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最后李霁还是单独上了马车,繁竹带着哭腔问道:“殿下真的不带我们了吗?”
簇菊杵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又往马车上塞了一包干粮。钱顺德则高兴地不得了,蹦上蹦下的,李霁一走,就没人管他了。
李霁拽住不停蹦跶的钱顺德,“暗哨名单给我。”
钱顺德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信纸,嬉皮笑脸道:“都在这里面了,殿下您自己慢慢看。”
李霁将信纸收好,钱顺德见墨染骑马过来,凑近道:“殿下,别忘了弱不禁风的美娇人。”
李霁瞪了他一眼,欲要上车,钱顺德急忙拦下李霁,瞥了瞥翻身下马的墨染,道:“我家殿下就劳烦许将军了!”
墨染也被钱顺德这句话说的一愣,转瞬明白了过来,伸手扶住了李霁欲要撑住车板的玉手,将其扶上了马车,钱顺德笑得合不拢嘴,“殿下,许将军,一路小心啊。”
墨染微微点头,上了马车,钱顺德对车夫道:“好好驾你的车。”车夫点点头,驾着马车朝南城门驶去。
繁竹见簇菊眉头紧锁,道:“你也在担心殿下吗?”
簇菊摇摇头,回道:“许文舟身上有伤。”
繁竹大吃一惊,“有伤!”钱顺德也闻到了瓜的味道,凑了上来。
簇菊被这么一问,也有些拿不准了,繁竹反问道:“你确定吗?”
簇菊摇摇头,钱顺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吃瓜还吃到个假瓜,“还是暗河的消息准确,你们这些七街八巷的小道消息,我可不感兴趣!”说完,一路哼着小曲,走了。
繁竹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还小药仙呢。”
簇菊着实拿不准,她离得远,闻不到墨染身上的药味,墨染的脸上还易了容,病容都看不好,就算她是药仙本仙,也不容易看出墨染是否受伤,伤在何处。
簇菊转身往回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大喊道:“繁竹!”
簇菊第一次大喊,把繁竹吓了一跳,繁竹转身道:“受伤就受伤,咱殿下……”
簇菊道:“不是,咱家殿下什么都不会啊。”
繁竹一脸疑惑,“你在说什么?”
簇菊不知该怎么说出口,比划了一下衣服,又指了指头顶,繁竹恍然大悟,惊呼道:“我天!”李霁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是去了青龙寺也是带着她和簇菊一起,该怎么说呢,什么也不会!
李霁上了车就开始打瞌睡,靠着车厢,闭目养神,墨染坐在另一边,静静地看着李霁,两月未见,李霁的气色好了许多,比之前病恹恹时,更好看了。
枯燥的行程,有一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不过,都是假象。
马车一颠一颠,李霁再醒来时,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脖子有些发僵,坐直身子,刚想喊簇菊,反应过来现在只有自己一人。车里火盆烧的旺,李霁口渴的厉害,拿起茶壶,照着簇菊平时的样子,一倒,茶壶的盖子就掉了下来,里面的茶水撒了一地。
李霁惊得站起身,没想到这辆马车和她的马车不一样,足足矮了一大截,头磕到屋顶,手里的茶壶也掉了下来,不仅弄湿了裙子,茶壶还砸到了脚。
李霁忍下心中的愤怒,她就不该听太后的话,谁也不带就出门。
墨染看着李霁这一套动作下来,流云流水一般搞得车内一片狼藉,李霁刚想坐下,湿透的裙摆就碰到了她的腿,透心凉。李霁微微蹙眉,又站了起来,这次涨了教训,半站着,抖了抖裙摆上的水,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墨染问道:“你要不要换身衣裙?”
李霁点点头,从一旁的包裹里掏出了摆在最上边的一套鹅黄裙子,看着手中的裙子,李霁的脸色更难看了,墨染道:“我先出去……”
李霁忙拦下要起身的墨染,为难道:“我不会更衣。”车厢内一片寂静。
墨染尽量不碰到李霁,两人都半站在车厢里,脱下最外面的裙搭后,墨染解开系在李霁腰间的细绳,外裙好不容易脱了下来,墨染的额头已经沁出一层薄汗。他现在相信李霁是真的不会更衣,李霁悠闲地站在那里,一点力气都不使,跟摆放的衣服架子没有任何区别。
墨染低头看了一眼李霁内裙的裙摆,一壶茶水一股脑地倒了上去,连内裙的裙摆都湿了。墨染解开李霁腰间的蝴蝶结,刚想撩开衣领,就看见了里面露出的粉色肚兜和白皙的皮肤,吓得墨染急忙把衣领摁了回去。这不能怪他!他也不知道女子的裙子里外有几件,怪不得贵女们平时都要穿斗篷,穿的是真薄啊!
李霁抬了抬腿,湿透的裙子碰到了她的小腿,冷的李霁一哆嗦,“墨染?”
墨染道:“殿下,你还是烤烤裙子吧。”说完往后退了一小步,马车晃动了一下,李霁往后一倒,墨染急忙上前两步,一手揽住李霁的腰,一手撑在了李霁身后的木板上,李霁也条件反射地反手撑住身后的木板上,内裙散开,春光无限。
墨染急忙闭上双眼,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李霁看着他微红的耳朵,忍俊不禁道:“不帮我系上吗?”
墨染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睁开双眼,李霁白皙脖颈和瘦削的锁骨映入眼帘,墨染猛地一拢衣裙,快速系上细绳,道:“好了。”
李霁坐下,看了看被自己弄得湿哒哒的地板,微叹一口气,伸脚将火盆勾了过来,将裙摆往火盆上一搭,火苗被她扑灭了一半。
墨染急忙起身将她烧掉一边裙摆从火盆里抽出来,李霁一脸疑惑地看着墨染,墨染长叹一口气,“不是这样烤。”说着,将裙摆的末端搭在自己的手掌上,放在火盆上方半臂高的地方,暖和的空气扑在李霁的腿上,竟还有些舒服。
墨染将烤好的裙摆放下,因为烧焦了一边,裙摆显得有些短,露出了李霁的红肿的脚踝。李霁顺着墨染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自己的脚踝被茶壶砸肿,只是有些发麻,真的没多疼。
李霁将红肿的左脚收回,扯了扯裙摆,道:“多谢。”
墨染从药箱里取出个小白瓶,蹲在李霁脚边,“帮你上药。”
李霁乖乖地将左脚伸出去,墨染将雪白的药膏涂抹到李霁的脚踝上,抹了两下,发现有些不对劲,将李霁的鞋往下拉了拉,不仅是脚踝被砸到,脚背被砸的更严重。
李霁看着墨染低头为自己上药,道:“既与你同行,我便要告知你此行南郡的目的。探子来报,江州春试混入了西南的杀手,我需要在春试之前将杀手除掉。南长城已经进入修建阶段,但江水破冰,上游河水融化,下游水势势必高涨,修建长城的银子均来自民脂民膏,我必须亲眼去看看。在此期间,你不仅要保护我,还要帮我杀一个人。”
墨染抹药的手微微一滞,抬头看着李霁的一双杏眼,“谁?”
李霁收回左脚,道:“西南镇守使,吴成逊。”
墨染握住李霁的左脚脚踝,将其拉了回来,“还没涂完。”
李霁感受着墨染的手指在自己脚背上停留,平时簇菊也会帮她上药,但从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李霁转移自己注意,道:“西南镇守使吴成逊,是御史大夫吴成邈的弟弟,吴家本是南郡的武学世家,吴成逊年纪轻轻就坐上了西南镇守使的位置,一坐就是二十年。二十年,拒绝升迁,也拒绝了吴成邈的帮持,不愿前往都城,毅然选择留在青州。这二十年期间,就是他,阻止李珉修建南长城,前些日子石料失盗一事,我也怀疑是他所为。”
墨染放开李霁的脚踝,问道:“为何要阻止修建长城?”
李霁解释道:“修建长城,虽是一劳永逸,但大多数人都认为,劳民费财。其实不止这些,长城自西北一路向南,会污染上游的江水,轻者下游百姓饮水不足,田地干枯百姓缺衣断粮,重者,会为下游带来瘟疫。当年吴成逊刚当上西南镇守使,还兴致冲冲地上书要修建南长城,后来此事引发了瘟疫,数千百姓因此丧命,在吴成逊眼中,他这是在为死去的百姓赎罪。”
墨染问道:“殿下为何不尝试劝解吴将军?”
李霁迎上他的目光,“若是说劝,李珉和吴成邈都比我会劝人,二十年了,因西南战事丧命的百姓,又何止千人?死者已逝,我要做的,是保住这些活着的人。”
墨染眼中闪过一丝神伤,“这些道理,吴将军应该也知晓。”
李霁见他并不想杀吴成逊,退了一步,“此行事务繁多,到了青州,我负责监工,你来劝吴成逊,春试之前必须启程前往江州,若到时你依旧未劝动吴成逊,就杀了他。”留下吴成逊和南长城,李霁实在是放心不下。
墨染点点头,李霁不解道:“你现在是许文舟,为何要帮我?”
墨染回道:“因为我与殿下是同路人。”
李霁道:“同路人?我选的这条路,可不好走。”
墨染:“若是好走,便会忽视沿途的美景,况且殿下选的这条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艰辛。”
李霁笑道:“举步维艰,如履薄冰,还不算艰辛?”
墨染:“路的终点是光明,途中的一切黑暗都值得。”
李霁道:“此行身份保密,你也不必称我殿下,换个称呼。”
墨染想了想,“李雯如何?”
李雯和李汶谐音,李霁脸上的笑容散去,“不行。”
墨染又想了想,“换个名字太麻烦,娘子如何?”
李霁抬脚就朝墨染的脸踢去,被墨染躲开,攥住了她的脚踝,正好碰到李霁被砸伤的地方,李霁吃痛,微微蹙眉,“娘子不行,还是喊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