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坦白
“你……你先抱抱我。”
带着鼻音的声音，难得见到如此不设防的沈应鹤，秦昀川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伸手将他揽过来，抱紧了怀里，不敢用力也不敢抱太紧。
这是有着关心距离的一个拥抱，也是他们认识以来，两颗心靠得最近的一次。
沈应鹤鼻头发酸：“我可没让你出来。”
“……不许不理我。”秦昀川道，“这个惩罚留到下次再用，你要体谅我是个病人。”
沈应鹤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揽住秦昀川脖颈把他往自己这边拉拉，主动用脸贴上他的侧脸，像只毛茸茸的，被雨水打湿的委屈猫咪，寻求安慰般使劲蹭蹭他：“病人可不会自己到处乱跑，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下次我就不理你了。”
“不会让你有下次的，我不是说过吗？”秦昀川把他抱了起来，在床里面放了下来，“不管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从前我违背过一次这个承诺，以后再也不会了。”
沈应鹤举着受伤的小爪子，定定地看了秦昀川一会儿，忽然起身在他侧脸蜻蜓点水般啾了一下，随后像是没事人一样把他推开：“好了好了，去让受伤的人都过来，我教她们怎么处理……你干什么！”
沈应鹤受惊往后一退，却怎么也躲不开眼前越来越近的秦昀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贴近自己，他本以为秦昀川是要亲他，紧张地闭上了眼睛，谁知只有额头上轻轻的一吻。
“我去叫她们。”秦昀川亲完就跑，沈应鹤回味了好半天，恨铁不成钢道：“真是没出息啊。”
女弟子们受伤的人不多，大部分都能自己包扎，除去那个之前守在沈应鹤身边肩膀受伤的女弟子，沈应鹤从明光口中得知她排行十一，也就跟着一块叫她十一。
十一肩膀上的伤口很是狰狞，需要将伤口里面已经没用的皮肉剔出来才能包扎，全程十一痛呼声就没停过，守在她一边的梁烟也跟着紧张得不行，如果不是沈应鹤努力地用单手给她处理着，梁烟都快要从他手里夺下小刀自己上了：“你就不能轻点！”
“你是想让我轻点，还是想让她以后变成废人？”沈应鹤只有一只手能用，还是他不常用的左手，动作虽说不生疏，和右手比起来手感还是过于陌生，这就使他不得不更小心：“留下这些，以后不光伤口不好愈合，说不定还会留下很大一块疤痕。”
“快点继续吧。”十一疼得眼泪直流，腰背却一点也不肯弯下去，“管他留不留疤，我才不要变成废人。”
梁烟拍拍她的头，沈应鹤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下的伤口上：“还有一点点就好了……乖孩子。”
又过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沈应鹤才筋疲力竭地放下小刀，让梁烟给她包扎起来：“现在还不能用药粉……如果我早点想到用麻沸散这个方法，你也不会受伤了。”
十一咬着牙摇头：“若不是有小王爷在，我怕是已经身首异处，多谢王爷相救。”
沈应鹤嗯了一声，梁烟注意到他的那只手早已肿起老高，她对沈应鹤的看法已经改变，但她始终无法像最开始那般对人毫无防备，看见这一切也只是带着十一离开了这里。
外头女弟子们都在焦急地等着，十一是她们之中伤得最重的，见她平安无事，都松了口气。
“楼主，等等。”十一在被姐妹们送回房间之前，拉住了梁烟的手，“楼主，武林盟值得我们合作，我觉得我们应该试一试……别这么看我，弟子知道楼主还没有决定。”
梁烟的确还没完全确定，到沈应鹤受伤之前，她的想法还是借着武林盟的手打赢这一场，但她也没想到沈应鹤会为此做到这种地步，也没想到他身边还潜伏着两个暗中保护他的影卫。
那两个人身手不凡，而且很会隐藏气息。
梁烟听说过朝廷养了一群死士，从儿时挑选，每年最优秀的十四人为一代，守护一代皇帝。
那二人说不定就是那群死士之中的人。
梁烟打不过那两个人，恐怕就连整个离情楼加起来都敌不过他们四只手，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招惹这种人没什么好处。
“为什么这么说？”梁烟推开门，让十一坐在床边，给她脱下被血染红的衣服，“你之前从未了解过他们。”
十一手指贴上绷带，感受着渐渐平复的疼痛：“楼主，小王爷还没我年纪大，区区十六的小少年，在出手挥向敌人的时候，也是会害怕的——我看见了，他的手在发抖。”
“再强大的人也是会害怕的，也是有软肋的，可往往正因为如此，为了保护软肋，才会更强大。”
……
“是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离情楼的地牢里，那几个被麻沸散迷晕的西蛮人也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身体还动不了，被铁链子捆着堆坐在一起。虽说还不能动，这群人的眼神却一点也不逊色，若是眼刀子能化为实物，梁广怕是已经被他们扎成了血窟窿。
“不说是吧？”梁广从墙边取下一条带着铁刺的鞭子，在空中挥了一下，铮铮风声中藏着铁刺破风而起的刺啦刺啦声响，听得众人心中一震，都往后一缩。
梁广似乎对这条鞭子颇为满意，梁烟应当不会对弟子们用这些东西，她自己的那条鞭子可比这厉害多了。
这里的刑具虽说齐全，却都积了灰尘，看起来应当是从未使用过，可若是这群人再沉默下去，说不定就会成为第一个使用这些东西的人。
这一点，所有人都很明白，可他们依然紧闭嘴巴，不肯说出一个字。
梁广知道他们嘴硬，西蛮人卑鄙无耻，却也最惜命，只是用什么方法撬开他们的嘴是个问题，梁广又怕自己下手没轻没重，随便一下就要了他们的命，这样可就得不到任何消息了。
这时，地牢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说话声，梁广听见了梁烟和秦昀川的声音，没过多大会儿，两人就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梁广眼尖地发现梁烟腰上带着她自己的鞭子。
据说这条鞭子带着不少人命，甚至还包括离情楼弟子的。
“还不说是吗？”梁烟走在前面，她从腰上将鞭子取了下来，从西蛮人中挑了一个看上去最不服气的，用鞭子挑起他的脸，西蛮人作势咬住鞭子，谁知被梁烟手上轻巧一抽，他一嘴牙几乎掉了一半，疼得他嚎叫起来。
梁广自觉退到一边看戏，和梁烟比起来，他手上这条鞭子太逊了。
“你们主子没告诉过你们吗？我们北辰人可不留俘虏，尤其是没有价值的俘虏。”梁烟轻笑道，魅人的笑容在他们眼中就是阎王爷怖人的尖笑，“就像这样。”
手起手落之间，那没了半口牙的西蛮人被梁烟一鞭子抽到了脖子上，顿时没了性命，险些身首分离，只留下丝丝皮肉连着头颅。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可还是没人开口。
“交出情报的人，我可以保证你将来老死在牢里。”秦昀川忽然出声，“前提是必须知无不言——我知道你们能听懂我说话。”
梁烟瞥他一眼，哼笑道：“说得最多的人才能留下来，其他人都会被丢下山喂野狼，你们最好考虑清楚。”
“……王命令我们来找一个人。”终于，一个稍许年轻些的西蛮人道，“他长得和你很像。”
他眼睛看着的人是秦昀川，梁烟讶异道：“你们不是冲着离情楼来的？”
“最开始是的，命令后来变了。”那西蛮人又道，“王说，只有杀了这个人，我们才能顺利地潜入北辰，从内部瓦解他们的战斗力。”
“那个，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梁广举起手指了指秦昀川，“至少目前我还没见过和他长得像的。”
那西蛮人皱着厚黑的眉头打量一番秦昀川，坚定地摇了摇头：“王和我们描述的，不像他这样，病弱。”
他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似乎是没想好怎么形容秦昀川：“王嘴里的那个人，是北辰江湖势力的领头狼，坚定，强壮，非常可怕。”
梁广：“……要么你再想想？”
“如果这个人没生病，你把他的脸色想象得更……更正常一点……”梁烟都被眼前这情况搞得结巴了，“就……啊，你觉得他不生病的情况下，像不像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像。”那西蛮人一点犹豫也无，直接点头，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脸上带着病色，略显虚弱的男人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你！？”
其他人也都精神一震，可也只能精神上有些震撼了，他们身体还不受自己控制。
梁广抹了把脸，用给他送行的目光看着他：“那个人是不是叫秦昀川？”
西蛮人都点点头。
“派你们来的人，是阿史那图蒙？”秦昀川问道，一边的梁烟愣了一下：“现在的西蛮领袖不是阿史那苏乌吗？管他儿子什么事？”
最开始配合的西蛮人道：“是大王子阿史那图蒙，他要我们取秦昀川的人头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