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听雪
一行人并没有在门口多作停留,秦昀川抱着沈应鹤领着大伙进了门,陶渊和萧云靳走在最后,陶渊不知道和萧云靳说了什么,关门之前萧云靳不着痕迹地朝着赵子命躲藏的墙角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得赵子命背后起了一阵凉意,当即放弃了再躲下去的想法,抄近路回了赵府。
“就是他?”萧云靳一手揽着陶渊的后腰,被陶渊掐了手也不肯松手,带着人跟在崔永年后面往里面走,“看上去就像个小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觉得他看着秦盟主的目光很奇怪吗?”陶渊懒得和他打趣,正色道,“他和西蛮勾结,说不定有什么个人恩怨在里面……算了,这和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记得回落梅城之前和秦盟主说一声,让他注意。”
“已经说过了,我比你早注意到那小子。”萧云靳笑道,“而且姓秦的看上去早就知道这件事,你就不要担心了,等会儿多去陪着小琅。”
“这位就是浮溪谷小公子?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尘。”崔永年引着秦昀川和沈应鹤来到了武林盟内一处清净的小院子里,“这里是小生早上让人收拾出来的,原本是作药阁用的,还请小公子不要嫌弃。”
“哪里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料理这里,反正我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可以报答你们收留之恩。”沈应鹤很少应付崔永年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别扭,还好崔永年并不在意这些:“小公子尽管住下便是,你救了我们盟主一命,就是在这儿住一辈子都是应该的。”
秦昀川带着人进了屋里,见床铺都已经收拾好,很是满意,梁广这时也屁颠屁颠地跟着把轮椅推了进来,让秦昀川把人放下:“盟主,你一回来城主就递了请帖过来,说是请你一叙。”
“知道了,稍后我会过去的。”秦昀川把沈应鹤放在轮椅上,又给他腿上盖上一块柔软的毯子,若不是沈应鹤执意拒绝,他还想给人再添一件大氅,崔永年则是拿着扇子在一边用“慈祥”的表情看着他们。
“城主?就是你说的那个害了你挚友的人?”沈应鹤想找个话题打破这份莫名其妙的尴尬局面,“既然有仇,为何还要去赴约?”
秦昀川还未说话,崔永年便把话头接了过去:“小公子初入世,怕是还不懂这些人情世故。若是想要替挚友报仇,也要把事情先弄清楚不是?”
沈应鹤抿了抿唇,他大抵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与仇敌假惺惺地你来我往,崔永年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没有去点破。
秦昀川察觉到崔永年面对沈应鹤似乎有些格外“热情”,心下有些疑惑,不过并没有当场问出来,而是让沈应鹤先歇下,留下梁广陪着,自己则带着崔永年去寻萧云靳。
路上秦昀川还是没忍住问道:“先生之前认识浮溪谷小谷主?我见先生似乎颇为关心他,按理说你们应当是第一次见面……”
崔永年挥了挥扇子,笑道:“的确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小生之前与他师父略有些渊源,便觉着格外亲近。”
“是吗?我听他说过师父已经西去,还请先生节哀。”秦昀川想了想还是道,谁知说完就看见崔永年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先生可有什么事?”
“小生只是觉得盟主还是年纪太轻。”崔永年说完见秦昀川还是不理解,叹了口气,“……盟主是不是听小谷主说他驾鹤西去了?”
秦昀川茫然地点点头,崔永年哗啦收了扇子:“盟主请随小生来,小生给盟主看样东西。”
崔永年带着秦昀川来到了武林盟的后门附近,武林盟一面临山,这里便是上山的入口,郁郁葱葱的树遮挡住了阳光,这里有些清冷。
秦昀川不明白崔永年带他来这里是做什么,平日里若不是私密行事,一般不会有人来这里。就见崔永年从怀里掏出一根他没见过的玉笛悠悠吹响,笛子的材质看得出来应当是世间绝品,秦昀川却从来没有看见过崔永年身上带着这个,想来应当是临时拿出来的。
难不成是为了什么人?可陶渊和萧云靳他前几日就已经认识了,莫不是为了沈应鹤?
笛声悠扬清透,越过树林穿透远方的风浪,这时树顶掠过一阵飓风,秦昀川一时之间没有防备,被大风带的身子一歪,等他回过神来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险些拔剑出鞘——一只巨大的,足有两三人高的白鹤从林间飞了出来,施施然落在了二人面前,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不屑,目光在崔永年身上停留一会儿后,落在了秦昀川的脸上,似乎是对他有点兴趣,探头过来要啄他,被崔永年一手拍开了:“一边去。”
“先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鸟?!”秦昀川后退一步,躲开了白鹤的鸟喙,警惕地看向崔永年。
崔永年上前抹了抹白鹤的鸟头,被白鹤嫌弃地啄了一下头上的玉冠,头发一下子就歪了,平日里的风度顿时荡然无存,可他还是面不改色不紧不慢道:“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盟主。小生和那位小谷主的师父,鬼手,世间称他为鬼手神医,师出同门。”
秦昀川惊愕地看着他,崔永年突然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止住之后继续道:“这只白鹤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珍种,小生和他一人一只。”
“所以,驾鹤西去就真的是……”秦昀川不敢置信道,“……骑着鹤往西面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正是如此,那混蛋就喜欢这样逗他徒弟,每次来找小生都会提起徒弟,今日终于得见其人,小生也算是心满意足。”崔永年淡定拍了一巴掌还在啄他头发的白鹤,把玉冠戴好,“真是个好徒弟。”
秦昀川心中既震惊又无奈,这么些日子也不见沈应鹤和他解释,他还以为鬼手前辈真的西去了,还不待他说什么,又见一只比起眼前这只更大一些的白鹤落了下来,秦昀川瞪大了眼睛:“这只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鬼手的白鹤,他上次来找小生下棋时说起过要去听雪阁,这时候应当在北边才是,它怎么会落在这里?”崔永年面色一变,几步走上前去,就见这只白鹤脚上缠着红绳,红绳上还绑着一个竹筒。
秦昀川谨慎靠近,将竹筒取了下来:“里面是一封信。”
“信上写了什么?”
“只有一行字,‘见信速来救我,莫告知离朝’。”秦昀川脸上表情也是一变,“离朝是沈应鹤的字……先生,这事怎么办?”
崔永年沉默半晌,抬眼和秦昀川一对眼色,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这事儿瞒不住。
……
“什么?师父有危险?!”
秦昀川想着既然瞒不住,等着沈应鹤自己发觉还不如直接告诉他,虽然这样有些对不住鬼手前辈,但谁让他信上不写清楚,就这么一行字,差点没把崔永年难住。
“要去哪里救他?”崔永年坐在沈应鹤另一边,本该坐在主位的秦昀川此时正来回走动着,“信上什么消息也没留下。”
“崔先生你说师父告诉你他去了听雪阁?听雪阁在哪里?”沈应鹤稳下心神,本来他还在平复冬青离开的事实,现在又听闻师父有难,就算他再着急也没法立刻赶到师父身边。
他已经失去了冬青,他不能再失去师父。
沈应鹤见崔永年半天不说话,便知道他也没办法,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了秦昀川。
秦昀川一愣,随即道:“你先别担心,那白鹤才刚刚到这里,听雪阁距离这里就算是策马也只需要十天时间,白鹤飞来定然更快,那就说明鬼手前辈情况还好。”毕竟那几个字写得并不是很乱,这只能说明一个情况——鬼手当时还不算特别危险。
沈应鹤心中焦虑,闻言安定些许,点了点头:“我要去找他。”
“不,你不能去。”崔永年突然道,“至少你不能一个人去。”
“这我当然知道。”沈应鹤蹙眉道,“我毕竟……身子摆在这里。”
“我陪你去。”秦昀川斩钉截铁道,“我说过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说到做到。”
沈应鹤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崔永年打断了:“既然要去,就得找个理由。”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无故来访就是来找茬的,听雪阁和他们关系并不算好,平日里两方也没有利益往来,乍然拜访定会引人生疑。
“我要和听雪阁合作开启一条水路,他们不是想要武林盟的兵器吗?”秦昀川灵光一闪,“我给他们让三成的利。”
“这会不会……”沈应鹤刚想说这会不会不太好,就见崔永年眼睛一亮:“好!小生早就想和那秃子吵一架了!”
沈应鹤:“……”
“不过还是先把卢阳城的事情处理好吧,外面那两位可是已经等了很久了。”崔永年站了起来,门外萧云靳也不好再听下去,带着陶渊走了进来:“该去赴这场鸿门宴了。”