“线索不只一个。”
得到一只u盘就成功推测出生路，大概率没这么好的事，况且死亡游戏一向乐于给玩家加难度，既然“正常”通关方法是杀死所有同伴，独自一人逃生，那么想要保全所有人，必然只有破解世界观，终结悲剧。指望不毁去这座游乐园就逃出去，大概率是痴心妄想。
疏风吐出一口气：“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殷迟看了看窗外的天空：“等。”
疏风：“等？”
俊美的青年唇角含笑：“等月亮出来。”
在这座诡异的游乐园里，时间和景物的切换总是很突兀。在月牙如同被一只大手，眨眼间画在了夜空幕布上的时候，等待在城堡大厅里的许海年就像是被针扎了，身体突然动了动。
“月亮出来了。”
从小憩中醒过来的殷迟打了个哈欠，随意找了一间房，再度进入镜中。
比起白天，夜晚的镜中世界大门邪异得多。
门上堕天使浮雕那半睁半闭的眼睛，似乎氤氲这一抹不详的猩红。
张原神情凝重：“这就是女鬼口中镇压了整座游乐园，让游乐园保持了诡异现状的‘天使’？”
殷迟：“大概率是。”
疏风：“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直接毁了这雕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这句的时候，他感觉雕像那邪异的眼睛，似乎瞟了他一眼。
疏风打了个哆嗦，强迫自己不要深想下去。
“不能毁坏。”殷迟直接驳回疏风的提议，他取出从摩天轮女鬼那里得到的纸，这张皱巴巴的纸打开后是一幅画，画中原先是一些无意义的线条，但在进入镜像空间之后，线条自动组合，最后定格成一扇带着繁复花纹的石门，石门上是眼睛出空白的天使浮雕。
“缺了眼睛。”张原飞快跟门上浮雕对比，得出结论。
“不是缺了眼
睛，是这幅画在暗示我们需要遮住眼睛。”殷迟说，同时取出那块从海盗船游戏里找到的眼罩，往堕天使浮雕上戴去。
在眼罩接触到浮雕的双目的时候，如同开启了一道奇异的开关，眼罩直接融入雕像，只是一眨眼将，那双邪异的眼睛就已经被遮住了，连天使原本展开的翅膀，也变成了收缩状态。
在翅膀彻底收缩的刹那，紧紧闭合的石门无风自开，发出空旷的嘎吱声。
疏风谨慎地问：“什么声音？”
“好像是——”张原语气凝重，不太敢相信。
殷迟替他补充完：“玻璃碎裂的声音。”
曲折笑吟吟地道：“准确来说是镜子碎裂的声音。镜子碎了，里的东西都跑出来了，还不逃吗？”
一行人在身后鬼怪的狂欢和追赶中，拔足狂奔。
殷迟跑得游刃有余，顺便还拉了疏风一把。
逃出镜像空间之后，几个人脚步不停，继续逃出巨大的城堡。
直到靠近游乐设施，负责领路的殷迟才停下逃命的脚步。
疏风和许海年身体素质不够，这会儿正死死压住喉咙里喘气，惊恐地往四周望过去。
在玩家们的视线中，这种原本空荡荡的游乐园突然多出了许多外形恐怖，绝不是真人的“游客”。
不必殷迟提醒，大家都明白了一件事——
在失去堕天使镇压后，不只镜中鬼逃了出来，那些被束缚在游乐设施上的“游客们”也自由了。
这座荒凉颓败的游乐园，彻底“活”了过来。
疏风压低声音，战战兢兢地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先藏起来吗？”
“不用藏。”张原略作沉吟，而后看着殷迟道，“你把我们的名字添进了名单里？”
“嗯。”殷迟将曲折从激流勇进找到的本子抛给其他人。
本子封赫然几个大字——“邀请者”。
这是一份名单，记录了那些被选中的“幸运儿”的名字。
而他们全都死在了这里，无一例外。
张原：“所以在我们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后，那些鬼怪把我们当
成同类了，因而不会攻击我们……”
殷迟肯定了他的猜测。
知道不会被攻击，许海年长长吐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一道虚幻的老人身影，心情复杂。
“你怎么知道这样能避免被攻击？”
“猜的。”殷迟悠悠道。
许海年惊愕之下，脱口而出：“猜错了怎么办？”
殷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从鬼怪里杀出去，还能怎么办？”
这两天来饱受惊吓的中年教导主任哽了哽，看了看其他人同样理所当然不以为怪的表情，默默闭了嘴。
一行人沿着先确定的路线，尽量避开鬼怪朝通道口摸索过去。
天幕一片漆黑，原本悬挂其上的月牙，在堕天使被遮住眼睛后，也失去了踪影。
在漆黑一片当中，出口遥遥可见。
许海年迫不及待跨了出去，疏风紧跟其后，张原向殷迟点了点头，留下一个理想国中的坐标，也离开了这座地狱。
最后剩下曲折勾起一个微薄的笑，懒洋洋说了一句“期待跟你合作”后，正要邀请殷迟一起离开，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一阵破风声。
有位于顶端的掠食者，划开了空气，飞速向他们掠来。
殷迟同样听到了声音，不同于曲折，他几乎立刻就猜到了来的是什么。
——除了他在这个副本掉毛厉害的男朋友，不做他想。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给了曲折一脚，送对方出了游乐园。
踹完之后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咳，救人的事情能算踹吗？
就算踹得重了一点，考虑到这个世界里曲折两边搞事的行为，难道不应该吗？
这样想着，更理直气壮了。
在他身后，堕天使缓缓落下，将殷迟笼在了自己收敛的巨大翅膀中。
轻柔的吻落在他的耳朵上，伴随着一句话，殷迟被送出了任务世界。
——“等我，就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得根本不想打开这本文，然而烂尾是不可能烂尾的，七糖也就只有这点坚持了。而且再不赶紧写完这本，七糖摸鱼写的现耽小甜
文都快写完了。也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