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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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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行馆里来来去去许多医者,皆是匆匆而至,摇头叹息而去。到最后,只留下一个南歧。

    外面的白日光已被夜幕代替,屋里也点上了闪烁的油灯。

    傍晚时,桃酥端来了食盒,试图劝说屋里二人吃一些。南歧倒是勉强动了两筷子,然后继续凑到沈明若床边,探究她不醒的原因。

    轮到沈砚,确实犯难了。

    桃酥细声细语叫了两声,沈砚却问她:“小姐今日可有其他异样?”

    这是沈砚第三次问了。

    桃酥抿着唇,回答了一声“没有”,再次细说一遍沈明若的行程。

    沈砚阖上眼,听着耳边的细声满语,依旧找不出疑点。

    他揉了揉眉心,准备睁眼。

    然而他一呼一吸间,倏地闻到了一股异香。

    轻悄悄的香气,却在沈砚的眼皮上压下了千斤重量。顷刻间,晕眩感袭满了他全身。

    沈砚挣扎着用出最后一丝力气,也只够睁开一道缝隙。他只看见眼前悬着一只细长好看的手。

    无需这一眼,沈砚也能猜到是谁做的手脚。

    行馆周围都有护卫,旁人不能轻易进来。屋里除了他,只剩下南歧与桃酥二人。桃酥断然没有那个胆子,敢对着沈砚耍手段。

    所以只能是南歧了。

    沈砚无力地吐出一息,最终安静阖眼,没再发出一声。

    沈砚对南歧的信任,大半来自沈明若。如今南歧不知为何做出此举,他暂且能相信南歧没有恶意,相信沈明若没有看错人。

    一旁的桃酥已经看呆,她张大了嘴正要叫出声,突然看见南歧抬起一指抵在唇间,示意她不要出声。南歧的另一只手悬在半空,掌心中不停流转着金光,正对着桃酥,有点威胁的意思。

    桃酥喉间一紧,从肺腑间传递出一道气,即将开口时,南歧先出声了。

    “别喊,你家公子没事。你若是喊来了别人,就会麻烦很多。”

    桃酥颤声说道:“南公子……您为何要……”

    南歧:“你家公子的眼底几乎是一片红了,再不休息,我怕他也要躺下了。”

    桃酥一顿,道出一声谢意,“多谢南公子的关心,不如您也休息一小会儿,小姐这边有我看着。”

    南歧婉拒:“不用,我小时候常常整夜不睡,习惯了。”

    “南公子莫要逞强……”

    桃酥还想再说些话,却被南歧打断了,“不是逞强,我是真的习惯了。你若是不信,不如给我煮一壶清茶来,也叫我提点神。”

    桃酥闭了嘴,默声退了出去,随手从屋外招进来一名婢女。

    那名婢女似乎也不清楚桃酥为何叫她进屋,傻傻愣在原地站了半晌。等到桃酥拿来了一壶清茶和一张薄毯,她又被叫了出去,全程茫然。

    南歧就着这一壶清茶,又熬了许久。

    桃酥胡乱揉了揉困顿的双眼,轻声提醒道:“南公子,已经深夜了。”

    “我知道,”南歧最后伸出食指,在沈明若眉间轻点一下。

    他垂眸盯着沈明若眉间闪现一瞬的印记,说:“这就回去了。”

    深夜里,沈明若房中还留着一盏微弱的灯。

    桃酥半睡半醒地倚在沈明若床榻边上,守着屋里的两个人。

    沈砚虽然昏睡了过去,却没有人敢挪动他。

    南歧走后,桃酥曾叫来过竹色,想让他送沈砚回屋。竹色只瞧了一眼沈砚的睡颜,转头对桃酥说:“没有公子的命令,我不动。”

    桃酥哑然良久,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随即把竹色安排到屋外守着,自己则是留在屋里,时刻留意着兄妹两人。

    时至此刻,桃酥已经攒满了困意,眼皮子昏昏沉沉的,将要合上了。

    “咚——”

    远方忽然传来了一道钟声。

    桃酥瞬间一个激灵,怂着肩膀站了起来。

    还未等她清醒,又是一道钟声,“咚——”

    此后,钟声连绵不绝。

    一下下的敲打仿佛落在桃酥的脑门上,硬生生唤回了她一点神志。

    桃酥拿起床边的油灯,摸索着走到窗前,轻轻往外推了一下。然后她无需再伸手,木窗自行敞开大半。

    竹色从窗外探出一张看不清楚的脸,轻声问道:“桃酥姑娘有何事?”

    桃酥:“外面怎么了?这钟声是哪来的?”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咚——”

    竹色循着声音望向天边,“看方向,那边应该是皇家寺庙。”

    皇家寺庙半夜鸣钟,多半不是好事。

    竹色:“姑娘先睡,我明日告知你响了几声钟。”

    桃酥无奈道:“我方才就是被这钟声吵醒的,现下也睡不着了。”

    竹色闻言,忽然想到什么,收回视线看向屋里。

    果真,原本躺在小塌上的人已经起身,那留有余温的薄毯已经卷作一小团。

    竹色低眉拱手道:“公子。”

    沈砚瞧了一眼窗边,回应道:“嗯。”

    简简单单的一声却听出了沙哑,颇显他乏累。

    桃酥一瞬回头,也看见了站在昏沉夜色里的人,“公子。”

    沈砚正立在沈明若床边,垂首瞧着床上纹丝不动的人。

    这一夜的钟声,惊扰了大半个京都的人。

    第三万下钟声敲落,沈砚再次幽幽睁开眼,“是国丧。”

    这钟声夜半响起,倒是显得心急了。

    以往国主驾崩时,为保皇位更替的安宁,会有层层重兵围绕皇城,待京都安详无事,才会敲钟鸣丧,以告世人音讯。

    如今这般,怕是因为丧钟里的那位贵人只是坐在了国主宝座上,而非坐在政/权中央。那金光璀璨的宝座,说到底只是一张椅子而已,有心人想要更换一个死物,也费不了多少心思。

    沈明若经过来来往往的医者诊治,最后却是自己睁开了眼。

    眼前有光影在不断闪烁,耳边有人在说着听不清字句的细语。

    沈明若在晨光的催促下,终被一声声呢喃唤醒。

    声音来自于桃酥,但沈明若第一眼见到的人却是沈砚。

    沈砚阖眼靠在床头,听见了沈明若醒来的动静,顷刻间撩起眼皮看向她,“醒了?”

    沈明若欲发出声,却被喉间一道艰涩卡住话语,她重重咳嗽一下,随后轻吐出一声“嗯”。

    桃酥见状,倒了杯温茶上前,递到沈明若手中。

    沈明若咽下一口温热,再次开口对沈砚说:“兄长的面色看起来很不好。”

    沈砚直视着她,没有半点虚意,“许是你刚醒来,看错了。”

    沈明若:“……”

    你瞧这人脸色苍白,额间微微有汗,一双眼睛耷拉着似乎睁开得很艰难,眼底也若有似无地缠绕着血丝。

    就算是这样,还能启口与她说胡话。想必浑身上下,只有脑袋还在活跃。

    桃酥:“小姐,大公子在这里守了一夜,为等你醒来。”

    沈明若略带疑惑道:“我只是睡了一场,到了时候自然会醒,何需守……”

    她忽然顿住,眼珠子转过半圈,不确定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桃酥答:“已经是四月二十二了。”

    沈明若重复念着:“四月,二十二……”

    那不就是——

    沈明若忽然动作起来,挣扎着想要起身。

    其实她只睡了不足一天一夜,身上还残留着一些力气,挡着她起身的只有沈砚而已。

    沈砚一掌落在沈明若肩上,完全没有用力,却轻易地制住了她。

    沈明若撇了眼自己肩上的大掌,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收敛起动作。她生怕自己多用了气力,不小心伤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比枯木棍子更易折断的人。

    沈明若无奈道:“兄长——我没事,现在就是迎面来了一双歹人,我也能打得过。”

    沈砚不语,依旧压着她的肩头。

    沈明若最终败下阵来,说:“我不动弹了,我就问几句,这总行了吧。”

    沈砚声若蚊蝇地回应道:“嗯。”

    “兄长……”沈明若稍带迟疑开口,“兄长,南巫是不是变天了?”

    沈砚:“没有。”

    沈明若蓦地沉下一口气。

    只听沈砚又说:“这南巫的天早已叫人看不清,好些年前就是这般了。”

    “我想你说的应该是南巫国主,只是如今国主的命并不会给南巫带来多大影响。他的生死,已经无关南巫的天是清或浊。”

    沈明若才咽下的一口气又被人提溜起来,这滋味实在不好受,她懒得细想,直接问了句:“所以这南巫国主,崩了?”

    “嗯,崩了。”沈砚道。

    沈明若在行馆里休息到午时,待得到沈砚请来的医者的准许后,才能出门。

    她还未完全走出行馆,一抬头,瞧见远处的高楼挂上了一抹素色。

    沈明若垂下眸子,继续往外走。

    在见到真实的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一种名为“隔世”的感觉。

    梦境中一切,就真真切切地摆在她眼前,没有一点儿不同。

    白色冥纸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早已纷飞过一轮。一片片白色铺满大街,仿佛最强势的地痞,掠夺了其余的色彩。

    此刻的街道没了往日喧嚣,一个个行人垂首低眸,沉默地走着。

    有一瞬间,沈明若想起了她曾经去过的北明。

    北明最寒冷的时候,也是这样。狂风夹杂着细密的雪子,攻袭着人们的脑门,迫使他们低头迎击。

    可这里是南巫。

    世人皆知,南巫四时如春、风恬日暖,没有天降的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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