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
[53]
眼泪掉到最后。
蔚颜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在哭。
而是借着泪腺, 在发泄情绪。
虽然身旁有人安慰，宋子欣一直在跟她说别的话题，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但脑子里, 总是很失控的去想象一些很坏的事情。
比如恋情曝光。
比如程满退赛。
至于剩下的还有哪些更坏的局面。
她不敢去想。
哭到最后，蔚颜整个人有些麻木。
觉得自己成了一句干尸, 再也挤不出任何水份, 只是身体还下意识的维持着抽泣的状态，眼睛肿得像个桃子。
宋子欣还在一旁陪着她。
这个时间点，咖啡店内的人越来越多。
蔚颜不想被其他人注意到自己的状态和情绪，堪堪止住抽噎，从包里拿出那天程满给她的帽子戴上，故作轻松地对宋子欣说道：“……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我们先出去吧。”
宋子欣犹豫了一下, 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说了句“好”。
一月的d市，已经迎来凛冬。
离开温暖的室内, 推门走向外侧时, 蔚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仰着头看了眼天空。
宋子欣从她身后走出来, 有些惊喜地说了句：“下雪了。”
是今年的初雪。
蔚颜在一旁轻轻“嗯”了一声。
抬起手, 由着一片雪花落进她掌心。冰凉转瞬即逝，随即融化成水。
宋子欣这两天在准备专业考试。
蔚颜眼皮整个变肿, 眼睛都快睁不开，却笑着说了些好话，劝走了对方。
等宋子欣走后，蔚颜没回宿舍，也没回家。
很多时候，人想逃离现状，就会下意识的避开自己熟悉的地方。也会避开熟悉的人。
她径直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店。
刷卡, 开了间房。
一进门，蔚颜甩下包，整个人后仰着躺在酒店床上，盯着白色天花板开始发呆。
刚才的哭泣，几乎是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
蔚颜发现，她其实已经哭不出来了。
但心里一想到这件事，仍旧闷闷地难受。
宋子欣在临走前，还给了她一个建议，让她和程满、包括程满自己的公司商议，看看如何在舆论进一步扩散之前，赶紧着手处理这件事情。
本身练习生出道的背后，就是各家公司的资本博弈。
如果再被有心人利用做文章，后果将不堪设想。
——道理她都懂。
可当蔚颜真正打开微信，点下备注为“男朋友”的那个聊天框时，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每天训练已经很累了。
他们要面对紧张全新的舞台，和高压的环境状态。
蔚颜不确定自己如果告诉程满这件事，会不会给他带来别的负担和更多的压力。
如果可以。
她不想让他知道。
……
蔚颜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
城市灯光与霓虹亮起，从高楼往下看，一些都渺小得如一粒尘埃。
她打开灯，靠着床头半坐起身，摸索到手边的手机。
上面有未读的九条消息。
五条是宋子欣发来的，还有四条，是蔚也发来的。
[宋子欣：颜颜，别哭。]
[宋子欣：我知道你回去肯定会继续想这件事，可能不会跟他们提。所以我自作士张，跟蔚也说了。]
[宋子欣：听我说，这只是个帖子而已，没有任何照片，任何视频可供为证据。你先不要去想任何后果，保护好自己的个人信息不要被发现。别的事情，蔚也说，有他们想办法。]
[宋子欣：如果你需要我的话，跟我说一声我就过来陪你。]
[宋子欣：放心。你的身后，从来都不是只有你自己。]
宋子欣说的，她都懂。
但很多时候，知道道理与控制不住去想，其实是两码事。
即便如此，蔚颜仍是不愿意让朋友难受。
于是她戳了个小企鹅的表情包发过去，打字回复了一句“好”。
回复完宋子欣的消息，蔚颜返回当前界面，点进了蔚也和她的聊天框。
[蔚也：老蔚说你刷卡去了酒店。]
[蔚也：他抹不开面子找你，只能大惊失色地发消息给我——以为他的闺女被哪个混蛋骗了，带去酒店开房结果房钱还要你付。]
[蔚也：啧。依我看，这情况跟被骗了也差不了多少。]
[蔚也：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想那么多。事情我会看着处理的。]
扫到前两条消息时。
蔚颜弯起唇，无意识地笑了下。
心情好像就此好了不少。
她打字回复：[你怎么看着处理？]
蔚也发了条语音过来。
“就说你跟我去的乐园呗。我跟他差不多高，身形也有相似之处吧，大晚上的，人又那么多。我不信她笃定自己没认错。”
语音那边停顿了两秒钟，后面还接了一句，“或者。”
但“或者”后面，就是语音播放结束的音效。
蔚颜等了一阵，没等到第二条语音。
继续打字问：[或者什么？]
[蔚也：没什么。]
[蔚也：总之，别不开心。]
[蔚也：天塌下来，我顶不了还有老蔚帮忙顶着。他要是知道这件事，哪里会舍得让你受半点委屈？]
在看见这句话的那一刻，蔚颜很没缘由的，鼻子又酸了下。
她仰起头，看着灯在眼前晕出模糊不清的光影。
心想，小也可真是长大了。
都知道说这种话来哄女孩子了。
-
与此同时。
h市的宿舍楼。
蔚也站在窗前，回复完消息，手机切换到后台另个app，下拉刷新了下帖子后续。
回复还在以一种惊人的方式速涨着。
有了前面的铺垫，后面的话更是肆无忌惮。
——已经开始争执起要不要深扒楼士看见的女生究竟是什么身份了。
这是个相当危险的信号。
如果被人得知蔚颜的名字，她的生活、她的照片，以及她做的所有事情，都会被人刻意在网络上放大围观。
绝对不能再这么下去。
蔚也面无表情地按下手机锁屏键，走到床位旁，更换了原先因为练舞已经变得潮湿的卫衣。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
他将手机塞进口袋，带了件外套出去，重新前往练习室。
在“或许”那个词的后面，蔚也确实还有句话，没跟蔚颜说。
看蔚颜和他聊天的态度，她应该没跟程满说这件事。
蔚颜会把这些藏起来，不让喜欢的人看见。
他可不会。
在去到自己小组的练习室前，蔚也径直走到了隔壁门前，手指叩了叩门，拧开把手。
里面一群人重复练习着同个动作。
听到动静，一瞬间都刷刷回过头来看声音来源。
蔚也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强扯出来的笑容，视线一眼就锁定了那个站在最中间的人。
有练习生跟蔚也关系比较熟稔些的，转过头来问：“你们组练习完啦，怎么突然来我们组串门？——是有什么事儿不？”
“确实有事。”
蔚也点点头，扯着嗓子喊了声程满的名字，又重新看向一开始跟他搭话的练习生，表情散漫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我找他有话要说。”
“这有什么的。你们聊。”
对方拍了拍蔚也肩膀，重新回到练习队内，明显知道最近这两人，关系莫名其妙变得还不错。
从一开始谁也没说过话，到现在隔三差五的就路过，握手打招呼顺带撞下肩膀。
周围人几乎习以为常。
现如今，二公结束。
但第二次淘汰结果仍未出来。
需要表演的歌曲，一共是六首。
六十个人，十个人一首，五个人一组。
待到第二次淘汰结果出来，六十人中，会有近半的三十人淘汰。
届时，组内的位置或表演歌曲，都会依据组内投票，发生变化。
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压迫着神经，拼命练习三公的舞台，恨不得睡觉都梦游到练习室来跳舞。渴望留下来的人里面，会有自己。
哪里还有功夫去管这些闲事。
听过了，就忘记了。
-
程满跟着蔚也，来到了一处杂物间。
这是节目组平时摆放道具的地方，一般没什么人会来，自然而然也没有摄像头等设备。
程满拿着纸巾，很随意地擦了下额头的细汗。
站定，他看着对面人明显有话要说的状态，开口道：“没人了，说吧。”
蔚也没直接进入话题。
在开始前，他像是想印证心中猜想般，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她有跟你说吗？”
程满抬眼：“说什么？”
看表情，明显对这个问题不解。
蔚也低低“啧”了一声，满脸表情都写着“不高兴”这三个字。
他将手机丢给程满，示意对方自己看。
随后似又是感慨地低喃了一句，“……我姐可真是喜欢你。”
喜欢到不想让舆论增加他的负担。
自己倒是坐在咖啡馆里，哭了一个下午。
蔚也把手机递过去之后，就没再说话。之后的十几分钟，杂物间的空气中只有寂静与沉默。
像是没人在这里一样。
但凝神仔细去听，又能听见指尖触碰屏幕微弱的声响，和窗口呼呼吹进来的风声。
程满在道具货架旁边翻看帖子。
而蔚也，则是走到在窗户旁，半打开窗，胳膊撑在窗台上，任由凛冽的风吹乱头发，低头去看周围的风景。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程满走到他身后，将手机重新递还给蔚也。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她……也看见了？”
“是。”蔚也转身，扯了下唇角，“听别人说，她哭了很一会，最后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整个眼睛都是肿的。”
程满今天练习没带手机。
所以对当前的情况，完全一无所知。
少年很快说了句“抱歉”，看样子是想回一趟宿舍拿手机联系蔚颜，刚迈出去一步，又被身后人叫住。
“程满。”
蔚也正儿八经地喊他名字，直视向程满，“我今天来找你，不光光是为了给你看帖子。比起看见的，我更想让你给我个交代，让我知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我可以毫不夸张的告诉你，在过去的十九年里，蔚颜是被全家人宠着长大的。我作为弟弟，护短，见不得她半点委屈——这件事一出，你如果真的为她好，比赛接下来的日子，建议你尽量跟她少见面。”
蔚也顿了顿，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在说出口的那一刻，他心下已经明了——不见面这种事，哪是说可以就抑制得住的。
他斟酌几秒，补充道：“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我的一个建议。至于后续实行与否，选择权还在你们手上。”
程满的脚步顿了下。
他转过身，迎上蔚也的目光。
少年一字一顿：“如果她愿意，我会坦诚向所有人公开恋情。”
“——这就是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