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第268章
轻茵在一旁看得有趣，扭着大夫给她与小黑狗都摸一摸脉。这般没规矩的话，引得二夫人打她，阮老夫人倒是笑了，点头让大夫给轻茵也诊脉看看。轻茵并无不适之处，但大夫的手一叩上女儿的脉门，二夫人便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大夫笑一笑，说：“四小姐身体康健。”
二夫人才舒一口气。
轻茵将小黑狗的爪子来过来，让大夫把脉，大夫一脸为难地望向阮老夫人，“这……”
阮老夫人笑道：“不必理她，小猴头，一天到晚歪心思多，谁若处处顺着她，得累死！”
正巧这时，轻焉来给阮老夫人请安，一入正房，轻茵便迎上去，拉着她走进来，“大夫，给二姐诊一诊。”
轻焉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二夫人笑着解释：“你四妹呀，把这诊脉当好玩的事，我说让大夫给她开些苦药，让她喝下长些记性！这什么事都能闹着玩儿的？”
大夫端详轻焉片刻，忽然皱着眉问：“二小姐最近是否时常觉得疲惫？”
轻焉张着疑惑的眼眸，点一点头，“确实如此。”
大夫做个恭请的手势，示意轻焉将手拿出来。
阮老夫人欠了欠身，紧张起来。
片刻后，大夫缓缓收回手，笑道：“恭喜，二小姐已有身孕，可要保重身子。”
阮老夫人又惊又喜，撑着凭几站起身，匆匆来到轻焉身边，激动地抓住她的手，望着大夫，阮老夫人两眼放光，又确认一遍。
大夫点头，肯定地说：“该是已有两月余。”
阮老夫人喜极而泣，摸着轻焉的脸，数落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竟一点不上心！还成日往外跑，从今往后，不许再随便出府，你这身子经不得劳累！”
轻焉愣着，缓缓抬起手，摸在小腹上。
她真的已有身孕？
“瞧你，还傻站着，快！快坐下，别累着……”阮老夫人说着，扶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到小榻旁坐下，“岂之已有半月未归家，这样的大事，他该知道的，阮福！阮福——”
“是，老太太，在呢！”
“去给二姑爷报信儿！”
“诶！这就去，这就去嘞！”
“……”
下人去晚一步，温岂之已不在龙虎军中。羌人突袭而来，军情紧急，温岂之已率军应敌，留下温全顾全轻焉。
站在窗边轻抚着小腹，轻焉望着碧蓝的天，一只白鸽从天际飞过，轻焉探出头去看，她多希望那白鸽飞向她的窗台，带来温岂之的消息，可白鸽扑着翅膀飞远，并非为她而来……
轻焉失望，叹一口气，回到妆台前，让云怡帮着梳妆，她一直管着善堂的事，还有许多帮手——那些她曾帮助过的女子如今已是善堂的一份子，她们相处融洽，情同姐妹，如今，她身子不方便，不得不暂别善堂，总得去一趟有个交待。
去善堂的路上，云怡叮嘱小厮驶慢些，到了善堂，也处处护着轻焉，不让任何人冲撞她，众人知晓轻焉的好消息，都为她高兴，让她安心养胎，善堂之事，她们绝不会有半点马虎，一定尽心尽力全都办好。
得此保证，轻焉也终于可以放心，回程途中，整个人也变得松快不少，见着街边的小贩在卖糖人，想起当温岂之为糖人做的那些傻事，她笑一笑，叫停马车，提着裙摆缓缓下车，走到糖人摊前，看那小贩忙活着给一群小孩儿捏萝卜人……
“夫人也要捏糖人？捏个什么样的？”小贩将做好的萝卜人递给小孩子，看一群小孩子疯跑着奔远，才看向轻焉问道。
“捏个大英雄。”轻焉道。
“大英雄？夫人心里的大英雄是谁？”小贩又问。
“是我夫君。”轻焉骄傲地说。
“夫人的夫君……可是站在夫人身后这位？”小贩笑问。
轻焉一愣，惊喜地转过身，却在看清身后之人的一瞬凝住笑容。站在她身后的人并非温岂之，而是马奔！
“阮二小姐，请与我走一趟。”马奔说。
轻焉防备地看着他，摇一摇头，试图绕过他离去。马奔伸出手臂拦住她的路，偏过头朝身后斜眼看去，带着几分威胁地说：“我劝阮二小姐莫要反抗，免得害了那丫鬟、小厮的命！也害了腹中的孩子……”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得只有轻焉能听见。
轻焉已吓得脸色大变，“你、你要做什么？”
马奔做个恭请的手势，邪气一笑，道：“请吧。”
轻焉瞪着眼睛不肯走，马奔拽住她的胳膊，推搡着她前行。轻焉踉跄一下，差点摔倒，万幸被一只手扶住。
马奔的动作看似粗鲁，实则很有分寸。
轻焉诧异地看向他，一瞬间，竟莫名觉得他并无恶意……
马奔仍旧一脸冷漠，催促道：“快走！”
轻焉顺着他往前走，眼珠却溜溜打转，观察着街边的景象。马奔将她逼到河边，逼上河边停靠着的小船。轻焉一踏上船，船身便摇晃起来，她没站稳，差点摔倒，马奔又一次伸手拽住她。
轻焉终于确定——
马奔确实无意害她。
可是，他为何要胁迫她到船上来？
船摇摇晃晃离岸，轻焉仓皇四望，想要重新回到岸上。马奔一把按住她的肩，低声警告：“别动！”
轻焉瞪着眼睛，身体僵直。马奔掏出一把匕首，高高举起，阳光下，锋利的刀尖闪过一道冷光，轻焉心头一紧，眼见着匕首向她狠狠扎来。
轻焉闭上眼，惊呼一声。
“啊——”
马奔用力一推，将她推入水中，“扑通”一声，激起一阵白色水花。轻焉大张着的嘴灌入河水，“咕嘟嘟，咕嘟、咕嘟……”
她连忙将嘴闭上，舞动手脚，挣扎着往上扑腾，但身子却一直向下沉，她的口鼻冒着气泡，白皙的脸颊映着河水的幽蓝，浮动着粼粼的波光，脸上稀碎的金色绒毛也会呼吸似的，浮着米粒大小的气泡……
轻焉吐出最后一口气，屏住呼吸，挣扎的手脚渐渐无力。她向幽暗的水底沉去，渐渐闭上的眼，始终盯着白亮的水面。她一身石榴红裙，在水里散开，罩着金色的日光，犹如一朵盛放到极致之时，被无情摧落枝头的红花，美丽得令人心惊，又令人心疼。
一道身影如鱼一般从暗处游来，拦住她纤细的腰身，带着她拼命游向光亮，浮出水面。窒息的感觉一瞬解除，轻焉趴在宽阔的肩头上，一面咳嗽，一面喘气。
“阿元！”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轻焉松开手，微微后仰身子，便见着萧衍担忧的脸庞。
救她的人竟是萧衍！
萧衍一手揽着她，一手凫水，朝着岸边游去，就在这时，岸边凌空飞出两只暗箭，皆朝轻焉而来。轻焉大惊失色，被萧衍带着埋入水中，躲过一劫。
岸上的刺客一瞬隐没无踪。
萧衍带着轻焉上岸后，老太监才带着侍卫匆匆赶来，大叫一声，“王爷！”急忙奔上去。
轻焉浑身湿透，经风一吹，冷得瑟瑟发抖，她将手臂环住，视线四处找寻马奔的身影，船上没有、岸上没有、桥上没有……马奔已经离开。
轻焉皱起眉头，陷入思索。
马奔为何会帮她？
那匕首并未扎在她身上，也就是说，马奔并无心杀她。他推她入水时，说：“阮轻焉，是死是活，看你自己的造化……”
他看似在害她，实则是帮她！
刚才冲她而去的两只暗箭，才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阿元，冷么？”萧衍扶住轻焉的肩，关切问道。
轻焉愣愣地望着他，看来像是已吓傻。
萧衍捧着她的脸，心有余悸地喘一口气，猛地将她抱在怀里，“别怕，有本王在……”
轻焉一惊，连忙推开他，“放开！”
萧衍踉跄着退后，担忧地看着她。轻焉跌坐在地上，顿觉小腹疼痛，她紧皱眉头，萧衍扑上前，“阿元，你怎么了？”
轻焉紧紧拽住他的手，想要说话，可小腹疼得厉害，张了张嘴，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才吐出一个虚弱无力的“疼”字，她便已浑身瘫软，晕死过去……
萧衍轻拍她湿漉漉的脸颊，急切呼喊：“阿元！阿元——”
轻焉紧闭双眼，已无意识。
再醒来时，轻焉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她仓皇撑起身，见萧衍就坐在床边。见她醒来，萧衍惊喜起身，勾着腰扶着她的肩，“阿元，你终于醒了！”
轻焉挥开他的手，摸向自己的小腹，“我的孩子……”
萧衍脸色瞬间阴沉，他缓缓坐回去，冷漠地端起搁在一旁的玉碗。
“先把药喝了。”他说，眼中带着一丝嫉妒的火焰。
轻焉抿着嘴唇，拼命摇头。
萧衍突然一把钳住她的下颌，将玉碗送到她嘴边，“喝下去！阿元，你是本王的女人，楚王妃的位置非你莫属，只要你喝下这碗药，打掉腹中的孽种，你便是本王的王妃，未来的皇后！阿元，张嘴……”
轻焉抓住他的手，仰着脖子，一双眼睛含着眼泪，死死地瞪着他，带着倔强与愤怒。
黑褐色的药汁从碗里荡出，泼洒在轻焉脸上，顺着她的下巴没入纯白的衣襟，晕开一圈淡褐色的水渍。轻焉停止挣扎，提着一口气，垂着眼眸。萧衍一瞬松开手，将玉碗抛在地上，用袖口擦她的脸，急切地解释：“阿元，我不是故意的……”
轻焉猛然挥开他的手，带着满眼恨意瞪视他，“萧衍，你若要杀我的孩子，便先杀死我！他是我盼了两世才得来的孩子，我不许你伤他！”
听轻焉提及上一世，萧衍眸光微闪，眼中的执念褪去换作悲伤，凝视轻焉片刻，他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坐在床边，勾着的背，看来颓丧而又落寞。轻焉一点点缩着身子，一直缩到床角，用两条纤细地胳膊将自己整个人团在一起，瞪着他的背影，不敢有丝毫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