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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乔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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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一点,闻人祁带着姜荑和澧兰,坐上了回乔安县的高铁。

    一路上闻人祁心不在焉,总是盯着窗外出神,姜荑叫了他几次都没听到。

    四十多分钟的高铁程转瞬即逝,下高铁走出车站时,闻人祁回头看了一眼乔安站,白墙红砖,飞檐璃瓦……

    恍如隔世。

    实际上,且言真隔世,亦无可厚非。

    闻人祁重生了,他在那一世死于车祸,他在那一世孤独飘零,他在那一世,自母亲过世后就再没回过乔安县。

    可是隔世不隔世,毕竟尚难令乐天咸鱼的他沉闷缄然,重生是早就接受了的事,非要拿到快半年后的今天来伤春悲秋顾影自怜,何苦来哉?

    只是恍如隔世之上,还压着早晨二叔打来的那个电话,电话里二叔说,爷爷病重,想要见他。

    闻人祁的记忆里,那个矍铄老人的面容早已模糊,算上重生之前,他已经超过五年没见过那个总是板着脸皱纹攒成凶相的老人了。

    便是重生之前母亲离世,他也没有来~

    姜荑抱着沉睡的奥特曼,纤手轻轻抚过肥猫毛茸茸的耳朵,她离开澧兰身侧,走过两步来到闻人祁身旁,温柔的攥住了自家跟班的大手。

    “小七,要是实在不想见他们,那咱们就回去。”

    耳畔佳人轻语,闻人祁叹息摇头。

    “闻人家家门不幸,老大不仅不争气,还娶了个坏女人,坏女人教唆着大孙子疏亲背祖…呵~”

    “姐姐你看,我连风言风语都脑补出来了呢!”他转头打量着姐姐完美到极致的玉颜,唏嘘着,也微笑着,自嘲调侃。

    看着这样的小七,姜荑打从心底里怜惜~

    “我倒是无所谓,不孝子孙也好,背祖无德也罢,我问心无愧不欠谁,可是我不能让旁人有理由说我妈,她的名声已经够坏了,不能再被人蜚短流长的乱泼脏水。”

    姜荑拧眉,重重点头。

    男人指肚温凉,划过她眼角,意图把受他感染而凝的眉间郁气捋平,在他的眼中,她嬉笑怒骂皆是明媚风情,独独不可结痼郁在心,那样的她不美~

    世人缺陷良多,哪怕生养的父母,闻人祁也看到过他们太多的负面与阴暗,唯有姐姐荑猫猫,除了有些或懒或馋的小毛病,其他地方几近无可指摘。

    她是他见过最美的人,无关性别,无论内外。

    “好端端的揪人家眉毛干嘛?有本事揪你自己的。”他的指尖太过温柔,挠得姜荑直痒痒,惹来她糯声不依。

    闻人祁噗呲一笑,在姐姐或懒或馋的小毛病后面又加上一项或二或憨。

    二是蠢萌,憨是娇憨……方块字的博大精深,给了闻人祁可以给自家姐姐无限加光环的大大空间。

    澧兰站在不远处,定定看着对面两位腻腻歪歪旁若无人,在被酸到的同时,又不敢把他们之间往深了想。

    许多事,她知道,姜荑知道一半,闻人祁全然不知。

    从自家闺蜜费尽心思也要从法国回来这件事上,她未尝没有看见荑荑的倔强,可倔强毕竟化不成天大力量,去冲开他们未来的生关死劫。

    所有人都觉得,闻人祁应该忘掉姜荑,安安稳稳过一生,澧兰也不例外,她的师父在很早以前就用谶言论断了姜荑之于闻人祁,武当山上,内门人人皆知。

    青梅蒂落无边孽…

    她走上前去,挽住闺蜜的胳膊,不留痕迹的把两人分开。

    “你俩整得跟拍电视剧似的,恶心不恶心?闻人祁,你该做啥赶紧去做,姑奶奶可没闲心陪你们在这小县城里瞎耽搁工夫。”澧兰碎嘴吐槽完,拉着姜荑转身往出站步阶电梯走去。

    闻人祁对澧兰的冒犯也不计较,只小着步子跟在二人身后。

    三人在公交站台久久没等到车,澧兰一直哼哼唧唧的喊腿酸,闻人祁低头玩手机眼观鼻鼻观心,不作理会。

    又站了几分钟,姜荑把肥猫递进澧兰怀里,活动了一下手腕,又欠身揉了揉脚踝。

    闻人祁用眼睛余光瞥到她的动作,留意到她穿了一双很漂亮的蝴蝶结黑色细高跟鞋。

    露踝毛边牛仔裤勾勒出她长腿笔直浑圆,站了这许久,待会儿上了公交车,如果人挤没座位,大概还得再站半个小时。

    见她如此,闻人祁立时走到路边,伸手打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招呼姐姐和澧兰上车。

    上车时,澧兰无语的瞪了闻人祁一大眼,她嚷嚷了半天脚酸要打车闻人祁都没理,可姜荑连抱怨都没有,只是揉了揉脚踝,闻人祁便自觉的打了车。

    没见过这么双标的!

    然而澧兰并不知道,有些行为对于闻人祁而言,压根不在大脑的指挥之内,不假思索行动起来的时候,甚至都不需要理由。

    下出租车时,奥特曼依旧没有醒过来。

    站在路旁,姜荑听见了挖掘机钻头哒哒哒哒的轰鸣,她放眼望去,看到记忆中无比熟悉的那座公园,正在拆迁。

    公园后山上有座塔,小的时候她经常带着小七去爬塔玩。

    下午两点的阳光烈则烈矣,可时入中秋之下,刮来一阵凉风依旧吹得姜荑不由得紧了紧米色风衣。

    “小七,这公园为什么要拆掉呀?”她回头问跟班,无来由的心里发堵。

    闻人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拆。

    “该拆就拆呗,也许留着也只是占地方吧?”澧兰抠着指甲漫不经心说道。

    “也许是吧。”闻人祁接了一句,视线越过公园后山,在远远的塔上停留片刻,旋即收回。

    他的怅然转瞬即逝,他还有事要做,还要去见那个血缘上称作爷爷的老人。

    走过公园,明明已经远得听不见挖掘机破碎钻头的声音,姜荑仍时不时回头,嘴里念叨一句:“我觉得好好的公园不该拆。”

    澧兰无语。

    “你知道吗荑荑?人要是想活得轻松,就要定期清理没用的东西。”澧兰意有所指。

    “可是公园很有用呀。”姜荑出言反驳。

    “那你有没有想过,留下它会给城市的规划发展增添多大难度?”

    “美好的东西本来就该留住,再难也不应舍弃。”

    “你这人…就是爱钻牛角尖!”澧兰恨铁不成钢。

    两人争论间,闻人祁停下了步伐,抬头望向老街岔口的一栋两层楼房。

    楼房已经显得老旧,不知道在这条岔口上存在了多少年,姜荑犹记,从很小的时候小七第一次带自己过来,楼房就是这个样子。

    那时他和妈妈生活都成问题,曾不少的向他二叔家借钱,有时候借得到有时候借不到,后来还钱的时候,好像还被收了几千块的利息…

    然而小七母子俩,自始至终都没看到他爸爸的抚恤金哪怕一毛一分~

    得益于老人曾经的功勋,这座二层小楼的门牌号上,挂了一块“光荣之家”的牌子,只是姜荑每次看到这牌子,再想起那位二叔的为人,便觉得好生讽刺!

    也许是情怯,也许是其他,闻人祁站在门前,一直没有动手去敲那扇卷闸门。

    “赶紧的,傻站着干嘛?回自己亲二叔家还扭扭捏捏,倒是敲门呐。”对闻人祁过往知之甚少的澧兰出言催促,而她话刚说完,便被姜荑狠狠踩了一脚。

    “你踩我干嘛?”澧兰大着嗓门儿质问姜荑,见闻人祁一直不动,索性走上前去敲响了卷闸门。

    不多时,门里便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是一个中年妇女给他们开的门。

    中年妇女打开门,最先注意到颜值逆天十分吸睛的姜荑,忖了句“好俊的丫头”后,又将注意力转到着道姑袍的澧兰身上,她们这对组合,一路过来没少引路人注目,便是此刻,哪怕闻人祁杵在跟前,他这位血缘上的二婶也只留意到姜荑澧兰。

    换作旁人,他当然理解得不能再理解,可中年妇女明明是他的二婶呀~

    她终于把目光挪到了闻人祁身上,闻人祁念起旧往,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于是强行扯出笑脸,想叫一句二婶,却嗫嚅半晌口难开。

    二婶却只把视线在闻人祁身上停留了两秒…立马转向姜荑~

    “请问你们找谁?找我家小俊吗?”二婶笑眯眯冲姜荑询问着,觉得如果是找她家小俊的,说不得要让小俊把握机会努力追一下这个漂亮丫头。

    闻人祁低下头去,神色晦暗。

    姜荑心窍玲珑,立即从二婶的话里品出味儿来,她记得小七有个与他同年生的堂哥,名字叫闻人俊。

    是觉得我们找那个从初中开始就常常流连麻将馆的闻人俊吗?

    姜荑嗤之以鼻!

    “哎呀呀,老公,这位是不是你之前提起过的二婶呀?”她挽住闻人祁,把披散了青丝的螓首倚在他肩头,好听的御姐音叫一声“老公”,柔媚,娇慵——

    甜腻得齁人~

    闻人祁被她叫得哀怯莫名又生酸喜,随即而来的,则是局促,是揣在裤兜里的手伸出来又不知何处安放的不自然

    二婶明显愣了愣,看了看姜荑,将目光落回闻人祁身上,她活了几十年,要是观察不出来姜荑故意做给她看,也枉吃这几十年的大白米饭了。

    于是她终于认出,门前的年轻人,是她丈夫的死鬼大哥家那孩子。

    “哟!瞧二婶这记性,老了老了,是阿祁回来了呢!快别傻站着,进屋来,最近爷爷老念叨你呢!”二婶说着,急忙“热情”的让身给闻人祁三人进屋,心里则暗觉着阿祁身边这女孩儿可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闻人祁却门外踯躅。

    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一阵低语——

    “小七,你不是要罩着姐姐和猫吗?如果你连他们这一家子都对付不了面对不了,你凭什么要姐姐相信你可以?”

    小七,姐姐对未来很怕很怕,你那天的话给了我好多好多勇气,你不要把它们拿走,好不好?

    小七,姐姐从踏上归国航班的那一刻,就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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