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海面漂浮的不是尸体。
而是一艘用圆木刨成，仿佛浮尸的简陋小船。
人鱼幼崽收到召唤，纷纷游过去，用短宽的吻推动木船前行。
听说“魔王”到了。
粒粒离开船舱，在鲁特的保护下来到甲板。
是的。
这是魔法和炼金分野的西方奇幻世界，同时流传着魔王和勇者的传说。勇者出生在三角大陆内海正中的复生岛，由治愈魔法师组成的复生社和光明神殿守护。
而魔王则出生在某个人类家庭。
一出生，头上就有犄角。
魔王无法被常人杀死，哪怕是光明圣子也束手无策。
魔王只能由勇士手刃。
这一届的魔王在十五年前出世。按照危奇王国的通报，魔王出生在巴比特一个妓|女的家中。出生当夜，便被妓|女扔进巫妖海喂鱼。
“他就是魔王吗？”虽然听了很多传言，但粒粒还是不太愿意相信。
周围人谨慎、轻蔑地观察他。
魔王很高，弓着背也比鲁特高半个头。
皮肤灰黑，额头两个犄角像从山羊那里借来的，一双澄黄的眼睛看起来很邪恶。也只是看起来。
他瘦得皮包骨头。
两肋嶙峋、肚皮凹陷，肩膀和锁骨长着一排突刺。全身上下只有一块，嗯，哥布林常用的，脏到辨不出材质的兜裆布。
碧蓝的海中。
15岁的魔王孤零零站在即将沉没的破船，更像个遭遇海难，饿到人性退化的人类少年。
粒粒让人放下软梯。
不是所有魔法师都能近距离研究魔王的。
正如当初提摩西对身负黑阳印记的她感兴趣。现在，她对这个注定短命的魔王也很感兴趣。
——历代魔王死得都很快。因为勇者在复生社和光明神殿的养育下，膘肥体壮，精通各种一击致命的搏斗技巧。装备也是举人类之力。
虽然这两年塞恩的那群炼金术士已经不太凑热闹，但勇士的待遇依旧没得说。
而魔王。
生在人类家庭，出生就遭遇非人虐待，哪怕死不了，也很难和茁壮沾边。魔物们蜷缩在魔物大陆，也不太喜欢它们人类家庭出生的王，爱养不养的。
成年魔物听到魔王召唤也懒得搭理，只有魔物幼崽，还会理一理。
“尊贵的魔法师大人都放下软梯了，你在等什么1鲁特喝斥道。
魔王抓抓手臂。
打量会儿，咬了一口。
“哦，他是哥布林养出来的1一个常去魔物大陆向精灵采买矿石的商人惊呼道：“他的行为举止和哥布林一模一样1
哥布林是最常见的人形魔物之一。
位阶也就比随处可见的史莱姆和波克塔高一点。身材矮孝鼻长耳尖，一身翠绿的皮肤非常适合丛林生存。
以前也辉煌过——因为繁殖力强悍，生命力旺盛而遍布各个大陆。最后因为某些虚构的，以哥布林为题材的成人向小说和绘画而被人类赶尽杀绝。
雄性哥布林虽然并没有和人类妇女繁殖的欲望，却时常被诬陷“目光太下流”、“一定想把女人掳回山洞生孩子”而遭受殴打和裁决。
种族现在雄少雌多。
哪怕退居魔物大陆，依旧遭受着人类恶毒的鄙视。
“呸。”商人吐口唾沫，“妓|女生的魔物，哥布林养大的贱种1
麻绳不能吃。
还卡牙。
魔王无聊地抓了抓头发。
粒粒抓过托盘中四四方方的樱桃蛋糕，朝他扔去。
她生来力大，平时行动总会收敛七分力气。现在一激动，使出十分的力，蛋糕像光炮一样笔直射出，根本没有下落的迹象。
瘦弱的魔王伸手，长着黑色指甲的指轻巧一握，将高速飞行的蛋糕捏得稀巴烂。
他懒懒看她一眼。
捧着蛋糕嗅嗅，舔了起来。
“还要。”
魔王说。
粒粒笑起来。
给魔王投食，其实跟给魔物投食没两样嘛。
“上来，给你更多。”粒粒抢过餐盘，喊道。
侍女惊呼一声，根本抢不过她。
魔王趴到船沿和水中的人鱼幼崽交谈，似乎得到了“那个人类真的会给我们食物”这样的信息，于是攀上软梯，两步跳到甲板。
常年踩泥土，这是他第一次踏足人工制造的木板。
很硬。
还有点滑。
走两步适应完毕，年轻的魔王打量周围的人类——不太好吃的样子。他将视线转到粒粒身上，准确地说是她手中的餐盘。
入口即化的奶油。
松软细密的蛋糕。
还有酸酸甜甜的腌渍樱桃。
真好吃。
“给我。”他说。
粒粒把餐盘递过去，看他两口吃完，于是建议道：“跟我到客舱吧，那里有巴比特雇来的名厨，想吃什么风味的料理都行。”
魔王点头。
澄黄的眼盯着只达胸口的美丽女人，抓了抓肚脐。
两人进入船舱。
粒粒让鲁特取来自己的行李箱，蹲在地上，粗鲁地翻找玻璃瓶和记录水晶。和粒粒共进午餐的四位绅士感觉自己是特殊的，有必要介入她的行动，纷纷劝说粒粒不要冒险。
船上的其他人也很不赞同。
有些害怕魔王。
有些觉得他脏。
……
粒粒扔给鲁特满满一袋金币，让他通知厨房做饭。
然后嘭一声踢上门。
打开载有“肃静”魔法的卷轴，输入魔力。
“终于安静了。”
这群傻叼。
魔法师之间的较量，往往就在这些危险又禁忌的领域。如果师父在，跟她一起把魔王打包回家切片才是基本操作。
“一群没用的东西。”粒粒低声咒骂，同时打开玻璃瓶盖。
毛发、皮肤、角、汗液……
越多越好。
侍女战战兢兢进来，端餐盘的手抖得跟刚举了一百斤铁似的。粒粒索性把人轰走，亲自当起了魔王的用餐侍女。
香煎海鱼、葡萄酒煮墨鱼蛋、番茄炖牛肉……
上一道吃光一道。
吃甜品更是像吸果冻，只听见咻的一声就没了。
粒粒趁机取了头发和汗液。
在魔王埋头喝汤时，又把罪恶的小手悄无声息伸到他后背的伤口。伤口很深，暗红色的血还在慢慢渗出，四周插着碎渣，应该是游泳时碰到珊瑚礁一类的东西了。
她揭开痂。
取掉碎渣。
扯开伤口，想要新鲜的血。
魔王头还埋在汤盘，毫无征兆抓住她的手。
粒粒震了震，“已经饱了？”
“……”
她加快动作，继续诱导，“再添点菜，别客气。”
魔王抬起头来，疑惑地盯着隆起的兜裆布。
粒粒单手取走血液，拿出治愈卷轴正要输入魔力，只见取走碎渣的伤口很快复原，连疤痕都没有。
“糟糕，没用水晶记录。”放好玻璃瓶，粒粒很自然地从桌上拿来餐刀，然后对着矫健的背，毫不犹豫划下去。
鲜血涌出。
比预料的凶猛。
魔王猛地一震。
受到刺激，长而粗壮的尾巴“啪”掀掉餐桌，然后翻身按住粒粒。澄黄的眼中，黑色的瞳缩得极校
他刚才饿得要死，根本看不见她。
现在吃饱喝足，情|欲之王阿斯蒙德的影响便出来了。
每一届魔王都是传说中某位七魔王的眷属。
上届是傲慢的路西法眷属。
粒粒运气不好。
遇上的魔王正是情|欲之王阿斯蒙德的眷属。
现在吃饱喝足的魔王眼中全是她。
他想抓住粒粒乌黑的长发，再撕开金贵的法师外袍，让她曼妙的身体与他相贴，聪明微扬的唇发出粗鲁难耐的喘息。
此前。
饥饿的魔王光顾着找吃的，从未觉醒过如此强烈的欲望。
粒粒先用水晶对着他的眼睛拍一会儿，然后使用“滞空”卷轴，将水晶送到空中，记录后背的伤口。
她想知道他多久能修复。
至于现在暧昧危险的状况，她一点都不担心。
粒粒没有发抖，体温没有上升，就连动作也只是稳定地快了半拍。最老练的角斗场战士都做不到。
魔王盯着她看。
眼珠子微微转动，犹疑片刻很快遵从本性，“趴好。”
“满足口腹之欲后，原来会对人类女性产生兴趣吗？还真是魔王做派。”粒粒喃喃自语，打量起少年魔王的脸。
其实不看两只漆黑的角还有澄黄的恶魔之眼，他长得还不错，甚至可以说俊美。
虽然个头高，力气也大。
但是行为举止完全是小孩，吃蛋糕和糖果的样子……有点可爱。
“也不是不行。”粒粒看着魔王的角，笑起来，“送我一个，怎么样？”
她有很多备胎，但还没有过男人。
要是用水晶记录下人类和魔王的交合过程，只怕不用进法师塔，就能把世界震得稀碎。
当然师父也不会放过她就是了。
粒粒握住他的角缓慢摩挲，声音故意压低，像猫咪贴着主人呢喃，“你叫什么名字，嗯？”
“没有，名字。”少年魔王的兜裆布已经完全遮不住了。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粒粒挣脱他的怀抱，任由外袍脱落，露出内里的吊带丝绸裙。
他力气大，她也不弱就是了。
粒粒从行李箱拿出彩色魔方。
这是她开发的自助取名道具，其中镶嵌有随机抽取古代词汇的魔法阵。本来打算卖给一个生了百来个孩子的繁殖癖富商。
少年魔王疾走两步，从后面勒住她纤细的腰肢，低头嗅嗅，然后咬住雪白的脖子，黑色的指甲捋着丝绸裙不断往上。
疼。
算了。
年轻人就这样。
魔女苍白孤傲的指抡转一个又一个面，像在玩弄命运，“伊……迪……斯……伊迪斯，是古代语中无价之宝的意思，你运气不错。”
粒粒忽的顿祝
神情有片刻怔忪，连笑容都无法维持，“伊迪斯和危奇语……古恩同源，是一个意思。”
“我们换一个。”她脱口而出。
“伊迪斯。”魔王笑起来，两颗尖尖的獠牙随着唇咧开而露出。他停下亲吻，转过粒粒的身子，澄黄的眼睛闪烁着令人动容的亮光。
明明是魔王。
却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坦诚和纯粹。
“伊迪斯·阿斯蒙德。”他郑重介绍自己，然后弯腰一瞬不瞬盯着她，“你的名字？”
“粒粒。”粒粒拢紧衣服，撇过头，并不看他的眼睛，“粒粒·永痕。”
四十年弹指即过。
魔法师的生命漫长，只要想，就能永葆青春。但算算时间，如果真有转世，她那可怜的小哥哥只怕已经……
“粒粒，粒粒。”魔王伊迪斯以不同的语调叫她的名字，就像小孩子第一次交朋友，想要找到专属于他的，称呼她的语调和情感。
与此同时，高高隆起的兜裆布恢复正常。
就像唤醒前世羁绊。
被赋予名字的魔王平息了初次勃发的欲望。
粒粒受不了，丢下水晶球和散乱的玻璃瓶，离开客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