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活该
幸好秦昀川并没有和他计较这件事,只是沈应鹤在接下来的大半天里面对秦昀川时都有些不自在。
秦昀川出门办事,回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梁广已经让人把路上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这次他们不用像去听雪阁那次一样赶路,因为再怎么加快脚步,离情楼离这里也还是那么远,更何况昨天晚上他们才得知离情楼今年新添了一条规矩——任何人想要和楼主见面,都得先递书信上去,得到同意才能上山。
而秦昀川得到的消息是离情楼主受了重伤,目前正在休养,所以才出此下策。既然如此,他们也只好跟着规矩走。
因为有沈应鹤在,所以还是备了一辆马车,准备了路上的干粮和盘缠。
“十几天的路程,真辛苦啊。”梁广把沈应鹤的备用轮椅放上马车,陈新抱着孩子走了过来,快满月的孩子白白胖胖,手里还抓着什么东西甩来甩去,很是喜人。
梁广捏捏孩子的小脸:“哥哥赶不上你的满月酒了,回头给你包个大红包。”
陈新笑了起来,沈应鹤也跟着露出笑容,对梁广道:“你这说得都差辈了,我还没有给小宝儿准备满月礼,这个就给小宝吧。”
他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红色的锦囊,上面绣着精致的花草,陈新认出来这是卢阳城里最大的成衣铺里卖的锦囊,随便一个都够他卖上半年的草鞋,连连摆手:“这怎么使得?这太贵重了。”
“你以为我就送个锦囊吗?锦囊里面的才是满月礼。”沈应鹤将锦囊递给陈新,“我听说了之前在竹山村遇到的事情,这孩子能顺利降生,那就是老天爷保佑,虽然我不信这些东西就是了。”
陈新茫然点头,低头从锦囊里拿出一枚圆润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药玉:“这……”
“这是我用药材磨成后,让秦昀川用内功练出来的药玉,虽说治不了疑难杂症,可普通的小病小痛都可以用它来避免,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沈应鹤道,“上面打了孔,可以用绳子穿起来。”
陈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能得到神医的药玉,简直比得了菩萨保佑还幸运,至少药玉一直有用,菩萨可不会随时显灵:“小谷主,我该怎么感谢你……”
“没有谢我的必要,小宝儿能好好的就行了,等我们回来再给小宝儿包个红包。”沈应鹤朝陈新招手,陈新赶紧把小宝儿放到他怀里。
白玉似的孩子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有着温柔眉眼的哥哥,伸出小手在空中晃了晃,抓住了沈应鹤的一只手指,咯咯笑出了声。
“小宝儿笑了,这还是第一次听她笑。”梁广惊喜道,却看见沈应鹤虽然带着微笑,眼中却没有什么温度,不由得想起了冬青。
他记得沈应鹤说过,他当年捡到冬青时,冬青的年纪也很小,不过四五岁,想来大概是从小宝儿身上想到了死去的冬青。
冬青的死他和秦昀川都很遗憾,虽说仇不郁已死,沈应鹤也已经为冬青报了仇,可一个人的离开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习惯的,他见过沈应鹤独自在房间里发呆,也许就是在想从前。
“真好看,是不是?”沈应鹤让陈新把孩子抱走,笑道,“快回去吧,嫂子该等急了,日头也大,别晒坏了。”
陈新点点头,又向沈应鹤弯了弯腰,这才抱着孩子回去。
“别想太多,等一切了结,小王爷你也找到了师父,我们就带着师父一起回家。”梁广蹲在沈应鹤面前,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师父他老人家也会喜欢这里的。”
沈应鹤轻声说了句谢谢,这时秦昀川也跟在崔永年身后从大门里出来了:“都收拾好了?”
梁广站起来,点了点头,又道:“赵公子那边还没动静,估计是出不来了,赵老爷也气得起不来床,怕是也没精力注意我们这边。”
“我没问你这个。”秦昀川懒得去管赵子命,弯腰把沈应鹤抱进了马车里,里面已经铺上了厚厚的垫子。这么些日子下来,沈应鹤也习惯了秦昀川的照顾,看着他要撩帘子出去,抓住他衣服问道:“你不是要报仇吗?把一切精力都放在我身上,你怎么办?”
秦昀川自信地勾起唇角:“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行动?离情楼也有我想要的情报,要知道,赵子命可是和西蛮搭上了关系,又怎么会只和我们武林盟有联系呢?”
沈应鹤脸上还是有些不安心,秦昀川收回了撩帘子的手,马车里坐不下他这么个大个子,秦昀川便半跪在他面前:“放心好了,我也有自己的打算。”
西蛮要的是铲除他这个朝廷的“走狗”,前世他们用“帝非明君”这个借口引着一心想要改变北辰的秦昀川走进了陷阱里,一步一步要了他的命,这一世,西蛮可不知道他已经死过一次,也不知道他和萧云靳联手,在他们眼中,秦昀川有野心,绝对不愿意居人之下,然而他们更不知道他正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赵子命如此,西蛮也如此。
“那就好。”沈应鹤靠在了背后的软垫上,“我总觉得……我这个废人,耽误了你太多。”
秦昀川心中一顿,垂眸道:“你不是废人,你尽管耽误我就是,我乐意。”
沈应鹤抬眼看他一眼,偏过头去:“秦昀川,我说过,我不是你的责任,你已经为我付出了太多,时间,精力,甚至是你的人脉……就算是为了还我救你的恩情,那也早就还清了。”
秦昀川道:“你怎么就知道已经还清了呢?”他想还的又何止人情?可现在的沈应鹤不会知道,秦昀川也不想沈应鹤知道。
“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别总想这些事情。”秦昀川拿过一条毛毯给他盖上,因为沈应鹤自身还有之前他风寒还没好透就跟着秦昀川到处乱跑的原因,这两天沈应鹤也还是在按时喝药,即便外头已经到了日头最辣的时候,他的手还是冷的,“如果你一定需要一个理由,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你能等到那一天吗?”
沈应鹤犹豫道:“我不知道……”这其中太多不定因素,他说的是实话。
秦昀川握住他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向我保证,你会等着。”
沈应鹤想说你有什么权利让小爷等着,可他看着秦昀川的眼睛,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哦。”
秦昀川捏捏他的指腹,转头下了马车。
沈应鹤看着自己的手心,心中的一个几乎背乎常理,甚至放在秦昀川身上可以说得上是惊世骇俗的想法逐渐成型,意外的是,他居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觉得这样才是正确的。
他叹了口气:“真是要疯了。”
马车外面一声烈马嘶鸣,秦昀川一踢马屁股,扬起一阵尘土。
背后崔永年站在武林盟大门前,轻声道:“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
当日晚上,几人已经朝西边走了一下午,夜晚不易赶路,而且沈应鹤也该喝药了,秦昀川便找了一处距离水边近的空地停了下来。
梁广找来干柴生起了火,甚至还随手打了只兔子:“今天晚上就吃它了。”
“明明有干粮……”沈应鹤看着还在挣扎得兔子有些不忍,梁广闻言回头看向秦昀川。
秦昀川正在给他熬药,头也不抬道:“这里不是浮溪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江湖便是如此。”
沈应鹤看着兔子红色的眼睛,在其中看见的没有恐惧,只有凶狠的挣扎——一只兔子而已,在生死关头想到的并不是它会不会被吃掉,而是一定要逃跑。
沈应鹤没有再说话,看着梁广手起刀落,利落地处理了那只兔子,正到处找树枝准备烤兔肉时,沈应鹤突然道:“现在的我,还不如一只兔子。”
秦昀川没吭声,沈应鹤懊恼道:“我一定,一定……至少要比这只兔子争气。”他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秦昀川却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把药盛出来放在一边凉着:“先吃饭吧。”
他说着分给沈应鹤一块盟里婶子们做的肉饼,沈应鹤看着那只被架上火堆的兔子,眼神凶狠地狠狠咬了一口肉饼,看得梁广脖子一缩。
就在这时,几人身后忽然想起一声尖叫,听声音有些熟悉,秦昀川和梁广立刻抽出武器,对视一眼,梁广道:“这里有猎人放的陷阱,盟主你留下守着小王爷,我过去看看。”
梁广握着匕首,一步一步向声音来源走去,却在找到方才发出声音的人后,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赵世子,你不好好面壁思过,来这里做什么?”
一只脚被捕兽夹夹住,疼得脸色惨白,狼狈地趴在地上的人,正是此时应该乖乖面壁思过的赵子命。
“我说怎么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们,原来就是你吗?”梁广用脚碰了一下捕兽夹,疼得赵子命险些晕过去。
梁广看了他一会儿,笑了:“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