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咕嘟咕嘟咕嘟（7）
落地窗下方一片莹莹夜色。
华融城的霓虹灯光在23层失了颜色，落成一片交相辉映的薄纱。
远处清北校园里的路灯明亮盏盏，图书馆和背后的朝阳楼挂起金色的光线。
只是窗外雨蒙蒙一片，声音也寂寥。
唐心和文霏霏盘腿坐在飘窗上，就着带回来的酒水看着雨幕发呆。
“……你早知道啊。”
文霏霏慢吞吞撕着老虎早上带来的自家鸭脖肉，叹了口气。
“嗯……”唐心的视线从雨幕里挪开，看着面前的鸭脖鸡爪失神。
这是她们高中最喜欢的零食，老虎家的食品连锁企业生产，源源不断地供着她们几个从小到大。
就算是今天卢松生日，也记得给她们带了满满一包。
“水姐。”唐心的语气里带上点娇嗔语气，“我有时候憨了点，又不傻。”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
文霏霏少见的惆怅，又“唉”地叹了口气，对着瓶子灌了一口。
“我真怕你们闹掰。提心吊胆的。”
“闹掰？”唐心嫌弃地跟着来了一口，“你也太小看我们的情分了吧？”
“买卖不成仁义在……啊也不对。”
“反正老虎不会的。”唐心眸子里带了笑，“我打百分之一百的包票，他就是因为天天见我才会有这种感觉。”
“毕竟像我这样有趣的美女实在难有。”
文霏霏鼻子里“哼”的笑一声表示嘲讽，“……主要他那个嘴，太欠了。”
“这个评价倒很中肯。”唐心摸摸鼻子，颇有些走心的评价一句，“我呀，年纪大了，对嘴硬心软的实在喜欢不起来……”
“所以陆隽乙才能是你男神。”文霏霏脸上飘了点醉意，“他和江霖，那两个人，都温柔的很。”
“啊，陆嘉湖也是。”
“是不是知识分子都这样？”
唐心也笑，“老虎听到得打死我俩。”
“不过他这人一向善于开导自己，不出三天肯定活蹦乱跳了。”
文霏霏喂给唐心一只鸡翅尖，“我赌五毛钱，相信你。”
唐心张口，看着她手里的酒，“喝酒，明天不是要开会吗？”
“不去了。”文霏霏又灌了一口，“姨妈来了，明天躺尸。我让陆嘉湖帮我去。”
“那更不能喝啊……”唐心扶额。
“不过今天这雨应该快停了，明天带样衣过去能省事点。”唐心看着窗外念念叨叨，“我说你怎么带伞呢，原来又是因为江霖，这真是邪了门了，我以后叫他水哥好了……”
“妈呀。”
唐心戛然而止一声惊呼，文霏霏醉意都褪了大半，“怎么了？？”
“（一种植物），陆隽乙走的时候没带伞！”
唐心抓起手机就开始发消息，文霏霏扬起的眉毛落下来，颇为无奈地恨恨啃了一口鸭脖，“我当什么事呢。”
“拜托，人家博士的脑子，想不到打个车吗？”
唐心没吭声，眉头微蹙，唇角抿着，脸颊鼓成只包子脸，只指尖的动作飞快。
半晌抬头，“确实想不到……”
唐心不知道这会心里该心疼点还是高兴点，“我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
从药店推开门出来，白色的塑料袋发出刺啦声响，在夜幕里尤为清晰。
药店老板穿着睡衣，脸上的困意还没褪去，使劲扬着和气笑脸站在门口送这位唐家小千金出门。
唐心再三道谢，付了老板加班费，匆匆在屋檐下撑起红伞，踩着短靴嗒嗒往车门边走去。
手机屏幕上显示22：55。
聊天界面仍然停留在陆隽乙的那句，“没关系，快要褪了。”
唐心在驾驶座上甩了甩头发上沾上的些微雨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短靴，无奈叹了口气。
为了漂亮，真是给自己添麻烦。
弯腰换上平底鞋，系上安全带，唐心想了想，还是觉得预告一下的好。
唐心：我买了药，给你送去。
还没来得及启动，那边已经回来了消息。
陆隽乙：很晚了，明天我去你店里拿吧，谢谢啊。
唐心看了一眼，油门一踩就向家属区西门轰去。
五分钟后，唐心出现在陆隽乙家门口。
很好认的一楼，弧形露天阳台上干干净净一盆花草也无的那家。
唐心站在门口，用手顺了顺头发和衣角，借着单元楼口的灯光照了照手机屏幕里的自己，才伸手按上门铃。
两声后，门里传来金属锁扣转动的声音。
黑色的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深蓝色家居服外，一向清爽的短发略有些偏塌，又好像是被人的爪子拨拉过几下，还是坚强地支撑了起来。
镜片背后的那双明亮眼睛，正盯着她。
唐心看着面前这男人，颊边飞上两片和对方相似的红晕。
塑料袋轻轻响了一声。
“给你……”
“请进……”
两个人同时出声。
唐心眼睛眨巴了一下，轻颤的睫羽暴露了一丝心事。
——请进？还有这种好事？
“好的。”
屋内略有些昏暗的灯光随着陆隽乙的扬手一下变得明亮了起来，唐心微微刺了下眼，又睁着圆目新奇而迅速地吸收着这间房子的所有重要信息。
棕色为主调的简约装修带着点金属色的冰冷，唐心不由想起自己店里的那只咖啡机。
斜里卧室透出一片暖黄灯光，那里应该是陆隽乙的卧室。
唐心看着正在接水的陆隽乙不好意思问，“……我打扰你睡觉了吗？”
让病号睡下再爬起来的话，她今天真是罪人。
“没有。”陆隽乙笑了笑，将杯子递给唐心。
或许是因为发着低烧，面色泛红，笑意里带着些桃花般地诱人心弦。
唐心咕嘟动了一下喉咙，轻轻喝了一口。
“量过体温了吗？”
陆隽乙点点头，“38度5，没什么问题。”
“这还没什么问题啊。”唐心嘟囔，从袋子里翻找出药剂，“这个，是颗粒的冲剂，可以退烧的。”
“你先喝这个，配上风寒感冒的药，睡一觉应该会好。如果明天早上还是烧着，就去医院好了……”
陆隽乙盯着手里摆弄着药盒的唐心，眸光里映着一片暖黄的光。
“谢谢你。”
唐心摆摆手，“客气什么啊。”看了看钟表，确实太晚了，唐心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你今天回来的时候，没有打车吗？”
“嗯。从地铁出来还没有下雨。”陆隽乙坐在侧边的沙发和唐心说话，“没想到一会功夫淋了个透。”
“真的。”唐心笑笑，露出排瓷白牙齿，“江霖和文霏霏让我相信世界上真有玄学这么回事儿。”
陆隽乙看着唐心笑笑，将颗粒冲剂拆开，“哗啦”地倒进杯中。
唐心抿着唇，默默看着那只在室内灯光下泛着莹白的修长细手，神思不由得恍惚起来。
好像还是十六岁那年。
她和文霏霏去看老虎打球，借着送水的机会给陆隽乙递了一瓶。
那时候自己连头也不敢抬，只盯着那只接水的手，心跳加速到快要跳出来。
唐心眨眨眼睛，看陆隽乙仰头将药一口喝下，起身拍了拍衣角，“那你快睡一觉，我先走啦。”
陆隽乙放下杯子，仰头抓了抓头发，“稍等。”
唐心觉得自己应该走，但这句“稍等”好像粘在了她的脚底，点点头，复又坐了下来。
陆隽乙将杯子放进水池，略微加快了脚步进了房间。
传来房间门关上的声音，唐心愣了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向手机，文霏霏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文霏霏：不会吧不会吧你回不来啦？
文霏霏：不会吧不会吧我以为陆隽乙是正人君子！
文霏霏：不过我很欣慰
文霏霏：好好过夜
唐心笑着舔了下唇边，手指尖嗒嗒回复，“我还想呢。”
唐心：不过只能做梦
唐心：马上回来
文霏霏：可惜
文霏霏：你再努努力啊！
卧室门复又打开，唐心赶紧暗灭手机。
一抬眼，发现陆隽乙竟然穿戴整齐地站在门边微笑，“我送你回去。”
“不用的。”唐心这次很坚决。
大老远跑过来不能给人添麻烦，送来送去的算怎么回事啊。
“车就在门口，两分钟就回去了。”
陆隽乙已经暗灭了客厅和卧室的灯，打开了大门，“好了，走吧。”
唐心微微皱了下眉头。
怎么拒绝不了啊。
陆隽乙笑着招手，大概知道她的犹豫，“我的车也在门口，应该的，走吧。”
唐心站在陆隽乙的车旁边，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是今年新款吧？”
唐心记得唐勤前一阵子给嫂子选车的时候看到过。
“你们博士都这么有钱的……？你上次那辆车呢？”
陆隽乙帮唐心开了副驾驶门，声音染上笑意，“你觉得呢？”
“不知道啊……”唐心不敢说，她猜是那个陆渣男的车。
“有专利技术和企业合作。”
“这款车的关键材料是我们实验室的项目。”
唐心眼睛圆圆，“牛啊。”
陆隽乙好像并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笑了笑表示回应。
唐心摸了摸头发，乖乖坐在副驾驶位子上。
“你刚刚回到家吗？”陆隽乙的声音在寂静夜里清冽干净。
“也没有，没唱一会儿就回去了。”唐心想起李秀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陆隽乙点点头，“还有药店开门吗？”
“没有了。”唐心话一出口，更心虚了，又抓了一抓额角的发丝。
虽然她今晚的举动很舔。
——但舔狗是不会承认自己舔的！
“碰巧遇见一家还没关门……”唐心描补了两句。
那头的男声沉默下来。
唐心微微侧头看着驾驶室的前方，远处“华融城”的标牌亮着荧白灯光。
余光里，他的侧脸线条明朗，阴影和光线揉在一起，出奇的好看。
……引擎声熄灭。
“唐心，今天谢谢你。”陆隽乙扶了扶眼镜，“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唐心很豪爽地摆摆手。
下了车，耳朵根被自己的名字烫的通红。
怎么忽然叫了她的大名……
车门打开复又关上。
唐心睁圆眼睛，看着同样下了车的陆隽乙拉上了外套拉链向她走来。
男人眼角带着温和笑意，仿佛知道她的惊慌来自何处。
语气更是从容。
“等你进了单元楼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