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相拥
“师父！”
沈应鹤挣扎着坐了起来，也管不上身后的墙壁有多么令人作恶，他现在只想确认师父没事。
坐起来之后的确看得更清楚些，鬼手已经年过半百头发依然乌黑，只是多了不少掺杂其中的白发，看来这段时日过得并不顺心。看上去并没有瘦，脸上和露出来的手上也并没有伤痕，应该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沈应鹤眼睛落在他手上干涸的血迹时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那是谁的血？如果不是鬼手的……沈应鹤瞳孔颤抖着：“师父，你真的，真的替他们做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吗？”
“好心告诉你，还没到那个地步，不过也快了。”严月最喜欢这种时候，师徒背道而驰，久别重逢却发现已经物是人非，她笑着站了起来，伸手撩起了鬼手的头发：“你师父嘴硬得很，不过面对着你这个让他不惜背叛北辰的小徒弟，不知道会不会告诉我想要的情报呢？”
鬼手没有看沈应鹤，而是不耐烦地躲开了严月的手：“离我远一点，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恶毒？再恶毒能有你恶毒吗？”严月绕着他走了一圈，眼神落在了江夏身上，江夏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严月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沈应鹤，咯咯笑了起来：“你还不知道吧，当时江夏执行任务差点丢了性命，还是你师父救了他——如果将他制成尸傀也能算得上是让他活下去的话，他的确是济世悬壶的大神医。”
“其实我们最开始把他抓来只不过是因为图蒙王子也有想要救的人，后来发现与其让他去救不愿意救的人，还不如好好利用他这手尸傀术。”严月一步一步朝着沈应鹤走过来，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和满眼的震惊很是受用，“西蛮也有尸傀术，只是还不成熟，可有了江夏这个成功的试验品后，我们也算是成功了一大半，谁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尸傀师出了问题。”
沈应鹤和严月一起看向鬼手，沈应鹤记忆里能说会道，会逗他笑的那个鬼手已经变得沉默寡言，不知道是为了躲避小徒弟还是心中有愧不敢面对自己，始终不肯抬起头。
“……什么问题？”想起方才鬼手没进来时严月说的那句“传授”什么的话，沈应鹤心中一种不好的预感逐渐涌上心头，而且越来越强烈，“师父？”
“他……”
“不值一提的小问题罢了，我自己就能解决。”鬼手忽然出声截断了严月的话，“如果真的想要我传授方法，你们就都出去。”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听了也听不懂。”严月显然不愿意放他们二人独处，她可不想再这种重要关头出什么问题，“我放着你在这里自由出入那是因为你用自己性命威胁我，可现在我有了备用的人选，用不用你我说了算！”
“你想杀了我，可以。”鬼手转头盯着她，“我死了世上可就没人知道这其中秘窍，更没法给你教出下一个尸傀师。”
严月被他堵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指着他半天，最后还是被严天劝道：“他说得对，反正……”
“你们最好给我乖乖的，要说什么就快点说。”严月恨恨地跺了跺脚，不情不愿道，“我会尽快给你准备好下一个用来试验的人，入夜之前就得开始。”
小门一开一合，地牢里还剩下四个人，江夏叹了口气，给梁烟拿走了嘴里的布条，梁烟警惕地看着他，江夏也不说其他的：“我出去望风。”
鬼手在原地找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搓了搓手，眼神躲闪地看向沈应鹤：“小琅啊……”
“所以你还是做了尸傀。”沈应鹤吸吸鼻子，委屈地看着他，“明明是你教我要坚持自己的原则，明明是你说过不会对已逝之人再做任何努力，让他们九泉之下安心投胎，现在做不到的竟然是说这话的鬼手！”
梁烟瞪大了眼睛，她以为就算没有叙旧，好歹也先交流一下互相拥有的情报，这两师徒居然选择先吵架吗？
“小琅，你听师父说，我除了江夏之外，真的没有做任何其他尸傀了，而且那也是为了救他，他当时……”
“若是冬青性命垂危，你也会选择这么做吗？”沈应鹤眼睛发酸，“你会吗？”
鬼手顿了顿，他不是傻子，这句话里藏着什么信息，他还是能听出一二的，即使他更情愿现在的自己什么也听不懂：“……冬青怎么了？”
“几个月前，也就是你刚刚失踪没多久，西蛮派人来北辰找人制作尸傀，江湖门派其中之一的仇不郁最先被他们拉为同党，而他的夫人也成为了第一位试验者。”梁烟插了一嘴，这些事情她比沈应鹤了解地更清楚，而且看他们俩现在这个架势，如果她不插嘴解释，恐怕会一直吵下去，“仇夫人出现了副作用，需要日啖一儿才能维持性命，不少孩子都被她毒害，可是最后就连这个方法都不管用，仇不郁就找上了……”
“他找上了我，求我救他的夫人。”沈应鹤接了梁烟的话，“师父你让我们不要和江湖有所接触，我们照做了，可这换来的是情报不通，我什么也不知道，自然不肯救她。”
鬼手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敢置信地抬起手：“别，别说了……”
“那无辜的，不知情的女人死了，仇不郁自然要报仇。”沈应鹤不肯遂他的意，像是惩罚鬼手的不告而别也像是在惩罚快要习惯了冬青离开的自己，“他当着我的面杀了冬青，冬青……冬青就倒在我的面前！我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鬼手怔怔地看着一边说一边流泪的小徒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梁烟更是不敢吭声，虽然也想跟着骂这个混蛋，可这些事情终究和她隔了一座山，只能让这两个人自己去解决。
“他死之后我替他报了仇，我也想到了将他制成尸傀，可是有人告诉我，冬青他并不想变成这样。”沈应鹤眼眶哭得红肿，把鬼手的心疼得裂成一瓣一瓣，想要上去抱抱他，又没那个勇气，只好瞪着眼看他哭：“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小琅，我真的不知道……冬青，我没料到他们会去找你们……”
“事情都过去了，我若是怨你，现在也不会在这里。”沈应鹤擦干净眼泪，“现在最重要的是做下一步决定，我失去了冬青，我不能连你也失去，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该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鬼手张了张嘴，梁烟见他欲言又止，正想问他想说什么，这时小门吱呀一响，几人以为是严月他们回来了，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精神，鬼手更是护在了两人面前，谁知进来的是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一进来也没管还有个人挡在前面，冲进来绕过鬼手就将沈应鹤抱进了怀里：“应鹤，有没有哪里受伤？”
梁烟自觉地站了起来，开始找办法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子——秦昀川能顺利进到这里，说明外面的情况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正如沈应鹤所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做下一个决定——而且看这俩人的状况，大概率会忘记自己还在这里。
毕竟他们已经连鬼手都忽略了。
沈应鹤被秦昀川的突然闯入也惊呆了，倒不如说是吓傻了，他是一直期盼着秦昀川来救他们，可一看见鬼手后就把这茬忘了，现在一看见秦昀川那是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外头各大门派闹了起来，严天不得不去维持局面，我把严月放倒了，江夏和藏舟在看着他们。”秦昀川边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他，边把他拉起来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确定他只有手腕磨伤和心口受了严月一脚之外没有其他明显可见的伤口之后，又把他紧紧抱了起来：“等到事情结束我一定会亲手替你报仇。”
沈应鹤红着眼睛把自己缩进他怀里：“……对不起，这其实都是我的计划，只是出了点意外，才搞成现在这种局面，给你添麻烦了。”
“我猜到了，只要你没有大事就好。”秦昀川摇头，将脸埋在他颈间，“下次不要再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了，我要疯了。”
“不会再有下次了。”沈应鹤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在身边时的安心，才分开这么些时间，他就感觉到自己对于秦昀川有多么的依赖，可这种依赖二人都甘之如饴。
梁烟好不容易把手上和身上的绳子解开，就看见鬼手张大了嘴，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现到如今，你惊讶个什么劲儿？”梁烟看他没出息，出言嘲讽，“你家小徒弟可是找了个好男人。”
鬼手完全没在意到抱着自己小徒弟的是个男人，他看看梁烟，再看看那边紧紧相拥的两人：“我是听错了吗？！小琅……小琅他什么时候学会道歉了？！”
梁烟：“……”
真没出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