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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第2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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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人笑一笑,并不多心。

    阮慕琉却脸色微变。

    “嫡亲”两个字,仿佛一根针,扎在她心里。

    一迈入轻焉闺房,她又已浅浅笑着,让人挑不出错。

    “二姐是祁安府一等一的美人,难怪楚王殿下、温将军都为二姐着迷。”阮慕琉道。

    阮老夫人回身看来,立即皱起眉头。

    阮慕琉唤一声“祖母”,不再多说,却死死盯着镜中坐着的人。

    轻焉绞着手指。

    听闻“楚王殿下”四个字,她的心已乱,先前的欣喜此刻已变作焦虑。

    萧衍气冲冲去的何处?

    新宫。

    “如今,羌人最忌惮的人便是温岂之,有温岂之在,祁安府才能安全,你该知道孰重孰轻!”皇上负手走过萧衍身边,“温岂之入赘阮家,倒也是件好事——”

    萧衍转身与皇上对视。

    “他已是阮家的赘婿,必定会被温氏除名,纵然他往后还叫温岂之,却已无温氏一族做靠山,且阮家虽然家底丰厚,祖上却无官无禄、根基不深,也难帮到他,往后,即便他功高盖主,也翻不起风浪!”

    萧衍从宫中出来,已经彻底冷静。

    宫门前,他遥望阮府的方向,良久,才落寞地收回视线。

    “王爷,去哪儿?”

    “回府。”

    婚事仓促,阮家大摆筵席,三天三夜,请祁安府中富商巨贾前来庆贺,周围邻居也都沾喜气。

    楚王府,萧衍的卧房里,酒气已弥漫三日。

    “酒!给本王拿酒来!”萧衍摊在桌案旁,仰着头,挥手大喊。

    太监匆匆进来,挪走空酒瓶,“王爷!不能再喝了!”

    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三日不吃东西,只喝酒,也是受不住的!

    萧衍抓住太监衣领,双目赤红。

    “酒!给本王酒!”

    太监吓得直哆嗦,“是——”

    一壶玉酿呈上,萧衍抓过,仰头灌入口中。

    晶透的酒液从他嘴角溢出,划过下巴,脖颈,打湿衣襟……他此时狼狈消沉的模样,与平日里的风度翩翩、儒雅俊俏大相径庭,谁也不曾见过他这副样子,楚王府的太监已担惊受怕三日,却无人敢将此事上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衍沉沦、撒气——

    萧衍被酒水呛着,猛烈咳嗽起来,咳得满脸胀红,咳得肺快掉出来,咳得眼泪喷涌而出……

    太监勾着腰,张着手臂,小心翼翼靠近,“王爷……”

    萧衍突然发狂,将酒壶砸在地上,咆哮一声:“滚!”

    满室酒气,一地狼藉,萧衍歪倒在地上,迷离的眼睛越发迷离,他忽然一笑,笑得那样幸福,他看见——

    弥漫的酒气中,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缓缓走向他。

    “皇上,你别喝了,予安远嫁的事,是我误会了你,对不起,祖父给我的藏宝图,我给你!你是好皇帝,一定能让国朝强大,往后,北羌再也不能欺负咱们!我信你!”

    “阿元……”萧衍缓缓抬起手,想要抚摸女子的脸。

    “皇上——”另一道声音响起。

    萧衍的手愣在半空,他的笑也渐渐僵住。

    眼前的女子已变作另一副模样。

    “我不该进宫,不该为皇上生下小公主,若没有我,二姐不会想不开,不会服毒自尽,我是罪人!皇上,你要怨就怨我,要恨也恨我,求你不要折磨自己,二姐在天之灵,也不愿见皇上如此!”

    “皇后自戕是大罪!棺椁不得入皇陵地宫,牌位不得入宗庙!”

    “请皇上废后,以庶人之礼下葬罪后!”

    “请皇上废后——”

    “……”

    “皇上!叛军已临城下!”

    “皇上!叛军首领温岂之,掘墓开棺!皇后尸骨已……”

    “皇上——”

    萧衍猛然惊醒,一身冷汗。

    他在何处?

    皇宫还是楚王府?

    他是何人?

    皇帝还是楚王?

    “阿元!”

    他咬牙,艰难地爬起身,踉跄着闯出房外。

    院子里茫茫一片,飘散的雪花,落在他身上,很凉很凉。一阵凛冽的寒风袭来,吹醒他的酒意。

    他清醒过来,觉得心绞着疼。

    他喃喃着:“阿元,阿元……”

    “王爷!”胖墩墩的老太监领着,两名瘦干干小太监,朝他匆匆奔来。

    在太监们的惊呼声中,萧衍衣衫闯入雪中,奔出院子。

    他满身酒气、衣衫单薄,晃荡在街头,像挨冻一夜仍在苦苦找寻落脚处的流浪汉。此时,天才蒙蒙亮,街上行人并不多。萧衍匆匆走着,已感觉不到寒冷,他心中有一团火,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阮府门前。

    轻焉身着杏黄夹绵衫,配翠绿色长绵裙,披一件雪白的银鼠大氅,毛茸茸的领子托着她如花似玉的脸,天气寒冷,她一张嘴,便哈出一口热气,氤氲的热气里,她的脸颊、鼻尖都是红彤彤的。

    萧衍停下脚步,愣站在街角。

    “阿元……”

    他双眼通红,闪烁泪光,冻得乌紫的嘴唇微微开合,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他这副模样让人很难不注意,可轻焉偏偏没看着他,她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牵着她手的温岂之。

    “天气冷,回去吧。”温岂之摸摸轻焉的脸。许是习武的关系,他的手在寒冬天里仍旧十分温暖。

    轻焉歪头将脸贴在他手上,蹭一蹭,“你早些回来。”

    温岂之凝注着她,眸中闪着温柔的光。

    他笑,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

    轻焉听得脸红,捏着拳头砸他一下,“哼!你就想着那事!”

    好巧不巧,在与温岂之成亲前一日,她月事来临。

    新婚之夜,她与温岂之大眼瞪小眼,如此三、四日过去,她与他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今日她身上已经干净,晚上,她与他自然不会只是同床而眠,而无他事发生。

    温岂之握住她的手,搓一搓,“你就不想?”

    轻焉咬着红润嘴唇不说话。

    温岂之拉过她另一只手,拢在一起,一并搓着,“你的手怎么冷成这样?”

    轻焉摇一摇头,她从小如此,早已习惯。冬日里,她很少出门,若非父亲盯得紧,要她好生对待温岂之,她此时,兴许还在被窝里睡大觉!

    温岂之低头看一眼,又问:“脚冷不冷?”

    轻焉点头,冷!

    温岂之皱眉,道:“往后不必送我。”

    轻焉道:“可是,父亲……”

    温岂之松开手,替她拉拢大氅,“我来说通,你快些回吧。”

    轻焉欣喜点头,等着温岂之上马,她便折返欢喜楼,睡个回笼觉。温岂之站着不动,让她先走。轻焉“嗯”一声,转身回府,却又被温岂之拉回怀里。

    轻焉嘟着嘴道:“你让我先走,又不许我走,我到底走还是不走?”

    温岂之亲亲她冻得发红的脸颊,“等我,我今日早些回来。”

    轻焉咬着嘴唇,咕哝一声。

    温岂之缓缓松开手,凝视着她的眼睛,痞笑道:“等我。”

    轻焉捂着脸跺脚,“你快走!快走!”

    温岂之笑着,朝府里抬一抬下巴。

    轻焉娇哼一声,扭头跑入府中。

    温岂之笑着目送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的脸色也渐渐冷凝。他用眼角余光瞥向街角,那个狼狈落拓的人影已经离开。

    萧衍游走在积雪冷清的街道,整个人都是冷的,心更冷得厉害。他冻得乌紫的嘴唇缓缓蠕动,“阿元,你怎么能嫁给别人……你怎么能……”

    积雪的路面湿滑,不便行走,他没有留意,猛地摔在地上。

    一个穿得胖墩墩的小孩子,追着只小黄狗从他身边经过。

    小孩子的笑声渐渐远去,萧衍仍旧跪在雪地里。

    前来寻人的胖太监,远远见着他,张着两只胖胳膊,像大鹅一般扑过来。

    萧衍的手撑在雪里,已被冻得通红,他却一动不动。

    滚烫的热泪从他眼眶中滑落,落在雪上便砸出一个坑。

    “温岂之!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他咬着牙,赤红的眼眸中全是恨意。

    轻焉回到欢喜楼,倒头睡到午时,懒洋洋地起床,随意吃些东西填饱肚子,便打算去宿凡苑一趟。

    她已成亲,自然要退学,该亲自去与先生请辞。

    不知先生是否在苑中?

    “先生也已多日不曾露面,今日凑巧在,你没有白来。”蓝羽一面走,一面说,送轻焉到寒水居前。

    轻焉望着匾额上苍劲有力的大字,想到山己的脸,顿时感到很有压力。她曾在先生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说她没有嫁娶之心,转眼间,她便已将祁安府鼎鼎有名的大英雄娶回家中。

    “先生,对不住,弟子……弟子……”

    跪坐小茶几前,轻焉嗫嚅着,羞愧低下头。

    “嗯?”山己抿一口清茶,挑起眉梢,眉眼间存着一抹喜色,他盯着冰裂瓷杯中的琥珀色,好似在早已喝成习惯的茶水中又品出些新味道。

    “弟子并非有意欺瞒先生,成亲之事定得实在匆忙,未能来得及提前与先生说,是弟子的错!”轻焉一口气说完,小心翼翼观察山己脸色。

    山己眉眼间的笑意越来越深,但他仍旧执着茶杯,一言不发,似乎有意看轻焉为他着急。

    轻焉又道:“弟子曾说无心嫁娶,也并非是在说假话,实在是情势所逼,迫不得已……”

    “情势所逼?迫不得已?”山己皱眉,笑意褪去。

    轻焉仔细想了想,点头。

    山己呼吸一沉,脸色愈发难看,“你走吧。”

    轻焉咬了咬唇,小声求着:“先生,你别生气。”

    山己自顾自喝茶,看也不看她一眼。

    轻焉眼珠子溜溜一转,从小荷包里抓出一把东西,拉过山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先生,我请你吃喜糖,你就原谅我嘛,好不好?”

    山己看一眼手心中的糖,不由得心软。

    “你既然已经成亲,我自不好强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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