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冠厘归京
冠总管归来,第一时间被召见入宫,一头扎进英帝的书房,两人竟在房中三天三夜不曾踏出半步。满朝文武官员猜测纷纷,但无人能插入足去。
而此时,一路快马加鞭回来,已是小半个月未曾合眼的冠厘,却不敢在主子面前流露出丝毫的怠慢。
这几日,冠厘将琼州案的来龙去脉,细枝末节,丝毫不漏地讲与英帝,所抄名目和账本,清清楚楚地列在册上,呈与英帝。其余查抄的大件物品,则早已委派吏部派遣小支运押兵,前往琼中接手。
一桩桩一件件,办得滴水不漏,让百官挑不出一点错来,给英帝大大地长了脸。英帝内心的欣喜,溢于言表。
“当初派你去查琼州案,朕没跟任何人商量,可谓是一招险棋。不瞒你说,你在琼州的这些日子,朕日夜担忧,辗转难眠,生怕你出了什么乱子,把事儿办砸了。”三天三夜,英帝也累了,往龙榻上随意地一靠。
“奴才心中其实也没有底,只能到了琼州,走一步算一步。万幸琼州的官僚集团,因长年山高皇帝远,颇有些掉以轻心了,这才让奴才抓到了破绽,一击即破,不辱使命。”
冠厘被英帝赐了座,不紧不慢地答道,眼睛却偷偷地飘向掐时的香烛。
正愣神的瞬间,只听英帝的声音如平地惊雷炸起。
“朕……有意重设东厂。”
语毕,鹿英定定地看着冠厘,仿佛在密切地观察他的反应。
冠厘只觉呼吸急促到喘不过气来,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他左右手互握,掐着自己的手心,强压住心中的震动,云淡风轻地开口:“奴才以为,此事不可。”
冠厘的回答似乎出乎英帝的预料,他抬了抬眉头,诧异地问道:“冠厘何出此言?”
冠厘连忙从椅子上下来,跪拜在地。“东西厂已废除数十载,皇上若要复立,阻力必然很大。”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东西厂当年被废,是因为手段残忍,臭名昭著。此时若提复立之事,恐怕不易。”英帝转着手中的玉扳指,轻声说道。
冠厘知道,每当鹿英转动扳指,便说明他心中已有计较。于是便低眉顺目地侧耳倾听。
“东西厂后期弊端主要在于行事乖张高调,将底都兜出来叫人看见了,惹上恶名,为千夫所指”,英帝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但东厂对外,西厂查内,破获多少大案,鞭打了多少不听话的主,这一点有目共睹。朕若复立东厂,必然巧换名目,秘密进行,不叫人生出口舌来。冠厘,你可懂?”
冠厘听懂了,英帝是想建立一个秘密部门,一支秘密的军队,只为自己所用,像一把利刃一样,指哪儿插哪儿。
“奴才愚钝,此等大事,不是一朝一夕能想明白。但既然皇上心意已决,奴才能做的,便只有为皇上寻觅寻觅能担此大任的人才,辅佐皇上复立东厂,成就大业。”
冠厘深深地拜倒在地。良久,没听到英帝的回话。
冠厘忍不住抬头望向榻上的人,只见英帝不知何时,竟已走到自己的面前。
“不用寻觅,能担此大任的人,只有冠厘你。”
英帝一句话,再次如平地惊雷,炸在冠厘心上。只见他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掉落下来,一下子把头磕在地上。
“冠厘决不能担此重任。自古宦官不得干政,如有违反,千刀万剐。如今宫中内务繁忙,奴才又实在抽不出身来。”
英帝仿佛非常满意冠厘的反应,不禁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冠厘紧紧捏着双手,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心中却像有一万匹马奔腾而过,一个强烈的念头在胸中激荡着。
冠厘,你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冠厘,你抬起头来。”英帝的声音缓缓传来,冠厘奉命抬头。
“新东厂的名号朕已经想好,就叫军秘处,专门训练和培养暗卫与死士,专查疑难案件和问题官吏。操办之人,只能是你,不许再推辞。”英帝看向地上的冠厘,重重地说道。
“军秘处将会成为朕手上最有力的一把秘密武器,你必须让它无比强大,所向披靡,至于怎么做,那是你冠厘的事情。朕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冠厘你是否忠心耿耿,永不背叛。”
最后那八个字,英帝是一字一顿地说出口的。冠厘自然知道,这八个字的分量。
如若当真如英帝所说,军秘处即将成为新东厂,是皇上最依赖的秘密部队,那么它最大的隐患就在于有朝一日,军秘处一旦倒戈,那么对于朝廷来说,将是致命的一击。如同后期的东西厂一样,权势滔天,掣肘朝廷。
英帝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冠厘回答。正满腹疑问的时候,只见冠厘突然起身,背过身躯,开始宽衣解带。
英帝不解,但也没有阻止冠厘。但见冠厘从外到里,将自己扒了个精光。
“冠厘斗胆,污了圣上的眼睛。”说罢,冠厘转过身来,面对英帝。
纵使英帝和冠厘关系再紧密,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冠厘的。
只见他通体白亮得竟不像个男人,骨骼精瘦,肩膀很宽,腰部却窄细,上头一条条肌肉横呈,看上去颇有力量。
再往下便不忍直视了。
男人的那处地方,两道深深的刀痕,交叉在左右,深得仿佛生来就刻在这身体里似的。
那本该有物的地方,空空如也,只看见一个小小的肉纠,嵌在那处,四周也都是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的刀痕,看着就觉得疼。
英帝怔住了。
他想让冠厘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利剑,一头猛兽,一个残忍的傀儡,不问西东,只为自己所用。但自古帝王多疑心,他又不得不像防贼一样防着冠厘。
他想要的,是一句肯定的、确切无疑的表忠心。
但他没想到,冠厘竟然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心念:我冠厘,一介阉人,今生注定无后,皇上您的江山,千秋万代,是你们鹿家的。
从英帝的书房出来,冠厘如往常一样快步走着,脑中却只觉得嘈杂无比,满脑混沌,仿佛一万个人正在同自己说话。两颊是滚烫的,手依然止不住地颤抖。只有迎面而来的习习夜风,能让滚烫的通体,稍稍降降温。
他一口气走到百花园,这才觉得冷静了些许。他躺倒在碧绿的草地上,闻着盛夏散发出来的水珠和泥土的气味,见四下无人,这才敢裂开嘴,终于展露出笑颜来。
然而心中所想的念头,只与一人有关:公主啊,奴才终究没有食言,往后余生,奴才终于有能力保您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