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伤势
“信已经送出去了，再过一会儿应该就有人来了。”江夏手上拿着血迹未干的，属于梁广的匕首，回到藏身的山洞时，却发现不久之前还说着等他回来的梁广已经晕了过去，他情急之下丢了手中匕首，跑过去拍拍梁广的脸：“喂，醒醒！”
他们本该在下个月再回北辰的，可世事难料，不知道是谁向阿史那图蒙和狼王透露了梁广身份成谜，狼王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最近他的实权逐渐被大王子夺去，阿史那图蒙一声令下，梁广与他便成了整个西蛮的通缉犯。
潜藏军营，盗取消息，这不管放在哪里都不是小罪——就算是现在，外头也还有一群人正在四处搜寻他二人藏身之处，一旦被他们找到就没有活命的机会。
逃了十几天，本不打算给秦昀川添麻烦的梁广也终于在和追杀者的打斗中受了伤，这一刀伤在腰腹后，刀口极深，他能挺到现在都是命大。一到北辰国土，江夏就立刻送了信进城——他甚至是在赌，消息不算灵通的他们现在并不能确定落梅城有没有他们的人，虽说按照计划此时秦昀川和沈应鹤应该都在落梅城，可万一有什么变故是他们没能及时知道的，梁广就危险了。
梁广被他拍醒了过来，他靠在山洞内//壁上，头一歪险些磕到一块突出来的石头，江夏赶忙伸手过来护住他的头：“清醒一点，若是秦盟主他们在落梅城，很快就到了。”
“你……咳咳，你怎么能确定他们在？”梁广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侧脸贴在江夏手中，无力道，“这太冒险了，万一暴露我们的位置……”
“不会的，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江夏在他身边坐下，让他躺在自己腿上，“我看看你的伤口。”
他的手指还没碰到梁广衣服，就被梁广抓住了手腕。梁广闭着眼睛，幅度极小地摇摇头：“别看……不好看。”
“我又不嫌弃。”江夏蹙眉将他手甩掉，掀开他的衣服，只见那伤口已经开始发黑发紫，边缘都有些味道了，江夏心里一紧，放下了他的衣服：“如果我有向王爷学一些医术就好了，现在的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别这么说，要不是你，我早就被军营那群人大卸八块了，哪里还能有机会再回到北辰？”梁广长长地出了口气，“你比我还大几岁，怎么能让我安慰你呢？”
江夏鼻子一酸：“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我愿意，再说了我现在不也没死吗？”梁广轻声咳嗽几声，每咳一下伤口就跟着抻一下，简直连呼吸都是痛苦，“若不是你带我回来，我现在就算没死，说不定也在被他们折磨呢……你见过他们折磨俘虏的，你也不想我变成他们之间的一员吧？”
江夏没有说话，就听他又道：“你当初，冒冒失失地就跟着我跑了出来，现在后悔了吗？”
“怎么会？”江夏看着他紧皱的眉头，这句话一出，梁广的眉头便舒展开来：“那就好，我不能让我毁了你一辈子。”
江夏无言地抱住他的头，静静地听着梁广低声说话，以及外面难得的清净，这些天下来几乎每天都是血光漫天，要么是他们受伤，要么是追杀者身首异处，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静静地和梁广待在一起过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梁广忽然沉默了下来，这把江夏吓了一跳：“梁广？你还醒着吗？”
梁广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应了一声，即便如此江夏还是听见了他的应答，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些许，却在这时听见了外头有人走动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靴子踩在干枯草叶上发出的沙沙声，让江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然而方才匕首被他掉在了一边，此时若是去捡，就必须先把梁广放下，如此一来，定然会发出声响，且不论外面是什么人，他都不能主动惊动外头。
江夏低头看了一眼迷迷糊糊的梁广，知道他再不被治疗，接下来就要开始发烧了，他忽然非常庆幸阿史那图蒙派人来得匆忙，没能在刀刃上涂毒，否则梁广早就死在路上了。
能活到这里，就算外面是追杀者，至少也不用死在异国他乡，这也算是一种幸运了吧。
江夏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匕首，耳边是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然而他的身体却没了力气，像是被冻僵了，明明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他还要和梁广一起活很久很久，手上却没有了求生的直觉。
脚步声已经到了洞口，江夏终于有了动作，他护着梁广的头，迅速地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将梁广护在了怀里，自己背对着来人——这样要死也是他先死。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江夏缓缓睁开眼睛，就听身后响起一道许久没听到的声音：“……江夏？”
江夏猛地转过头，惊喜地看见秦昀川正犹豫地站在洞口，一看见来的是自己人，江夏忙不迭道：“秦盟主！”
秦昀川让云乔守在外面，走过来看了一下梁广的伤势，脸上表情越来越难看：“怎么回事？罢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外面的人是你杀的？”
“是我，那些都是收到了阿史那图蒙命令，本身埋伏在这附近的西蛮探子，他们一路追杀我们到这里。”江夏在秦昀川的帮助下把梁广扶起来，“我来背他……”
“我来吧，你自己都快站不稳。”秦昀川摇摇头，江夏也知道自己是在强做挣扎，便不多说，跟在他身后扶着梁广的身子，几人一起走出了他们藏身的山洞。
阳光落在梁广侧脸，江夏心惊地发现他的脸色堪称苍白，方才那番话简直如同回光返照，江夏脚下一顿，险些没晕过去，还是一边的云乔扶了他一下。
秦昀川将梁广放在自己的马背上，让云乔带着江夏，正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头就看见云乔身后草丛中冒出四五个人，手中拎着大刀，嘴里说着西蛮话，朝这边砍了过来。
“……找死。”秦昀川止住上马的动作，将梁广稳住后，不紧不慢地抽//出腰间软剑，清脆一甩，软剑顿时变成了夺人性命的神武。
霎那间，江夏眼中只剩下了畅快的血色。
……
进宫之后沈应鹤就得一人行进，他在宫道上藏舟告诉他的地方等了一会儿，一个胖乎乎的，满脸富态的公公跑了过来，正是萧云靳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福满。
“七王爷！”福满多年不见沈应鹤，此时心中虽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他说，后头萧云靳可还在等着，一切都得以天子为重，“您快随咱家来，皇上可还等着呢！”
沈应鹤也来不及和他叙旧，整理了一下穿着不太舒服的官服，跟着他往萧云靳的住处，栖龙殿走去。
一路上福满和他大概说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还特意交代这件事还没告诉陶渊，可千万别让他知道，没多久就到了栖龙殿门前，这也是沈应鹤第一次如此“自由”地在宫里走动，什么地方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
门前有两个墨云骑的影卫正把守着，周围其他人都被遣退，看来萧云靳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受伤。
“七王爷，这位是墨云骑首领，风翡。”福满简单给他们双方介绍了对方，风翡又和福满确认了一遍，这才不卑不亢地给他们放行。
沈应鹤进门之前还在回头看，原来这个冷面家伙就是让藏舟和云乔他们心惊胆颤的墨云骑首领，然而一过了两道门，看见坐在床边捂着伤口无所事事，正在用手指勾龙床边上的流苏的萧云靳时，沈应鹤一张难得装出来的淡定脸差点没绷住。
“你是脑子被狗吃了吗？怎么能把自己摔成这样！”沈应鹤都不用福满推他了，自己手下几个用劲，就到了萧云靳面前，看着他破破烂烂的衣服和一身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跑到什么怪物嘴里滚了一圈出来——沈应鹤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时候，比他在浮溪谷雨天重见萧云靳时还不堪。
福满听见他这样说话，险些晕过去，然而沈应鹤雷厉风行地给他安排了任务，顺便十分暴力地撕开了萧云靳的衣服。
萧云靳肩膀上有一条狰狞伤口，腰上也有一道划伤，除去这些，倒是没有能看得出来特别严重的伤，只是现在他的伤口都外翻着，且没有及时处理，里面都是脏东西和石头什么的，看上去颇为触目惊心。
“就差一点了，基本上就和废了没什么两样，就没见过你这么拼命的。”沈应鹤没好气地用小夹子给他把伤口里的杂物夹出来扔掉，又给他清理干净伤处，这才将止血的药粉撒了上去。
萧云靳本还想反驳些什么，被药粉疼得什么都抛到脑后了：“嘶——谋杀亲哥吗？！”
福满看不下去了，出门去换一盆新的水来，谁知一出门就撞上了不知为何会在大中午出现在这里的陶渊，一盆血水差点泼他一身：“丞相大人？”
萧云靳和沈应鹤对视一眼，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完了，没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