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鹤
“新鲜出炉的早点嘞, 十年老味道！”
“包子二十一笼，油条三块一根，味道好嘞！”
“店里免费供应现磨豆浆, 瞧一瞧看一看。”
放在门口的扩音喇叭反反复复播放着这几句叫卖词，许是因为喇叭上了年份，播放的声音总带着滋滋电流声和含糊不清的杂音。
戚归一个人静静坐在早点铺最里的一张双人小桌前，面前的水煎包和豆浆冒着腾腾热气, 让盛夏尚且凉爽的早晨多了几分热意。
包子明明散发着勾人的香气，她却魂不守舍地盯着店外的街道, 仿佛在等什么人。良久, 她才缓缓夹起一个不再冒热气的包子丢进嘴里, 眼神却还是盯着外面。
戚归清楚地记得, 韩际舟之前和她聊天时随口说过, 江城这边的家附近有家早点铺的水煎包她很爱吃，每周想起时, 就总忍不住来买上一回解解馋。
戚归在赌这是韩际舟一周里会光顾的那个早上。
其实见到了韩际舟要如何，戚归也没想好，她就是想看看韩际舟，哪怕是一方刻意的“偶遇”也好。
古人所云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戚归现在算是体会到了，她嘴里嚼着满带葱香肉香的水煎包, 心乱如麻，却又不免带上一丝期盼和忐忑。
这家早点铺位于望江别墅区侧门外，与别墅区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不同于别墅区正门被圈起一大片建了气派的大理石广场而显得幽静, 侧门外相比之下就要有生活气息得多。
早点铺所在的这条街上，还有面馆、抄手馆、饭馆等一溜的店铺，现在又正是早高峰, 门外来来往往顾客如云，戚归看了一会儿眼睛就有些酸痛，不得不低下头揉了揉。
“老板，来两笼牛肉水煎包和一份豆浆，打包再加层塑料袋。”戚归低下头的这会儿，门口传来一个温和明朗的声音，让她猛地抬起头。
韩际舟一站到店门口时就看到戚归了，她对戚归实在是太熟悉，哪怕这人低着头只露出半个后脑勺韩际舟也认得出来。
她心下对在家门口外的早点铺碰到戚归有点诧
异，但也没想太多。她还赶着上班，拿了老板递过的打包袋结完账就要走。
“际舟！”不料戚归一下子蹦起来，差点把凳子带倒，弄出不小的动静，惹得周围食客都往她那边看。
戚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丢下还剩小半的包子豆浆跑到门口，生怕韩际舟趁这一小会儿溜没影。
韩际舟颔首礼貌道：“早上好。”
都是成年人了，即便昨天才经历表白和拒绝这种刺激场面，现下也没什么好尴尬的。更何况她俩早就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状况了，只不过拒绝和被拒绝的人掉了个个儿。
“早上好，去上班吗？”戚归心思转了半天，还是只憋出那么一句没营养的问话。
韩际舟点点头，空出提豆浆的那只手指了指街角，示意自己的车在那边：“唔，我得走了，等会儿有个会。”她犹豫一小会儿，在步子迈出去的同时，才又道了句，“回见。”
戚归找不到能让韩际舟停留的话，只能闷闷地应了声，看着韩际舟的背影缓缓离开。
韩际舟身量高挑挺拔，即便步子不快，走的速度却不慢，只不过她此刻提着几袋子早点悠悠荡荡，硬生生走出公园闲逛的姿态，和周围睡眼朦胧步履匆匆的行人格格不入。
像是远山衔柳枝而来的一只鹤。
戚归站在街道上一直远远望到韩际舟弯下腰钻进车里，才垂下眸子。
可惜这枝鹤衔来的柳枝在干涸的土地上先一步顽强地发芽，那只鹤却毫不留恋地飞走了。
戚归想起自己昨晚和淼淼聊天的那些对话。
淼淼是枯木逢春的成员之一，也是一名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可以说枯木逢春最开始的公益活动的大部分技术支持都来自于她。于戚归而言，这是一位阅历丰富又温柔可靠的姐姐。
“喜欢不应该求结果，享受喜欢这个过程本身就好。如果你对喜欢怀着某种必须要得到的目的，抱有过高的期望，那么一旦目的没有达到，你的喜欢就会变质，成为负面情绪的来源。那时候，喜欢还真的是喜欢吗？”
“这世上所有的爱意出发点都
是好的，但你想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鸡毛蒜皮引发的争吵甚至大战呢？明明两个人是那么相爱呀。”
“因为他们不够爱吧。”
“不，因为爱的呈现方式不对。就像一句本是好心的话，如果话术不对，出口也会变成伤人的恶言，表达爱也是如此。”
“可是，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如果不说出口，不去追，我害怕错过，更害怕遗憾变成永远无法撼动的样子。”
“爱本来该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不是吗？如果强求，即便是对的人，可时间不对，还是徒劳。”
徒劳吗？戚归不知道什么是对的时间，就像她不知道自己能带给韩际舟什么一样。她除了一颗纯挚热烈浸满爱意的心，似乎一无所有，现在就连那颗心，因为交付的对象不要，也无用了。
戚归忽然有些理解上一世的韩际舟，她很可惜，她不是上一世的戚归，可她又很庆幸，她不是她。
————
韩际舟并非敷衍戚归随便编的借口，她是真的有会要开。
在建立大框架之后，她带领一群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卡着点拿出第一版新的战略报告。现在，这份全新的文件就摆在每一个参会高管的面前。
“咱们这一次修改未尝没有破釜沉舟的意味，为了应景，我征询多方意见，最终定下一个比较有前瞻性的大方向。”韩际舟坐在长桌上首，铿锵道，“韩氏这条巨龙，平稳趴了太久，也该动一动翻个身了。”
高管们翻看着文件，眉头反复皱紧又松开。
“韩总，我关注到文件中写到，您决定开启新的拼团模式，淡化仓储环节，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些？”分管物流的副总犹疑道，他一开口，引来不少附和。
“仓储一直是韩氏的重中之重，建设这一块花费巨大，贸然撇去这个环节，实在是……”分管财务的副总同样不赞同地摇头。
韩际舟早就预料到同事们的疑惑，镇定解释道：“这个新的环节并非一蹴而就，原来的环节也不会被弃置。新环节旨在提高卤味副食、生鲜蔬果这类不易存放食品的运输效率，简短中间运输流程。拼
团模式的作用就是从源头做好统计，一旦成团直接出货，不必在中间仓储环节耽搁。”
“优惠和关系圈广告都是次要的？”财务副总若有所思。
“这是让新模式推广开来的必要手段，前期我们可以让利一部分用作宣传。但最核心的宗旨还是我刚刚说的那个，务必不能本末倒置。”韩际舟意味深长。
财务副总点点头，敏锐地察觉到韩际舟提议背后的优势所在，不再有异议。
“这次的大动作不止于此，还有扩展上下游产业链、打造一体化供应链、对卤味蔬果等生产流程归档，让放心看得见……”
随着韩际舟的一一讲解，可行度十分高的方案徐徐呈现于众人面前。在高管们的疑惑被韩际舟全部从容解答后，所有人都被说服了。
成功的第一步冲淡了近日的低沉，韩际舟露出一点笑意：“那么，接下来就启动修改程序，烦请各位集思广益，把这份报告尽可能完善。”
散会后，韩际舟回到办公室，刚解锁手机，通知栏第一栏醒目地挂着一条消息。
付清雅：老韩，这波是我把戚戚坑了，我得跟你说清楚。
付清雅：不然我罪过就大了[跪地jpg]
付清雅：你俩一定要说开啊，听说戚戚从滇城飞你那了？千万别有什么误会sos
以上消息发出于半小时前，五分钟前，又发来最新的一条。
付清雅：哎，戚戚是真心喜欢你，你不可能看不出来。既然两情相悦就爽快点，别互相吊着了行不行[咬牙切齿jpg]
作者有话要说： 老韩和戚戚的感情进展大概会揪秃我所剩无几的头发[咬牙切齿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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