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第234章
轻焉回过神来,定睛一看,予安脸上竟已被抓出一道血痕,虽不算太深,可这抓痕在脸上,便是件大事。虎头早已躲去角落,有宫人去捉拿它,有宫人去请太医。
公主府乱成一片,轻焉不便多留,先行离去。
几日过后,温岂之仍旧未归,轻焉找过温全,得知温岂之已不在祁安府,无奈,轻焉继续等着,等着等着,倒生出几分怨气,她还不信了,一辈子等不到他!他总有回来的一天,等他回来,她一定找他算账!不过是一个红印子,被狗咬一口还留牙印呢,红印子能消,他的气难道不能消?
轻焉赌气想着,却得到另一个坏消息——
予安脸上的伤愈发严重,原本只是一条抓痕,及时医治,应当三两天便能结痂,可这已经过去多日,那条抓痕非但没有结痂,甚至还在溃烂,侵蚀着予安脸。
予安听闻轻焉曾经毁容,用过一种奇药,脸上的伤好得十分快,而且一点没留疤痕,便想轻焉帮着寻来那药。
欢喜楼。
轻焉趴在窗边,想到白日里见着的景象。
予安蒙着一层白色的面纱,脸上的伤口若隐若现,看着十分吓人,比起她的伤口,令轻焉记忆深刻的是那双含泪的眼睛。看着那双眼睛,轻焉便想起曾经的自己——寝食难安,不敢见人,甚至走在街上,也要遮遮掩掩,怕被人瞧见难看的脸……
那些日子,着实不好过。
予安也将要承受与她一样的痛苦么?
轻焉一想,已觉得十分难受。
她双手合十,念叨着:“仙人,仙人……”
这已是她今夜第十次召唤仙人,可仙人却不曾出现。
轻焉发愁一夜,第二日,便匆匆赶往宿凡苑寻山己。
先生虽说她遇着难处应当找温岂之,可温岂之不在祁安府,她找不着,只能来请先生帮忙。
“你来得不是时候,先生已经闭关,你若有事,等到先生出关再说。”元田道。
轻焉已无别的法子,冲到后山,寻到那被垂藤遮掩的山洞,恳求守门的小侍替她通报。
“我今日一定要见先生!”
元田无奈,朝守门人递去个眼神。小侍点头,转身拨开垂藤,揿下一只麒麟兽头,沉重的山洞石门缓缓上移。
轻焉一刻不耽搁,直接冲进去洞中。
山洞之中另有一番光景——
洞顶浑圆如苍穹,用小手指粗细的铁链,悬着无数竹简,有失传已久的秘籍,也有崭新出世的大作。石壁上凿出的洞,嵌上木隔板,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与其说着是一处山洞,不如说这是藏书阁。
洞里并无山己的身影。
轻焉转头看向元田,眼中满是疑惑。
“先生此次并不未在宿凡苑中闭关。”元田道。
“那你可知,先生在何处?”轻焉追问。
元田摇一摇头。
轻焉顿时垂头丧气,徘徊片刻,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山洞。
元田看着她的背影,想了又想,追出来,“听闻……要制作那神药,需得一味名叫血颜花的珍稀药材,只有那如华山中才有!那药轻易不可得,你不妨让人提前备上,等到先生回来,寻着药方,便可尽早成药。”
轻焉眼中瞬间有了光亮,她连声与元田说谢,说得元田红脸。
匆匆离开宿凡苑,轻焉赶回府中,命阮福寻来数名采药人,又拿出百金悬赏——
谁若采得血颜花,谁便能拿走百金!
采药人们摩拳擦掌,争先而去,一去三日无动静,公主府中又传出噩耗。
予安公主脸上伤势愈发严重,已烂掉半张脸,再拖下去,恐怕整张脸都要烂完。太医们想尽办法,为她保命,她却时常反复高热,陷入昏迷,一日清醒不过一两个时辰……
轻焉每夜都祈祷仙人现身,可惜,仙人似乎已归仙宫,根本收不到她的传讯。轻焉等不下去,决定第二日便赶往如华山,亲自去为予安寻那能救命的血颜花。
第二日,先前去寻血颜花的采药人们回来一个。轻焉期盼地看着那人,那人却摇了摇头,神色哀痛地说,他与同伴一道前去采药,却在那山林之中遇见瘴气,他与同伴走失,在山中困顿一日,等他终于找到同伴时,那人已经没有气息。
轻焉倒吸一口凉气,采药人又说,一条赤色环纹的小蛇从尸体下蜿蜒爬出,顺着那蛇爬行的方向看去,有一株散出血色光华的神花,那便是传说中珍稀无比的血颜花,可那血颜花下便是蛇窝,且那蛇剧毒无比,端看那死掉之人的死状——面色煞白,口唇乌黑——便可知,靠近蛇窝必定丧命!
他不敢再上前,便扛着同伴尸体,退出山林,虽未能办成事,也请轻焉给些辛苦钱,毕竟已死一条人命。轻焉心肠软,给他一金,让他将同伴的尸体安葬……
轻焉吩咐云怡去寻个捕蛇人,打算直接去如华山寻药。云怡劝道:“小姐莫急,兴许其他几人已经采着血颜花,正在送来的路上,咱们再等上一日吧。”
轻焉想一想,点头。
果然,不出半日,先前入山的采药人便都二连三回来,有的并未找到那药,直接来领辛苦费;有的失足摔伤腿,无法再入山寻药,还要辛苦费与医药费;有的又说是在一池温泉旁见着那花,但有一只黑背猩猩守护,他们试图靠近,各挨猩猩一铁拳,险些丧命,只好落荒而逃,来向轻焉讨点药汤钱。
“我看他们只采药太屈才,该去茶楼酒馆给人说故事!”采药人的话,云怡起初也是信的,后来听了太多说法,越想越觉离谱,也就不再相信。
轻焉已不愿再等,打算亲自前往如华山,她心意已决,任云怡如何劝说,她都一定要去!
她也知安全为重,不敢贸然行动,找到温全借兵,竟真的借来五十精兵。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如华山下,已是黄昏之时,便就近寻一处农家借宿。山上的情形,他们都不熟悉,入山危险重重,他们断不可能在夜里入山,只能耽搁一晚上,希望这夜平安,莫要出事……
农夫语重心长地劝:“夫人别再费苦心,那血颜花早已绝迹,小人平日常在这如华山中行走,却只在十多年前见过一株神花有那血颜花的模样,再往后,便再也不曾见过那花的影子……”
轻焉提及先前那些采药人的话。
农夫连连摇头,神色不屑,直言那些人所说的半句信不得,他们显然是为骗轻焉的钱,在信口胡诌。云怡听罢,将那些采药人骂得狗血淋头,又劝轻焉第二日便回去,她们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只给大夫人向氏留下一封书信,耽搁得久,府里人该担心了。
轻焉摇一摇头,站在农家门前,遥望不远处耸立在雾霭之中的如华山,“无论如何,都要去这一趟的……”
随行的五十精兵倒无二话,他们来时,温全已经嘱咐过,此行不为别的,只需保证轻焉的安全,就当他们护着将军夫人在外散散心,过两日便回去。
农家只有两间房,一间是农夫睡觉的,一间是堆放杂物的。农夫主动将自己的卧房让给轻焉,得云怡给的不少赏钱,乐呵呵地抱起被褥,搬到杂物房中过夜。云怡从马车里取来轻焉歇觉时披盖的小锦被,脱下自己的外衣垫在床上,才将锦被铺上,让轻焉躺下歇息。
那五十名精兵分作五什、十伍,每伍共五人,其中一名为伍长,两伍为一什,一人为什长,五名什长轮流带着手下人守夜。以防万一,轻焉的马车被拉到远处的密林中藏住,他们则纷纷躲在暗处,以免成为贼人的靶子。
荒郊野岭之处,防人之心不可无。
就连那农夫也被人盯得死死的,但凡他敢露出一点坏心,都没有活过今夜的可能。农夫胆战心惊地揣着银子,又喜又怕地睡去,盼着一觉醒来,这些罗刹鬼全都消失不见……可他等来的却是一场刀光剑影,血肉搏斗!
夜半时分,轻焉半梦半醒,听到院子外有狗叫声。她缓缓爬起身,借着月光,走到窗边,揉着惺忪睡眼往外望,便看见几个鬼祟的人影,在墙根处晃悠。龙虎军的精兵们躲在农夫睡下的杂物房里,观察着院子外的情形,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他们还拿不准,不敢贸然动作。
轻焉吓得捣住嘴。正在这时,云怡听着动静,幽幽转醒,不见轻焉身影,吓得一个激灵,她扭头四望,发现轻焉正趴在窗边,松下一口气,走过去问轻焉在看什么。轻焉竖起一根手指抵住唇,“嘘”了一声,让她看窗外的情形。
“有坏人。”她悄声说着,拉云怡往下蹲一蹲,只露出个光亮的额头在窗台上。
小院外,一名身着裘皮袍子的虬髯大汉,带着几名同样衣着怪异的随从正走来。虬髯大汉腰间扎着牛皮腰带,腰带上隐隐镶嵌着东西。轻焉看不清楚,猜想那是宝石——
能佩戴嵌宝石腰带的人,绝非寻常!
虬髯大汉粗暴地踢开栅栏门,大摇大摆走进来,轻焉才看清,他不只围着嵌宝石腰带,还戴着各色玛瑙石珠串,左耳垂上挂着三钳。
这打扮——
轻焉瞪大眼睛。
“是羌人!”云怡低声惊呼。
轻焉紧紧抓住她的手,背靠着墙根,屈膝坐到地上。
传闻羌人杀人如麻,茹毛饮血,可怕至极!今日,他们倒霉遇上羌人,只怕是凶多吉少!轻焉捂着突突直跳的胸口,克制着呼吸,生怕一个大喘气,便暴露藏身之处。
云怡虽也十分害怕,却将轻焉护在怀中,轻拍着轻焉的背,悄声安慰:“小姐别怕,咱们带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