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
[54]
收到程满的电话, 对于蔚颜来说，实属是个意外。
她本来在吃饭。
眼睛肿的不成样子，蔚颜也不太想出去见人, 便叫了点吃的送到房间。
零零散散的几样，有主食有小食。
蔚颜尝了一口主食, 感觉没胃口不太想碰, 想着转换一下心情，便调了一档综艺节目打开放在旁边，就着节目，开始有一口没一口的啃薯条和鸡米花。
接到程满电话时，她手里还捏着根薯条。
番茄酱的晕得指尖都是。
蔚颜看了眼来电显示，起身，慌乱抽纸巾擦了下手, 这才滑下接听键，按下免提, 跟个小学生一样端坐在手机对面。
进节目后, 程满一般不会给她打语音电话。
白天节目组有严令不准携带手机, 录制的时候更是不能。他给她发消息的时间段多半是夜晚, 或者练舞中途回了趟宿舍间，抽空两人说几句话。
至于今天为什么会打这通语音……
多半就是出事了。
蔚颜想了想, 可能性最大的——大概就是蔚也不愿意这事儿她一个人憋着，跑去找程满告诉了他。
原本刻意要抛在脑后的帖子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她避开话筒范围，小声叹了口气。
轻声开口：“……喂？”
显然她的这声叹息，并没有逃过对面人的耳朵。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程满问：“还难受吗？”
看来他是真的知道帖子那件事了。
不仅知道——还很清楚她看完后，抱着宋子欣在咖啡馆哭了快半多小时。
……蔚颜觉得自己这会有点窘迫。
也不是不好意思面对程满，但就是觉得这样的行为在事后这么想起来, 有些难以启齿。
还害怕他会觉得她幼稚。
蔚颜看了眼桌上已经完全冷掉的吃食，抬手飞快地抹了下已经开始模糊眼角，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已经好多了，一点都不难受了。”
但小姑娘说话还带着点鼻音。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拖了拖，通过电流滋啦啦传过去，听着很像委屈了要撒娇。
程满那边一时没说话。
没隔几秒，蔚颜看见屏幕上出现他的脸。
程满站在个很昏暗的地方，视频上看不清他周围的环境，唯一能照亮的光源就是手机，朦朦胧胧地照着他的脸。
少年拿手机的角度，脸与镜头贴得很近。
他盯着屏幕上看了看，理了下因为一路奔跑到宿舍楼而变乱的发型，拿着手机凑近，低声哄她：“我不信，你把手机摄像头打开，让我看看。”
蔚颜：“……”
她飞快起身，走去卫生间看了一眼自己当前的现状。
镜子中的人头发凌乱，眼睛肿得像灯泡，眼睛、鼻尖……甚至整个脸庞都是红红的。
一看就是大哭过的样子。
蔚颜重新走回手机前，盘腿坐在地毯上，小声问：“……不开好不好？”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睁眼眨眼都费劲。
更别说努力装开心笑起来了。
听到这动静，程满大概也猜到了她不想开视频的真正原因。
少年抬眼，看向摄像头，似乎要透过屏幕上灰色的底，看到她此刻真正的样子。
蔚颜跟着心软下来。
她抿紧唇线，将平放在桌面上的摄像头打开，理了理头发，又坐到灯光背面——光线不好容易出现噪点的地方，出镜了半张脸给他。
“你看。”
她弯了弯眼睛，笑着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这笑，多少带了点强颜欢笑的味道。
蔚颜自己知道，心底却不一定觉得程满能透过屏幕，从这半张脸上分辨出什么。
但，很快。
对面似乎也响起一声若有若无地叹息。
她的心跟着紧了一下，就听见对面少年说，“颜颜，你在我面前，其实可以不用伪装的。”
蔚颜微微一怔。
原先已经努力释然被消散的情绪，在这一刻好像又涌上来。
小姑娘迅速酸了鼻腔，红了眼，装作理头发的样子，不去看镜头，躲在屏幕外侧的小声吸了吸鼻子。
她其实已经不太想哭了。
当时情绪发泄使然，眼泪不自觉地就落下来了，事后想想，也没什么好哭的。因为哭了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但在见到程满的这一刻——
蔚颜听男朋友这么低低地的哄着自己，那些被收敛起来的委屈，好像又有些抑制不住了。
如果现在是两个人面对面在一起，她一定还很想缩进他怀里，将他牢牢抱住，然后想得到更多的安慰，就会再跟他说一些撒娇的，只想说给他听的话。
可惜。
他们现在身处异地，并不在一起。
蔚颜没再抑制住声音，伸手从桌沿够纸。
她把手机举得离自己贴得很近。
只露出一双红红的眼睛，垂着，看着他。
而刚抽的纸张又抹了抹眼角，她很小声地解释：“本来已经不难过了，但是你一提，我又觉得……”
“觉得”后面的那个词，她没说完。
蔚颜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想法。但她心底有一些潜意识的认定。
——好像有程满在，什么尘埃未定的事情，都能轻松迎刃而解。
她没说出口。
但巧的是，他懂她的感受。
程满接上蔚颜没说完的话，看着屏幕上的她，很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告诉她：“嗯，我都知道。”
“所以，在照顾别人的想法之前，我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他补充说，“替我照顾好自己。”
蔚颜愣了一下。
小姑娘很快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脸颊温度微微上升。她很轻地“嗯”了一声，看见程满突然伸手挡住屏幕，一团衣服似的东西从天而降，掩住手机。
仔细聆听，门口好像是有人在喊他。
听不清对面在说什么，但程满应了一声“好”，并且跟对方说，“我马上就来。”
她怕会让他露馅。
便一直没出声。
直到蒙在手机上的外套被人拿开，程满重新拿起手机，将镜头位置对准自己，她才跟着松了口气般：“你是不是那边还有事？不用管我，先去忙吧。”
“其实。”
程满停顿了下，“在给你打这通电话之前，蔚也和我聊了聊。”
蔚颜点头：“嗯，我有猜到……不然你也不知道这件事。”
“他当时问了我一句话。”
“什么？”
“他说，如果要有个方案来解决这件事情，问我会怎么做。”
“那你……说了什么？”
小姑娘有点被勾起好奇心，趴在桌子上，抬眼看屏幕，等着他的回答。
程满将刚刚说给蔚也的话，同她转述了一遍。
“我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想要向所有人公开恋情。”
小姑娘猛地一下举高手机，脑海中萌生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拒绝——
“不可以。”
蔚颜慌乱起身，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手臂不小心碰掉了放在桌沿的纸巾，但现在也不是顾及它的时候。
她摆了摆手，又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不行的。”
“为什么？”
他换了个姿势拿手机，镜头凑近得那一刻，可以看见鼻梁侧边那颗浅色的痣，“我想保护你。”
确实。
也许公开，可以抵挡谩骂与某些言论。比他们无凭无据乱猜测可能要好很多。
但，相对应的。
如果真的公开，要负担的后果，他和她都无法想象。
最好的情况甚至可能是网友骂两句就过去了。最坏的，可能真的像那个帖子说得一样——他被退赛，因为这一步，而永远的失去他的梦想。
他这是拿自己的今后在赔她。
她不可能同意。
蔚颜咬了下唇，刚想说点什么，门外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次音量刚好可以让她听见。
听声音，她觉得对方的音色有些些许耳熟，但短时间内，不太能想起对方究竟是谁。
催促中，程满起身，将手机扣下换了件衣服。
在临走前，他重新回到视频前，同她示意道：“我得走了。”
蔚颜举起手，小幅度地挥了挥：“这件事，不急，可以先暂时搁置在一边，等之后你有时间我们再讨论——快去吧。”
“好。”程满妥协道，“如果之后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再商讨。”
她点点头：“嗯。”
程满看了她一会。
屏幕中的蔚颜微微偏着脑袋，原先过肩的长发又长了一些，长度快要垂到胸口。她手心托着下巴，也同样很安静的看向他。
看了没一会，她弯着眼睛，笑着催促他赶紧去。
“那我真走了？”
“快去。”
程满在蔚颜的催促声中起身，很耐心地等她先挂断电话，才放下手机。
走出门。
蒲言在宿舍门口的走廊等他。
见到程满出来，对方告诉他：“陈哥晚上来了。现在人在北门那里，喊你过去一趟。”
程满抓了件外套披上，似乎对陈哥的出现毫不意外。
“嗯，我这就过去。”
“等一下”
走了两步，程满被叫住。
蒲言看着他，犹豫开口，“……我知道你跟蔚颜在一起了。”
程满诧异了下，随后直白承认道：“是。”
“我们一个团出来的，比其他人关系更为紧密一些，有些话，别人应该不会对你说，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几句。”
程满笑了下：“嗯，你说。”
“——上次你跟蔚也请假的事情，做得太明显了。如果被有心人透露出去，女朋友身份是谁，很容易被联想到。”
蒲言拍了拍程满肩膀，“我去的时候，看陈哥心情也不是很好。尽量谨言慎行吧。”
“行。谢了。”
-
程满到的时候，陈哥正在西门抽烟。
周围还有几个粉丝拿着手机或相机在蹲守着，见到程满过来，原先安静的群体霎时变得喧闹起来，七嘴八舌地都叫了他名字。
他微微点头，径直走到陈哥身边。
“陈哥。”
见到他来，陈哥掐了手里的烟。
似乎是有意避开周围人，陈哥拉过他肩膀，一扬下巴：“走吧，我跟导演组说过了，进园区逛逛。”
“好。”
程满跟着陈哥的步伐，往园区方向走去。
原先那些呼喊和喧闹在身后愈来愈淡。
陈哥夜晚突然出现在这里，必然是为了那件事。程满心中隐隐有个猜想，在对方说出口之前，却是等得备受煎熬。
两人走了一段路，陈哥这才开口。
“帖子看了吗？”
他低低应了一声，如实回答道：“看了。”
陈哥停下步伐，转头看他：“我知道，你之前跟我报备过这事。恋爱这种东西，你私下谈谈，我不阻碍你，能帮得上忙遮掩的场合，你陈哥也帮忙了。但你别忘了当时答应我的事情——我一再叮嘱你做事小心谨慎，结果还被人抓住把柄，现在倒好，公司上头领导都注意到了。”
程满猛地抬起头，表情有几分诧异。
陈哥从新人时期就带着他，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也算是摸得清程满的脾性。
这会看他样子，就知道少年可能对这句话不信。
陈哥叹了声气从兜里摸出手机，翻出相册页面的截图，拿给他，“你自己看看——不然你以为，我大晚上的过来一趟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替你操心。”
在进节目之前，陈哥说过有微博怕言论影响他们的心态，所以给几个人都统一卸载过。比赛期间的微博，也一直由陈哥帮忙管理。
短短几个小时过去，帖子内没什么心的风浪。
倒是转战换了个新的平台——微博，带着帖内主楼与言论截图，联动了二十几位粉丝均过百万的营销号发声。
这下。
不被关注到都难了。
“看这表情，我就猜到你不知道这些。”
趁着程满看截图的间隙，陈哥又说话了。
“依我猜测，估计是有公司通过选手，知晓你拿了主题曲c位，想借机把你拉下马。公关部已经在着手调查究竟是哪家下的黑手了，过几天公司主页会发一条声明，表明你现在单身——”
话还没说完，陈哥就看见眼前少年抬起眼，表情中，似乎是有不情愿。
他刻意停了两秒，就听见程满问：“能不发吗？”
陈哥额头上的青筋跟着这句话跳了两下。
他一把从少年手中夺过自个手机，翻到微信，打开领导的那栏聊天框，指着上面的字扯嗓子道：“程满，你是不是恋爱上头疯了？这声明就是给外人看的，你别那么在意你小女朋友的感受行不行。看清楚上面的大字没？公司内大老板周总发的！”
“——你自己资质怎么样，公司内部对你期望多高有多偏爱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在我来之前就跟我下了死令要摆平这件事，你这样还想不想让我在公司内混下去了？是不是想换个经纪人来带你们？”
“……”
陈哥今晚确实是真生气了。
说话挺暴躁。
事关别人的事业，程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底害怕蔚颜会误会，便点头道：“麻烦您到时候把这段话在微信上给我发一遍，我好截图跟她解释。”
陈哥：“……”
陈哥被气笑了。
他原地踱步走了两圈，骂骂咧咧说了几句脏话，再走回程满面前时，又恢复了原先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程满。”
“嗯，您说。”
“这件事我应你了，声明几天后就会发，你自己安抚好女朋友。比赛期间给我多注意，最好别见面，这种事情，禁止再有下一次。”
程满沉默会，低低说了句“嗯”。
陈哥走了。
男人走的时候，口中念念有词说着“多带几个这种小兔崽子他得少活二十年”之类的话。
程满笑了下，但又很快笑意消失。
他低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和蔚颜聊天框。
两人的记录还停留在半个小时前的语音。
想要跟她说点什么，临了看见她头像的那一刻，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少年低叹了声气。
点开她朋友圈，翻到最近发的自拍，手指在屏幕她的脸庞处微微摩挲了两下，塞进口袋，径直朝练习室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