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蜜糖
赵子命被梁广拖到了秦昀川面前，这个时候他已经疼得晕过去了，梁广可没有那么好心给他解开捕兽夹。
“他怎么会在这里？”沈应鹤见梁广回来，人也没事，便放心下来，继续吃饼。
“一路跟着我们出来的吧，反正我不觉得赵老爷会放他出来。”梁广坐到一边，也拿了个饼吃着，“盟主，我们该拿他怎么办？要我看就让他放在这里听天由命！一肚子坏水！”
秦昀川冷着脸用剑尖沾了水往赵子命脸上一甩，冷水让赵子命很快醒了过来，他搞清楚眼前的情况后，有些手足无措：“秦，秦兄……”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秦昀川冷声问道。
赵子命像是被他脸上的冷意蛰了一下，咬牙道：“你不是说了带我一起去离情楼吗？你把我忘了，我就自己来了。”
“哼，我们盟主可没答应过你这种事，都是你自以为是。”梁广平时还因为有崔永年在旁边，不敢造次，说话也还算礼貌，毕竟若不如此，说不定会被崔永年“教育”。可现在几人身在荒郊野岭，除了他们连人烟都不见一个，再加上秦昀川也没说他，梁广就放肆了。
赵子命见梁广这般咄咄逼人，秦昀川却一句话也不为他说，心中委屈，这时又看见正一边吃饼一边好奇盯着这边看的沈应鹤，便将秦昀川这般对待他的理由都归结到了沈应鹤头上。
沈应鹤被他眼神一瞪，也没好气地回瞪回去：“看什么看？”
秦昀川侧身挡住沈应鹤，断绝了赵子命的视线：“自己待在这里，还是滚回去，你自己选。”
他还不打算让赵子命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死了，这丝毫不解他心头之恨。
“你们就不能带上我吗？”赵子命颤抖着，腿上疼痛难忍，秦昀川的话却更伤人，“我们从小长大的情谊就这样不作数了吗？”
沈应鹤闻言机警地竖起耳朵去听。
“只是我爹在你们府中做事而已，什么一起长大？都是你自作多情罢了。”秦昀川嫌恶道，“别忘了我爹是怎么死的。”
赵子命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你怎么会知道？”秦昀川的养父从秦昀川儿时就在他们府中做事，却在秦昀川成年前一年死了，对外说是病死，实际上却是被赵家欺负死的，虽说赵子命也是后来才知道此事，却为了不让秦昀川离开，跟着一块将此事瞒了下来。
秦昀川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没有参与进去！我什么也没做！”赵子命连声道，“我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秦昀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蝼蚁：“可你却选择了骗我，现在还为了一己私欲，背叛北辰，勾结狗贼，居心不良。”
赵子命白了脸，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竟是头一歪晕了过去。
“哈，真没用。”梁广拿着饼过来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有胆子做怎么没胆子承认？”
“别管他了，我们明早就上路。”秦昀川拉着梁广坐回火堆边，将已经变温的药端给沈应鹤，“喝了。”
沈应鹤接过碗一饮而尽，苦涩药味让他直哈气，梁广去一边洗碗，秦昀川则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蜜糖放在他手里：“吃两颗，去去嘴里苦味。”
他的样子像是真的对赵子命不管不问，可沈应鹤却察觉到他周身气场颇有些生人勿近的意思，便知道他心里其实还是在生气的。
“你也吃一颗，心里会好受一些。”沈应鹤拿出一颗蜜糖放在他手心，“我没想到……你爹是这样离开的。”
“都已经过去了。”秦昀川将糖放进嘴里，糖是甜的，可他嘴里说不出的苦涩。他虽不是他爹亲生，可养恩大过生恩，秦昀川没那么容易放下这些事情。
实际上他也是前几天才从派去赵家的探子口中得知这件事，当时若不是沈应鹤还在他身边，他怕是会直接提刀去灭了赵家。
“一切都过去了。”沈应鹤生涩地拍拍他的背，倒是把秦昀川逗笑了。
见秦昀川露出笑脸，沈应鹤也放下心来。
深夜时分，秦昀川骤然从噩梦中惊醒，发觉原本睡在他手边的沈应鹤没了身影，而守夜的梁广也歪着头正在打盹。
他惊慌地坐了起来，却看见沈应鹤正裹着毛毯歪坐在昏睡的赵子命身边，手上动作着。
“你在做什么？”秦昀川轻声起身，来到沈应鹤身后，问道。
突然出声把沈应鹤吓得一哆嗦，回头看见秦昀川反而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见鬼了。”
“我问你，你在做什么？”
沈应鹤咬住下唇，忐忑道：“给他处理伤口。”
秦昀川这才发现他腿边放着药箱，他蹲在沈应鹤身边：“为什么要管他死活？”
“因为不能让他死得太简单。”沈应鹤一语道出秦昀川心中所想，“你之前的眼神是这么说的，所以他现在不能死，将来他的生死，在你手上。”
秦昀川看着他用木条把赵子命的腿接好，又给他上了药，包扎好，这才放松下来：“那捕兽夹真是厉害，若是他再挣扎几下，他这条腿说不定就废了……不知道等他发现是我给他包扎的，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你怎么过来的？”秦昀川回头看过去，看见草地上一条拖痕，沈应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怕你发现，一点一点挪过来的。”
“下次记得叫我，当心磨破了腿……唔，这次有没有磨破？让我看看。”秦昀川把他裤腿撸上去，细细检查着。
沈应鹤低头看着他的头顶：“我救他，你不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秦昀川见他没受伤，让他抱着自己脖子，把人放回当作“床铺”的兽皮上，自己去收拾他的小药箱，“梁广这个没用的，守个夜都守不好，明天就把他扔在这里。”
正巧这个时候梁广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沈应鹤笑了起来，秦昀川见这件事被绕了过去，把小药箱放在一边，搂着人躺了回去：“快睡。”
“哦。”沈应鹤枕着他的手臂，找了个舒服得姿势，闭上了眼睛。
听着沈应鹤的呼吸渐渐平稳，秦昀川却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已经睡熟的沈应鹤，抬手将他眼睛边上的头发捋到耳后，就这样看着他直到天明。
……
“呦，醒啦？”梁广正在踩灭火堆，听见身后痛哼声，回头一看，果然看见赵子命坐了起来。
赵子命醒来之后，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己腿上包扎得整整齐齐的绷带，他自然知道这是谁给他处理的——梁广恨不得看他死在这里，秦昀川昨天发了那么大的火，估计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可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是那个沈应鹤给他包扎的。
梁广跺了跺脚，手里把玩着自己的匕首，走了过来：“也就我们小王爷心肠好，还给你处理伤口，要是我……”
“啊！”赵子命看他说着说着，竟然将匕首扔了过来，吓得他连连后退，然而腿上有伤，他动了两下就疼得直抽气，“你！”
“我怎么了？我又没碰着你，失手，失手懂吗？”梁广吊儿郎当地站了起来，脚下灵巧一点，将匕首踢回了手上。
赵子命心惊未定，却听出了他话中重点：“你刚刚说的小王爷……是谁？”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梁广故意摆出混混的样子，冷笑道，“还能有谁？”
那沈应鹤竟然是王爷？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赵公子，你一回卢阳城就被你爹关了起来，怕是没时间去告示那里看一眼，我来告诉你。”梁广抱着手臂，“沈应鹤，也就是浮溪谷谷主，没错，就是你想找人家做生意人家没理你那位，人家可是当今圣上，萧云靳的亲弟弟！”
赵子命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怎么会这样？
“唔，谁叫我？”这时候秦昀川抱着沈应鹤回来了，秦昀川一手抱着人，一手还拿着那个捕兽夹，一看见这东西，赵子命就想起被夹住时的绝望，都没敢和秦昀川打招呼。
梁广过去把捕兽夹接了过来，秦昀川道：“放回原位去，这附近没有人家，估计是走远路的猎户放的。”
梁广嗯了一声，去放夹子了。
地上铺了兽皮，沈应鹤被小心放在了上面，赵子命在一边看得眼红却没吭声——毕竟是沈应鹤救了自己，否则这一夜过去，他不是疼死就是被野狗叼了去。
“还吃吗？”秦昀川随手递了一颗糖过去，沈应鹤摇摇头：“一大早就吃糖不太好。”
“前面有村庄，等到了村上应当会有做早点的，现在不吃就得等两个时辰了。”秦昀川伸着手，沈应鹤只好就着他的手把糖吃了，他可不想饿肚子，也不想啃没加热的干粮。
赵子命眼前掠过一道银光，低头一看，是秦昀川扔了锭银子过来，他心里一凉，就听秦昀川道：“我们要走了，随你怎么样吧。”
说罢梁广也回来收了兽皮，秦昀川将沈应鹤抱起来，三人转身离开，连一个回头都没留下。
“……就算他是王爷，也得死。”赵子命咬着牙看着自己腿上的绷带，发了疯一般将绷带扯开，也不管疼痛，只管着发泄心中不爽，“我连皇上都杀得，还怕他一个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