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8] 六六噩梦
夜深了，陆六六挂断了电话，又熄灭了灯。
她躺在床上拉起了被子盖住半张脸，也不知道是因为要去日本的事让她太兴奋，还是刚才的马家往事对她冲击太大。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都没有睡着，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
当晚，她做了一个噩梦。
寒风灌注，气温骤降，带着深井腐朽潮湿的气味攀爬上她的床，摇晃间她感觉自己仿佛处在一只在水中飘摇的孤舟上。
忽然风雨袭来，船体翻覆，她失控地跌落进深水之中，冰凉刺骨的寒意从脚尖覆没至她的头顶，水下的窒息感渐渐灼烧起肺部和喉咙。
陆六六拼尽全力地睁开双眼，而在她眼前出现的是个穿着古代服饰的长发女人，她立在水面之上，巨大的阴影之下，她并不能看清对方的长相和表情。
但唯一能切身感受的是一股化不开的悲伤。
“呐，你能去帮我找到他吗？”
“我一直在等……一直、一直……”
——可……你是谁？
陆六六想要问出口的话未能传达，因为一张嘴便灌入了冰凉的水，身体紧跟着失去了知觉，她望着那个人的身影慢慢沉入水底。
在窒息感将她彻底扼杀的瞬间，陆六六挣扎着从噩梦里醒了过来，窗外阳光透过轻纱洒入房间，鸟雀站在窗台发出悦耳的啼叫。
早上了。
陆六六扶着额头从床上坐了起来，梦里的一切随着她意识的清醒渐渐变得模糊，唯一记得的就是那阴冷可怕的触感。
“别想了，先起床吧。”
她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准备下床洗漱，可当她摸到被子时，身体又再次僵祝因为本该是柔软干燥的薄被，此刻竟就被水浸湿了大片，提起一角，甚至能挤出水来。
那在冰冷的水底即将溺死的回忆瞬间席卷她的全身，她颤抖着从床上爬下来，想要去找自己的师傅或者老母亲救命。
可脚一下地就踩着个水杯，它在地板上滚了两圈后停在了床头柜的一脚——原来是她昨晚睡觉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才弄湿了被褥。
陆六六松了口，跟条咸鱼似的一仰身摔回到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胸口安慰自己。
“……吓死我了。”
虽然噩梦还是噩梦，但今早陆六六不幸又多了个工作，就是把湿了的被褥扛到阳台上晒干。
她忙活到一半听到了楼梯口有动静，原来是李小狼见她还没下楼吃早饭，以为是她昨晚兴奋过度睡过头了，特地上楼来喊她起床的。
来的路上，他心里还想着自个儿师妹又不是小孩子，不至于会兴奋成那样，直到他看到了正在阳台上奋力晾被子的陆六六。
“早埃”
她转头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李小狼，习惯性地开口向他打了招呼。可对方却迟迟没有回应，还表情复杂地看着她……和她手上的被子。
陆六六感觉有点不太对，而更可怕的是，李小狼在复杂了半天后忽然走过来拍上她的肩膀。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诶？……你等会儿，我好像没听懂……喂，你走这么快干嘛啊？……喂！喂！我又不吃人！！1
看着李小狼很快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陆六六只能在原地抓狂地绞着手里的被子。
……这样还能放心才见鬼好不好？！
一大早，陆六六在上学的路上花费了很大的气力想跟李小狼解释清楚，那真的是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才弄湿的被褥，但后者听她叨叨了半天，只是给了一个不咸不淡的“哦”。
……哦？
这个“哦”很暧昧啊，完全不能让人相信他是真的懂了。
不行，她还得再跟他好好聊聊。
陆六六快两步拦在了刚要走进校门的李小狼跟前：“你听我说，我是真的没有……”
“呀——！1
身后忽然响起的一声凄厉尖叫打断了陆六六的发言，在李小狼忽然惊愕的表情中，她也跟着僵直了背脊慢慢转身向后看去。
那是学校前庭的一处音乐喷泉，除却周末假期，每日六点便会自动开启，在学生入校的时间还会放些轻音乐来让大家感受新一天的美好。
今天的音乐也没有缺席，只是这次大家踩着一地阳光的好心情被突如其来的异变扯碎，往日喷泉清澈的水柱此刻呈现浑浊的深红色，数十处出水孔同时喷射变幻各种姿态，在扫过天空之时形成血雾般浓厚的色泽，等水流激荡之后回落池面又溅起了赤红的水珠，流至地面形成大片大片的红色水泊，远远望去像极了血腥浓厚的地狱之景。
可偏偏播放的音乐还是那么活泼轻快，两个反差极大的东西组合在一起，诡异指数又暴涨了300个点。
由一个女生引发的尖叫很快形成了连锁反应，几个胆小的学生都吓得瘫倒在地上，但更多人是带着好奇和凑热闹的心态朝喷泉围了过去。
陆六六跟李小狼对视了一眼，确认过眼神后加快脚步朝音乐喷泉走去，但还没碰到人群最外围就被匆忙赶来的老师们喊停。
“别站着了！快回教室上课1
“回去回去！上课铃都响了1
围观的学生很快被三三两两地驱散开，但讨论猜疑的声音已经停不下来了，地狱喷泉的模样已经拓印在所有人的眼底。
陆六六给李小狼使了个眼色，假装没有听见老师的呵斥，混在人群中蹑手蹑脚地继续靠近喷泉，可就在要碰到池壁的前一秒，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两手一伸就抓着衣领将二人像小鸡仔似的提了起来
“嗯？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这粗狂的声音属于担任体育老师的肌肉胜。
陆六六他们被迫缩着脖子颤巍巍地回头看去，一眼对上的就是肌肉胜最引以为傲的一对硕大胸肌，是每隔两秒还会弹两下的那种硕大。
在此等彪悍画面近距离的冲击下，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他们只得接受肌肉胜的特别关照，由他亲自护送回教室。
“李小狼！马小乐！下次不要再被我逮到了！知道了吗？1
教室门前，两人对肌肉胜乖巧懂事地连连点头，待他心满意足地点头离开后又走到窗台边，探头望向前庭仍旧喷射鲜红水柱的音乐喷泉。
“有古怪吗？”
李小狼蹙起眉头，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一起感知中庭的魔力波动，但片刻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距离太远了。”
他们都没再说话，但在眼底久久翻腾不休的是楼下的一片血色光景，这场晨间的巨大风波或许还要持续很久，事态的发展也完全可以预见。
在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关于中庭喷泉的传闻已经传出了十几个版本，有的说那是有人被割了大动脉死在了喷泉里，有的说是死者沉尸学校的蓄水池，有的说那是地府恶鬼偷跑人间祸乱苍生，有的说是学校地底连接一处古坟，有的甚至说那根本是外星人留在地球的神秘记号。
反正传得是神乎其技，要多不靠谱就有多不靠谱，听得陆六六只想抽抽嘴角。那喷泉怎么想都不是真喷出了血，要是那样的话，血腥味还不得隔几里地都能闻到，学校更不可能只是把学生赶回到教室。
不过以防万一，学校还是封锁了现场，并选择在第一时间报警，并交由肌肉胜全权负责管辖，除了工作人员，不让任何人靠近。
此时，喷泉已经停止工作，但还留着一池子的红水用来给警方抽样检测。也因为这样，陆六六他们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
事实上，早间的音乐喷泉并不是事件的全部，倒像是事件的开始。
那之后接连数天，这所小学都处在鸡飞蛋打的混乱状态中。可硬要说的话，也没有发生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件，只是点点滴滴的耳口相传中透着古怪。
比如一夜间在美术室里被各种颜料涂鸦成各种表情的大卫和阿波罗们，比如清洁泳池时被发现堵住了水管并足足捞出了两桶长过一米的头发，比如无人的广播室时不时会传出过女人的哼唱声。比如明明没有人在使用的女厕隔间却会突然发出抽水的声响。
有不少学生向老师说了这些古怪的事情，但最后都被解释安抚了过去。那些大人们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有捣蛋的学生故意搞破坏，想弄得学校无法正常运行借以逃课，而在这预备招生的企划阶段，学校更不会允许停课这种事发生，就连家长都觉得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不过是孩子们幻想加持下的产物。
在这种情况下，开始有不少学生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与那些灵异事件同等虚无缥缈的东西——
“幸女大人。”
“向那位大人祈祷的话，我们一定可以得到帮助的。”
“没错，只要足够诚心，幸女大人一定可以保护我们的。”
这样的话语几乎每天都在冲击陆六六的耳膜，但她是怎么都想不通那什么的幸女大人到底展现了怎么样的神迹，才能收付那么多小学生。
因为无知，所以无畏吗？
她瞥了眼仍旧吊在天花板上的男人，他正借着微风乘在吊扇叶子上，绕着小半个教室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时不时对底下正看着自己的女孩咧嘴露出个傻笑。
呵呵，幸女大人才不会保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